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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黎絮64】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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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勃谦带着少君来到周氏狭街,来到了那座孤冷的坟墓旁。
李勃谦:“你就这么恨我吗?连一面都不想见我!”
一行人谁也不敢出声,低头不语。
罗凌霄没有建碑,埋葬她的只是一个土堆。
李勃谦很是生气,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他气得是罗凌霄拿自己的命来赌气,拿她的一切来激怒李勃谦。
罗凌霄是傲世的花品,是骄傲的仙尉。如她所说,她抛下一切,只为了追随李勃谦,可她深爱仰慕的人,只是把她当成泄愤的工具。
她不愤,也不甘心,赌上一切只是为了激起李勃谦心中的一丝波澜,看看她在李勃谦心中到底是何轻重。
她赢了,李勃谦很愤怒,比他预想的还要愤怒,恨不得杀了她。
这点罗凌霄也想过,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哪怕一条命也值得。
她也输了,李勃谦的心思像玻璃一样,经不起任何试探,只一次便是僵局,死坑一个。
李勃谦用了最诛心的方法,将她断送在这条狭街上,温情蜜意的一条街上。
罗凌霄也悔过,恨过……她明明可以用李诉谪来自证清白,重新回到李勃谦身边,可她没有这样做,生下儿子后,第一时间端起了那碗象征着解脱的毒药,结束这一场孽缘……
李勃谦命人掘开了罗凌霄的坟墓,手下人奉命做事。
李诉谪眼看着母亲的坟墓被人挖开,他不知道眼前的情景是何含义,也没人教过他应该如何,只是觉得这样子不好,也不对。
他不解又胆怯的看向他的父君。
李勃谦好似心如死灰,却有自己的一番考量。
运着罗凌霄的棺材,一行人返程回相府。
刚起步,李诉谪叫停马车,李勃谦问:“做什么去?”
李诉谪有些害怕李勃谦,在马车里看着闭目养神的父君,原本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可也撑着胆子:“我去找茵姑姑去,我不能一个人走”
李勃谦:“什么茵姑姑,你是清风辞的少君”
李诉谪:“父君,你们先走,我很快就回来”,说罢就跳下了马车,一路跑回去。
还没跑到跟前,李诉谪就一阵心慌,当看到浓烟滚滚,伴随着火势一起呈现在他眼前时,李诉谪才知大事不好了。
李诉谪想冲入火场救人,可被差人挡下了。
李勃谦随后赶回来。
李诉谪被人摁着挣脱不开,看到李勃谦后,他大喊着:“父君,着火了……”
与熊熊烈火相对的是,李勃谦面上波澜不惊。
李诉谪脸上慌张的表情一僵,便猜到了:“是您下的令?”
李勃谦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错”
李诉谪万分不解,看着他的父君:“……可为什么?”
李勃谦:“你是清风辞的少君,就应该如此!”
李诉谪不顾一切想冲入火场:“那我不当了”,但也被差人拦的死死的。
李勃谦斥责道:“这不是你该说的话!”
李诉谪哭喊着:“我要找茵姑姑,我不要当少君了,父君你救救她啊——”
李勃谦过来摁着他的肩膀,让李诉谪直视火场:“这便是父君教给你的第一课,不要让旁人知晓你的过去,你的起点应是一尘不染,让人无所诟病的”
这话若放在平日里说,是半点问题都没有,可现下情景下说出便是骇人听闻。
或是李勃谦的立意是好的,他想让李诉谪一开始便是干干净净的,可他抹杀了孩子已得的美好,这点和他所憎恶的父君李载之有何差别!
只是李勃谦的悲剧以另一种形式,再上演一次而已。
李诉谪无可奈何之下,只能任由火势肆意的在眼前狂舞。
狭街像一条火龙一样,从头至尾的燃烧,被铁栏围起来的他们没有路可以逃跑,只能等待引火烧身。
李诉谪离得很远,那些人所处的炼狱,在他眼里只是从左至右的一小段距离,可他知道他的茵姑姑在那一小段距离中,无助的哭喊。
可他做不了什么,只能无能的仰天大喊。
……
李勃谦再与怀絮有所交集之时,就是为了罗凌霄。
怀絮爽快的答应下了,但也是一直吊着李勃谦的胃口。
今日一句缺东西,明日一句短契机,就这么昏昏的拖着……
直到一天李勃谦再也忍不了了,猛的一拍桌子:“你阴我?”
