《妖出有道「网游」》茶末湮

84、千江有水千江月

　　天一楼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火爆，有一半功劳要归功于芙蓉帐的姑娘们。

　　内阁里一片莺莺燕燕，花红柳绿间嬉笑声不绝于耳。欢闹之中，几名芙蓉帐的常客却是心下冷清——刚下班就上线来找花见花开，结果连一根头发丝都没见着。不但如此，还从其他姑娘口中得知这芙蓉帐的总管难得修次长假，只怕接连几个月都觅不到佳人影踪。

　　芙蓉帐莺声燕语，唯这几人一派惨惨戚戚，而他们心心念念的花见花开此刻却在东海之滨的沧暖镇上泪流满面的吃着烤鱼。

　　伯离国每逢月半才会撤去如蛋壳般包裹在外的结界，未央算算时间，她钓到大龙虾的那天刚好是通道开启的日子，现下已经错过，只能再等下一次结界撤去。横竖夏天和宝宝赶到沧暖镇也要一月，她也就安心在这候着。

　　小白不知为何对大龙虾格外有好感，即使未央知道它翻译的话里大多都添油加醋也拿它没辙——谁让她和大龙虾没有结契，听不懂它说些什么。

　　在镇上逗留期间，从花见花开那知道未央行踪的明日借花花之口告诉未央：她在三苗同假未央打架的事已经传遍蛮荒，他在调查混沌大婶的事暂时脱不了身，让她小心点别被狗咬了尾巴。

　　对此，未央纠结不已——小七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她这个怕鬼的师弟都像是一晚上穿越十年时光，成熟得让她忍不住怀疑明日是不是被某个不相识的大叔给附身。下卷三十多章下来，每个人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成长，似乎只有她这个女主毫无长进。

　　虽然说起来平平淡淡的样子，实际上是很伤人的啊……

　　提杆收线，又是一条肥鱼上钩。未央拎起沉甸甸的桶，横公没有钓到，倒是钓了一大桶杂七杂八的鱼。她翻下石礁往小镇走去，思考着该怎么处理这桶鱼。

　　在茶阁休息室打麻将的众人看到提在未央手里满满当当的一桶鱼后，瞬间上演了变脸的戏法。本来最爱吃鱼的花见花开更是一阵反胃，恨不得技术性掉线。呆在沧暖镇的这段日子，她硬生生被天天一桶鱼给逼到见鱼就想吐的地步。

　　“你们不要露出这种好像是被我非礼了的表情好不好……”未央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不想吃就不吃嘛，我把鱼卖给其他人就行了。”

　　话刚说完，刚刚还眼泪汪汪像被人欺负的小猫一样望着她的人纷纷收起可怜兮兮的模样，该搓麻将的搓麻将，该八卦的八卦，该打架的打架，让她深深觉得自己打开游戏仓的方式一定有什么不对。

　　.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未央快要将整个东海的鱼给调戏个遍的时候，夏天终于拖着宝宝姗姗来迟，一同而来的还有回春玉兔以及共工。

　　之所以让夏天诓玉兔来，只因为未央知道玉兔肯定会把回春拖来，只要回春肯来，共工自然也会跟着。毕竟她要去的地方是位于东海底的伯离国，有个将来会被封作水神的人在旁边，怎么也会多个保障。

　　只是在共工和祝融同处一地后，她才突然想起有句俗话叫“水火不相容”。好在这两人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气场不合，虽然淡漠了些，好歹还有着最基本的客气。

　　离伯离国撤去结界还剩两天时间，未央把要做的事情简单明了地告诉给后来的几人，夏天和麟自不必多说；玉兔只要不呆在苗寨发霉就好，更何况又用不着他跟去；一番话下来，只有被请求帮忙同去的共工沉着脸一言不发。未央等人又不是瞎子，共工崩得死紧的脸上只差没写“老子才不去”这五个大字。

　　未央似早就料到会这样，话锋一转，直接跳过共工，以队伍需要巫术师为由让回春和她组队同去。回春本来就是个温和的性子，更何况又是朋友的请求，当即就答应下来。一直不曾表态的共工银眸微敛，虽未开口应允，但从表情就可看出她亦打算跟去。

　　把回春等人安排好后，未央回到自己的房间。被共工那双看不见瞳孔的眼睛看着的时候，她还以为会被那个龙族始祖给杀掉。和神农、飞廉、风里栖还有嘲凤等人不同，共工尽职的履行了她作为NPC的责任——认真的按照程序安排好的剧本发展，认真的完成程序交给她的任务，对这个世界没有半分怀疑，就像她曾经活着那样活着。

　　其实这才是正常的NPC，只不过之前遇到的那些都太不正经，才让未央对在一群不正常的神里正常得格格不入的共工有些不适应。

　　.

