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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归国之途 ...

  •   桑海地处齐国以南,楚国东北部地界,微山湖一带,与沛县隔湖相望,大约是现在微山县的位置。

      他们两人出桑海后便一直由镜负责规划路线。韩国国都新郑在桑海西部微偏南方的位置,两人一路西行。

      因为镜晕船,并没有直接坐船横穿微山湖,而是选择先向南从陆地上绕过微山湖再从楚国地界去韩国。

      “不知镜兄怎么看小圣贤庄?”

      “老师身出小圣贤庄,镜,不好评价。”

      “镜兄说笑了,老师都曾多次当着李斯师弟与韩非的面称小圣贤庄污了孔夫子的名声。”不好评价?镜兄只是不好意思骂老师求学的小圣贤庄而已。

      被韩非直白的指出,镜也不再遮掩。

      “不过一群沽名钓誉之辈。老师当年看到小圣贤庄的变化,一气之下离开那里,镜私以为,这是老师最正确的决定。孟子曾言“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而今天下,儒家之人已然忘记这些,只会要求君王以“仁”治天下,简直荒唐。”

      要知道,当今天下,七国争雄,各国逐鹿中原的大战已经拉开了序幕,兵家可定一战之成败,农家可管天下仓廪富足,名家善辩,巧舌如簧,阴阳家可知大道之极,道家可见万物枯荣……而现在的儒家,早已不见孔夫子时期的辉煌,只会一昧遵从旧制礼法。

      韩非一语见地:“迂腐不堪,食古不化。”

      “善!韩非师弟此话就是镜听过的对当今这群腐儒最客观正确的评价。”

      镜抚手击掌,韩非对儒家的评价甚合他心意。

      “韩非师弟,又是如何看待鬼谷纵横家呢?”镜又道:“镜私以为,七国之外尚有匈奴、游牧草原之族。纵横之道,不过七国势力间相互损害,以私己身,于国无益。”

      韩非听闻此言眼前一亮。

      “妙哉!”纵之道,在于联合诸小国以抗衡大国,如苏秦、公孙衍之流,配六国印,以事强秦(以地事秦)。横之道,在于倚附强国而下弱国,如张仪,游说各国入秦,以横破纵,使各国亲善秦国。

      “纵横之道,于国无益也!纵横捭阖,分化拉拢,不见其民,不见其国。事强,则以外权士官于内;救小,则以内重求利于外。治国以强,不可责求于外,内政之有也。不行法术于内,而事智于外,则不至于治强矣。 ”(来源于韩非子《五蠹》)

      “今日得遇韩兄,镜今生无憾矣!”

      “韩非亦然!”

      儒家,鬼谷纵横家,名家,墨家,道家,法家,阴阳家……

      秦,楚,魏,赵,韩,齐,燕七国;塞外草原的匈奴氏,羌氏,东胡族;海外小国渚岛,东瀛,方丈,蓬莱……

      上至上古有巢氏、燧人氏,与平民一同下田耕作,下至楚悼王用吴起变法失败,楚国军政大权被屈、景、昭三家宗室贵族把控……

      他们聊诸国间的形式,聊孟尝君、信陵君、春申君、平原君,聊赵国将军李牧,聊齐国的稷下学宫,天下之大,便是几国君主也能拿来聊一聊。

      那个时代,不以言论罪,思想的交流碰撞较之国家间战争更为常见,百家争鸣,往前数几百年不曾出现过,以后也未必还会再出现。

      天地间,有无数像韩非,镜这样的人,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和对自己的道的坚信,游走于诸国,力求一展抱负。

      不知不觉已从桑海出发一个多月了,两人一路上谈天说地,遇村庄便投诉,没村庄在荒郊野外也能凑合一晚。因韩非是韩国公子,镜在安排路线上一直避开了楚国的城池,两人未曾进城。

      这天晚上,到了城池前,城门已经封锁,看不清城名。镜对韩非道:“韩兄,明日就能进新郑了,即将回家,可还开心?”

      “这…诸国战乱,韩能回国也算开心了。”新郑或是咸阳,总有一处是韩非的葬身之地。也总好过那些不知埋骨何处的人。韩非有些苦中作乐的想着。

      韩非“即将回国”还不开心,镜到是有些奇怪了。

      韩非师弟,希望你“回国顺利”。

      镜道:“韩非师弟,镜身上的盘缠仅余些许,不知你身上可还有?”

      韩非摸了摸身上的钱袋,掂了掂,“还有不少。”

      镜看着韩非的钱袋,缓缓拉出一个微笑“那便好。我们明日入城还需要交入城费,镜身上的只够自己的了。”

      说着,镜用手挠了挠头,窘迫不已。

      “对了,前面不远有条小河,现在温度也不是很低,我们二人在河中沐浴一番,明日入城也好整洁些。”

      镜提议去小河里洗个澡,韩非欣然同意,完全没想过自家这位不时羞囧的师兄会有什么坏心思。

      镜先去洗浴,韩非帮镜看护衣服和马匹,随后韩非去沐浴。

      不远处,韩非脱去衣物踏进小河。镜帮韩非将放在河边的衣服一件件收拾平整,钱袋也在一旁放好。

      韩非见此,有些调笑道:“镜兄,看不出来呀。”你居然还有贤妻良母的资质。

      镜,笑笑,未言,继续帮韩非收拾整理衣物包裹等。

      在帮韩非叠衣服时,在韩非的贴身亵衣上看见了几根韩非的头发。

      “韩非师弟,你头发可还茂密?”