怀絮淡定的喝茶:“稍安勿躁……”
李勃谦:“怀絮,你忘了当初你怎么答应我的了?”
怀絮全当不记得:“我答应什么了?”
李勃谦:“当初你向我取药,挽救尊夫人,答应供我驱使阎罗坠”
怀絮装糊涂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李勃谦:“你!”
怀絮笑笑:“你要明白一点,萱夫人没有因为你的药而过活,我的目的也没有达到。”,他补充道:“还有……现在是你有求于我。我没有说不帮你,正如你当日刁难于我,就那样我也抱有感激,如今罗凌霄已经身死,不比我当初的心急如焚,我有时间和你慢慢耗”
李勃谦虽然不急于一时半刻,可也不想一直被人吊着胃口:“我算栽你手里了!”
怀絮故意道:“可以这么说。因为你知道,如今只有我可以帮你,当然你也可以不信我,我不强求。”
李勃谦闷着脸:“……”
怀絮:“整日痴想着一个死人作甚?及时行乐不好吗?”,他还拿自己做比:“……就像我一样”
李勃谦心念着一件事,便一定要达成,他抛开所有面子,端起一杯酒:“费心了”。
说罢朝天猛灌下去,转身离开了。
等李勃谦走远后,怀絮心思上来,展纸练字。
食婵在一旁研磨,问道:“罗凌霄还救吗?”
怀絮坚决道:“不救”
食婵不明白了:“那城主还跟他说可以救”
怀絮:“你不明白,亡故之人之所以可惜,是因为她已经死了。当人知道可以重新来过时,便不会珍惜,无休止的复生,只会重复悲剧,没有任何意义。”
他指着自己的字:“看看,我写的字如何?”
食婵显然是不懂的,细看之后:“应该是好字”
怀絮知道她,也不会为难她说出什么恭维的话:“食婵,你若还听我的话,便去接近一些学识吧,做一个无知的人真的很可怕”
食婵一直唯命是从:“好”
怀絮回想自己:“我原先是罗府一个做苦的下人,浑浑噩噩的过了很多年,大字也不识几个,还是三小姐教我识字,我有现在的地位,与她或多或少有些关系”
食婵:“罗凌霄?”
怀絮道出:“对,她是我表妹”
食婵怎么也没想到这层关系,双眼很震惊。在她眼中罗氏和怀氏虽然都是豪门世家,可一个是世代仙门,另一个是商贾贵族,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的。
怀絮:“凌霄于我有恩,我岂能害她?”,他停下手笔,惋惜道:“你不曾与她见过,她从前是个十足的老好人,让她遇上的争吵,她总要充当和事佬。”
食婵:“听着应该是个善良的人”
怀絮:“可她最后疯了,与从前判若两人”。
想到从前的罗凌霄是驭锋谷不可忽视的仙尉,傲世花品,而现在自毁仕途,不顾清誉,甘作枯骨,就觉得很不真实。
食婵:“跟疯子在一起,自己也会变成疯子的”
怀絮看她能想到这一点,很认同:“是啊,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凌霄赌上了全部,只想要这个答案。而李勃谦这样一个野心与卑心并存的人,甘愿在我脚下,为我做配。”
他收拾了桌案,说道:“这个答案……她永远不会知道了”
作为一个从小被欺压,在一众大人物中被埋没被忽视,就连普通仙客嘴里都吐不出好话的一个叶品相君,李勃谦处境如何,心境如何,不难猜。
因为李载之的关系,李勃谦背负的东西太多了,旁人提防着他的优秀,他的野心,害怕他子承父业,重蹈覆辙。
他一直想冒出头,一直装谦卑,为的当然不是让自己无害可怜,而是养精蓄锐,隐藏锋芒,等待时机让所有人都仰望着他。
事实证明他做到了,从前四相府中垫底的清风辞,在李勃谦的带领下变成了头一位,骑在他头上的所有人,李勃谦都把他们清除殆尽,苦熬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傲视群雄,唯吾独尊了。
可是为了一个人,李勃谦放下了久积的傲骨,宁愿做这一人之下。
李勃谦心里一直坚定着白祭,为爱为恨都是她。可如今若要易地而处,他能为白祭能做到这步吗?