　　下线睡上一觉再上线，游戏里便已过去两天。按大龙虾所说，每逢月半子时，把整个伯离国裹在其中的结界就会开启一道连接陆城与伯离的通道。通道只维持一个时辰，逾时即闭。也就是说，未央他们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去救出伯离君主，如果成功还好，一旦失败还必须赶在通道关闭之前撤退，否则就会被人关门打狗。

　　很显然，这群人里没一个想当那只被打的狗。

　　提前半个小时进游戏整合，未央挨个叫醒要跟她一起潜入伯离的人——回春和共工是必不可少的，九尾作为她的贴身护符自然也偷不了懒。

　　等站在大龙虾指出的通道将会出现的位置，未央看着多出来的几个人哭笑不得：“你们不睡觉跑这里来数沙子么？”
　　夏天和麟自顾自的抢酒，苏苏不着痕迹地躲到九尾身后，龙王扣着后脑勺笑得一脸无辜：“啊呀，原来你们也睡不着出来散步啊~”
　　“……你们也是出来散步的？”白了装傻的龙王一眼，未央把视线移到他旁边的双胞胎姐妹身上。舞月舞霓睁着雾蒙蒙的双眼道，她们只是不小心梦游到这里而已。
　　对这两个恶意卖萌的人未央已经懒得再去吐槽，她无声的看向坦然自若的花见花开和祝融，用眼神询问他们“散步还是梦游”。
　　“今晚的月亮真圆呀。”
　　花见花开抬头望天。
　　“是啊。”
　　祝融应声。

　　……难道她身边就没个稍微正常一点的生物么？未央看着头顶别说月亮连颗星星都没有的夜空抚额自问。

　　.

　　夜晚的海岸不复白日的繁闹，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幽幽回荡。晚风着面有几分潮湿的凉意，缺了月光的海面阴阴沉沉，颜色浓重得像撒了墨。
　　一行十二人等在岸边，安静得像副剪影。无星无月，难以观天色察时刻，却也没必要——系统报时响起的同一时间，黝碧的海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生生撕裂，从中间一分为二。从他们的角度望过去，看不到边际的海面就像是一块切作两半的巧克力蛋糕，正中断出一道狭长的间隙。

　　变化在刹那之间就完成，没有天崩地裂，一切都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然而也只是这样。

　　海水在分出一条缝隙之后就再无动静，未央等了半天，终于失掉耐心揪出被她绑在腰上的大龙虾：“通道在哪呢？”
　　大龙虾挥舞着两只大鳌，竭力屈身指向那条宛如黑洞一般嵌在大海之中的缝隙。
　　“……别告诉我这玩意就是所谓连接陆城和伯离的通道……”未央一把将大龙虾提至眼前，“通道什么的，不应该是和透明的海底隧道差不多的东西么？”她伸手指向大海，“那个长得跟黑洞差不多的玩意就是通道？跳下去难道不怕被吸到异次元吗喂？！”
　　大龙虾在她手上不住挣动，如果他能化成人形的话，只怕已经给把它甩得头昏脑胀的未央跪下，求她再加劲扔他回海里。
　　即便没有小白做翻译，从大龙虾的表现也可以看出，那条疑似黑洞的罅隙的的确确就是传说中通往东海鲛人国的唯一道路。

　　未央回头看看众人，思量片刻后，让舞月两姐妹和花见花开还有苏苏留在岸上，其余人都跟她进通道。
　　舞月舞霓闻言欲抗议，花见花开和苏苏一人捂一个，把两人拖到旁边。虽然她们也很想去传说中的鲛人国看看，但那条路看起来与其说是连接伯离国，反而有种假使走到另一端会发现那里是X魂街之类的感觉。
　　反正大家都在一个队里，大不了就用耳朵代替眼睛去“观光”下。

　　把大龙虾重新捆在腰带上，未央带头朝如同静伏着的鱼怪，只等来人上钩便一口吞下的海走去。龙王九尾紧随其后，接着就是回春、夏天和火麟，共工祝融跟在最后。
　　说也奇怪，那条通道既无墙阻也没物挡，可两旁的海水流动之间竟没有一滴溅入其中。由外看去，大海仿佛是块被人抽走一部分的积木。
　　刚下到通道之中，未央就像是一瞬间跌入空寂的宇宙。黑暗默不作声地夺走她的五感：前一秒还在耳畔回响的水流声蓦地烟消云散，视线所及之处看不到丁点光亮，双脚行走间找不到踩踏的实感，就算是想抬起手臂触摸周围，却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感受不到，连自己到底有没有抬起过手都不知道。
　　尝试着发声，又好像忘记要如何才能发出声音。试图深呼吸，却连呼吸的感觉也一并忘记。

　　一切犹如混沌初开时的模样，世界只有流淌的黑夜，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未央停了下来，或者说，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行走还是只在原地不动。失去五感，只有一点灵识尚存，让人辨不出自身的情况。这种状况下就是想问大龙虾也没办法，因为她连把大龙虾从腰上取下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幸好把苏苏她们留在了岸上，这地方早就被人下好套，硬是把生路变成死亡空间。
　　她敛神沉心，权当身处异次元。既然是每个月才开启一次的通道，鲛人也没理由在里面设套，剩下的可能就只有入侵伯离国的那些人。
　　不再去考虑多余的事，未央集中思绪试着呼出系统面板。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转念呼唤九尾，探出去的灵识果真石沉大海一样被吞噬。
　　放弃无用的试探，她重新迈步往前，虽然黑暗之中根本就无所谓前后。这个时候她才有点后悔不该打头阵，在这种前后左右都分不清的空间里，走在最前面的人是最郁闷的，后面的人多少还能假装有个路标，她是连路都找不到。

　　难道要选择自杀回复活点么……

　　黑暗之中，未央认真思考着要不要实行无计可施下最后的办法。突然，她伸手抚上胸口，抑或是她自以为做了这个动作。
　　屏住呼吸，按理说现在的她应该听不见任何声音，但确实有个极小极小，微弱到若不是周遭实在太安静，也许她就不会察觉到的声音在心里响起。
　　她集中精神聆听那如羽毛拂过般轻微的话语，随着灵识逐渐凝聚，回响在心中的音节慢慢清晰，不再是模糊的音调。
　　一遍一遍勾勒话里的每个字，未央终于听清那声音说的是什么——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

　　游戏里已是子时一刻，离未央他们入水过去了十五分钟。深夜的海边凉风习习，花见花开让呆在客栈陪玉兔解闷的小七送来食物和酒，被留下的几人就地起篝火，煨上几壶热酒，裹着毯子等在空荡荡的海岸。
　　小七带来的都是些适合当宵夜的清淡小菜和点心，就着温热暖胃的果酒，几人吃得分外惬意，美中不足的便是少了捧皎洁的月光。

　　那八个人从进通道到现在，都没传回半句话，等不及的舞月舞霓队聊密聊连番轰炸也没作用，无奈之下只好放弃。玉兔与小七一同前来，也加入到几人的露天酒席之中。小怀因年纪太小，被小七勒令不许喝酒。尽管那被煲得热气腾腾的果酒香气扑鼻，她也只能喝着厨房特意给她榨得新鲜果汁咽咽口水。

　　等人总是无聊的，几人玩起行酒令，以抽签来讲鬼故事，规则便是能让小怀害怕就算成功，反之则要接受惩罚。
　　为了顾及还是小孩的小怀，大部分故事都谈不上恐怖，她仍然藏进小七怀里，只露出一对乌溜溜的眼睛，把其他人逗得直发笑——明明是个树精的小怀却害怕鬼故事。
　　又一次抽签之后，轮到玉兔。他已经喝了有大半壶酒，白皙的脸在火光映射下浮现一抹酡红。
　　清清嗓子，玉兔抬起细嫩的手，朝夜色之中呈现出无边墨意的海面一指，问：“你们知道为什么鲛人会住在里面吗？”
　　几人相互看看，答道大概住岸上会活不了，神话之类的不都是这么说。
　　玉兔摇头，又道，要知道海都是龙族的领地，龙族一向排外，只会允许臣服于它们的种族在里居住，如你们所知，神话里从来没有把鲛人和龙族混为一谈。”
　　“这个我倒听说过，”说话的是花见花开，“芙蓉帐的姐妹们都很喜欢东海出产的珍珠，为此我跟这里的鲛人接触过几次，加上镇里的明珠泪也是我朋友开的，他长年和鲛人做生意，从他那里我也听说过一些。”
　　花见花开给自己斟上一盏酒：“听他说，鲛人并不是不能在陆地上生活，只不过因为肩负着什么使命，所以世世代代都只能在海底居住，好像这也是为什么鲛人能和龙族同住一地的原因？”
　　“无始无明。”玉兔吐出一个几人都未听过的词，“在‘鲛人’被你们称作‘鲛人’之前，他们是没有名字的。因为他们是自无明之地孕育的种族，不属于任何众生。”
　　“无明之地？”
　　“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可以说它是‘海’，不论什么它都能包容，有点‘海纳百川’的意思？”
　　越听越糊涂，舞月舞霓齐声问：“这个和鲛人住海里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们的诞生就是无明给自己加上的一道门啊，”玉兔以手作枕，蜷着身子躺下，“你见过谁家里的门会丢下屋子不管到处乱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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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这应该不算是鬼故事吧，而且小怀好像听得很专注的样子。”虽然不太想破坏气氛，但小七还是出口提醒。几人回头，小怀果然趴在她腿上，两手托腮听得津津有味。

　　刚摆好姿势的玉兔还没来得及装睡，就被拖起来实施惩罚——原先干干净净的脸硬是给画了副小鸡啄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