也不一定。
罗凌霄拼命找寻的答案,已见分晓,可惜现在这个答案她也看不到了。
……
如今天下早已易主,虽然明面上桑先为仙主,见了面还是尊一句首衔,可谁也知道清风辞的那位才是至尊。
成吨成吨的迎宾帖略过记录,直接送往清风辞,当这些帖子摆到了李勃谦的面前时,他心里烦闷不堪。想也知道这些帖子里说了些什么。
有了他这个可以掌控的相君,怀絮便更加肆无忌惮,直接重写生死簿,在他眼下划分两类人,一种听话的,另一种不听话的。
久压之下,天下百姓困苦不堪,只能上书请求清风辞出面铲除。
可是上书的人不知道,李勃谦已经快变成怀絮手中的傀儡了,他们的请求只会有去无回,无所应答。
李勃谦看着手里镶着碧玉的手串,手串上的这颗碧色宝石是当初百都城一战,从东择手里缴获的战利品,也就是陆犁额间的那道碧石。
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依靠怀絮手中的阎罗坠,他说什么便是什么,纯靠人家的心情。另一条便是效仿东择,造就南渊那般的活死人,给自己留个念想。
明显的,是后一条比较容易,若放在平日,李勃谦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第二条。
可如今,他不愿。
罗凌霄那样一个心气高的人,怎会容忍自己变成那个样子。
李勃谦将手串盖在手心,拍到桌子上,无奈的叹了口气。
陈凡指着面前成山的帖子:“相君,这些怎么办?”
李勃谦看着摆成小山的几车帖子,自己却无能为力:“拉下去,烧了吧”
陈凡:“可日日送上来,相君如果不表态的话,恐怕会有所非议”
李勃谦心里憋着一口气,烦躁道:“有就有吧,我能有什么办法?”
一个仙客递上一本书,交到陈凡的手上。
陈凡:“相君,您看这是《藏锈典迹》的手书”
李勃谦一页页翻去,越往下看,脸上的表情越是无可忍耐:“岂有此理,把他带过来!”
《藏锈典迹》是记录清风辞历代相君言行的史书,顺道会记录历任相君经历大大小小的事情,虽不常在相君身边跟着,却知晓他的所有事情,包括相君吃了什么,睡了几个时辰,也起到规范言行,善劝制止的作用。
不光清风辞有,其他相府也有谏史。
只是其他相府的谏史只会挑好听的写,可信度没有多少。可是没想到在外人眼里虚伪至极的清风辞中,会有一个称职的谏史。也没少说相君的坏话,全给他记到小本本上。
而《藏锈典迹》只是手写本,之后还要刻写到石碑山石或是其他显眼的地方,供其他人观看。
清风辞此任谏史叫邓行恭,是谏史世家,历代都是清风辞的谏史,从第一任相君时,就开始做史料,默默无闻的陪伴清风辞走过了须臾千年。
清风辞是由一座座祠堂组建起来的,所谓百家祠,每一任相君还有对清风辞有所建设的功臣,这里都要造就一座新的祠堂。
从清风辞成立开始,邓家就一眼一眼的看过来。
可谓是流水的相君,铁打的邓家史谏,他们是清风辞的老功臣了。
只是邓家遇上李家就很不幸了,上任谏史,也就是邓行恭的大哥,因为记录事实把李载之做的条条件件都给写下来了,也是“蓬奇之祸”被揭露的源头,邓长戈不惧相君的威胁,编写《藏锈典迹》而被下令斩杀。
幼弟邓行恭便继承大哥的职责,续掌谏衔,可也与他哥一个样,也是一根筋,这人平日里惹的李勃谦很不开心,李勃谦生平整出最大的事情就是他的风流史。李勃谦也不是风流,而是专情的过头了,每一次动情都是要搞出大波澜才好。
父子俩简直是如出一辙,清风辞护守千年的紫檀树,被李载之一个高兴,砍下来做成一把琵琶送给纱百灵了。那时候的谏官把这些记录下来,刻在了石碑上,这也是李载之记恨他的原因,一当上相君,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给杀了,然后把那石碑给推倒了。
清风辞手底下的谏官真的希望自家相君是断情绝爱的孤家寡人,那样才好。因为清风辞离了谁都能转,要烂在一根藤上那才是得不偿失。
原本清风辞就是师徒、或是师兄弟接替的让位制。能者居上,若遇到烂人,会立马拉下来,换上一个还不错的。
摘烂果,得新藤,这也是清风辞能支撑千年之久的原因。
可到了李载之这一代相君,就变得完全不同了,由于季鸳的帮扶,清风辞在李载之死后,直接把位子给了幼子李勃谦,不同于驭锋谷贺家王权的独立,“少君”一词真正践行实处还是在李勃谦身上。
现在清风辞倒像是李家的一家私产了,子承父业,循环往复。虽然李家才两任,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下任相君定会是李诉谪。
真要在这根藤上烂一段,清风辞也就垮了。
……
不久后,一个蓄着胡子的文臣,来到眼前。
李勃谦看着他也很发愁:“邓公啊~”
邓行恭恭敬行礼:“相君”
李勃谦:“别家的谏史都是捡好听的写,怎么就你如此冥顽不灵,把我的丑事记下来,与你而言有何益处?于清风辞而言有何好处?”
邓行恭:“相君,这是卑职指责所在。眼观这座百家祠,也不光是您李家,历代相君的丑事都记录在册。其他相府的谏史如何,是他们的事。我邓家陪伴历代相君,自有其使命,倘若真假不辨,那岂非是违背祖宗,那卑职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死后又有何脸面面见先贤”
清风辞这座百家祠,李氏只是其中一节,在历代相君面前只是尔尔,而邓家自有其威望,能长久留存清风辞。
李勃谦冷笑一声:“休要拿你祖宗来压我,我知道清风辞历代相君都有你邓家人的辅佐。可我是清风辞的相君,我有权力让谁闭嘴”
邓行恭:“卑职实事求是,该修正言行的不是卑职,而是相君你。”
李勃谦:“邓公,我念你邓家是清风辞的世代功臣,才对你忍之又忍,可你屡次触犯我的底线,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邓行恭自有认知:“卑职是清风辞的枝叶,不是相君身边的谗言小人,你我君臣非是一条心,卑职的话相君听不进去,相君也不要为难卑职了”
李勃谦拿捏着手里手串:“所以邓公还是要写,是吗?”
“不错”
李勃谦实在看不透眼前这个一根筋的人:“收一收你的笔杆子,有什么难的?”
邓行恭:“邓某不靠祖上功绩,倚老卖老,而是使命在身,不得虚假。”
李勃谦威胁道:“你们家族几近凋零,只剩下你这一脉,你不怕我断你的后吗?”
邓行恭:“卑职的大哥便是先君下令斩杀的,若卑职惧怕,便不会接承家业了,就算死也要死得其所。”
李勃谦:“好,你有风骨,本君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也怪不得我了”,他唤手下将其拖走。
弥留之际,邓行恭猛地扑上前道:“相君,且听卑职一言,典迹中书写的不过相君的尔尔劣迹,不足以让清风辞沉沦,可怀絮广写生死簿,是要与天下人为敌,相君切不可与之同流合污,不然必会遗臭万年的!”
李勃谦:“拖下去!”
邓行恭被人拖下去还在喊着:“相君——”
陈凡拿着书凑上去:“相君,这典迹之后得用合理的人来书写才靠谱”
看样子就是毛遂自荐了,明摆的说选我选我。
李勃谦肯定猜到他的意图了,不过没怎么考虑,随后想到:“邓公还有个儿子是吧?”
陈凡:“是”
李勃谦:“多大了?”
陈凡:“与少君年龄相仿”
李勃谦:“与少君做侍读吧”
陈凡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结果:“相君,这……恐怕不妥吧,那邓行恭……”
李勃谦:“别杀他,邓公是清风辞的老脉,断了他会有很多人不满的,可他屡次顶撞相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永囚监牢,也得一个教训。”
陈凡也没想到李勃谦会饶邓公一命,他以为的相君会像李载之一样铲除异声,眼中钉是留不得的,他的双眼透露着大大的疑惑,这一点都不像是李勃谦。
李勃谦捏着眉心:“至于谏史的位子,就空着吧,也让我落个清净”
陈凡:“相君,还有一事”
李勃谦:“说”
陈凡:“东行的船队已快完工,不久的将来便可启程”
李勃谦感叹道:“总算是听到一个好消息了”
陈凡眼巴巴的:“领队之人,不知相君可有人选?”
李勃谦转头看向他:“你想去吗?”
陈凡还没来得及高兴。
李勃谦便道:“可是你有小齐关的事务,那边我交给别人也不放心啊,而且出海乃是件苦差事,不确定的东西太多了,你可想好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陈凡也知道不能继续了,便道:“属下只为给相君分忧,小齐关有属下坐镇,必会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