      “哈哈,师兄,非只是这几日未曾洗头才掉的多了些,我的头发和我人一样芳华正茂。”

      见镜难得的与自己开玩笑,韩非也接着调侃起镜来。

      “到是镜师兄,头发可还好?非见它如田间野草一般。”长的不多呀。

      “呵呵。”

      镜笑了笑。

      突然吹来了一阵夜风,韩非抱紧手臂,感觉有点冷。还是赶紧洗完出去吧。

      韩非道:“镜师兄,大半夜你别这么笑,怪吓人的。”

      镜道:“韩非师弟,师兄今日告诫你,不要回新郑。嗯,师兄会在别人之前杀了你。对了,镜囊中羞涩,师弟的钱袋,就当是我送你一路的酬劳吧。”镜说完就抱着韩非的东西转身离开了,还牵走了两人的马。

      韩非:???

      韩非在小河里脚下一滑,差点呛水,对于镜态度的突然转变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而且,镜不让自己回新郑,那旁边的城池到底是何处?

      对于钱袋,韩非到是并不怎么看中。韩非自负才华,于这七国中任何地方都能够自己养活自己。

      然而,对于钱财,韩非这位韩国王室公子还是过于轻视了,殊不知,有些时候,旁人明知你有才也不会任用你的。

      哒哒的马蹄声传来,镜又走了回来,手中拿着一块上好的祥云冰种翡翠(红莲送的玉佩),道:“看在这块玉佩的份上,师兄再给你些忠告。你欲以纯法家思维治理天下,然韩国王权旁落,难以推行法治,你此去韩国定会碰得头破血流,不如先在此处推行法治,然后给韩国一个真正的破而后立。”

      唉,老师,我虽然没把韩非师弟送回新郑,但留在这里对他也更好,何必非去韩国送死呢?何况李斯师弟也正在此城中,韩非师弟不会出事(单指不会死),也算是全了您希望我们和平相处的目标了吧。

      韩非这时候也反应过来镜的两幅面孔,无奈道:“是,师弟谢师兄教诲。”韩非学会了不要随便引人为知己,很可能会被坑。

      不过些许钱财,拿去便拿去吧,明日看看到底是什么城,找个去韩国的客商也能回去,也就是多绕些路而已。

      大师兄:韩非师弟,别想什么找个客商,镜不让你回国你就一定回不去。

      就是没想到镜师兄会是这样的人,明明在谈论天下大道时十分正气凛然。我这天下难求的知己就这么没了。

      又不由怀念起这一个多月同镜在山野间高谈阔论的时光,难免有些惆怅。

      对了,说起来,一个多月了,紫女姑娘应该已经收到逆鳞了呀,没来信问我逆鳞的事也就算了,怎么连每月一封的例行书信都没寄给我?

      又是一阵夜风吹来,韩非打了个喷嚏,迅速从小河里走了出来。

      随手用换下来的衣物擦了擦身上的水珠,然后从包裹了取出了,外袍?

      我的亵衣呢?白白嫩嫩蚕丝绸纺的亵衣呢?包裹里钱袋没了,亵衣也没了。

      之前换下来的亵衣呢?勉强凑合着穿一下吧,也就是半个月没洗而已。

      结果,依旧没有。

      夜风吹,韩非泪。

      我亲爱的大师兄啊,你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为什么要拿走非的内衣?

      别是变态吧。

      韩非为自己的想法抖了抖。

      没有亵衣,韩非只穿了外袍。布料有些粗糙,磨在皮肤上很不舒服。而且,总感觉冷飕飕的。毕竟战国时期的贵族衣饰还是上衣下裳(裙)的样式,下裳还要依靠玉佩香囊一类的物品压着。

      这一夜韩非睡的并不是很好,直到天色微明才睡的沉了些。

      等韩非真正醒过来,还未睁眼就听到兵甲碰撞的声音。

      睁开眼,一队身穿墨色薄甲的兵士已将自己围住。

      墨色薄甲,身形较山东之地人更为壮硕,眉间自有一股凶厉之气,应是见过血的兵。我这是,到了秦国?

      从桑海出来后确实一直在楚国地界,也是一直向西行,韩国兵弱,且近几年少有大战,见过血的兵卒不多,这黑甲兵基本都见过血,应该是年年抵挡匈奴进犯的秦国士兵。

      与楚国地界相距不远的秦国大城,咸阳?

      转头看去,天光正亮,城门口车来车往,人口正盛,城墙门上一匾,上面用大篆写着:咸阳。

      这缘分。

      见韩非醒来,兵士中一人走出,道:“韩九公子安。我等是咸阳城守卫兵,不知韩公子孤身赴秦有何指教?”

      韩非心里一惊,面上不显:“草民不过一介略有薄产的书生,当不得将军大礼,至于您说的韩非,草民惶恐。”

      反正我身上也没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你们又都没见过我,怎么证明我是韩非?来啊,论演戏,我韩非难求一败。

      他们是怎么知道我是韩非的?不像是诈我的,那就是有人看到我了,莫不是,李斯?

      这咸阳,是不入不成了?

      “韩非公子,请随我入咸阳。”

      都说了我不是韩非,听不懂吗?

      不进城,进去非就出不来了。

      “这…”将士一抱拳,道:“失礼了,拿下韩非。”

      “军令如山,不敢不从,韩非公子请进城。”

      形势比人强,被强压着走向咸阳城门,韩非不乐意,但也是自己走在最前,不愿意被甲兵像犯人一样压着。

      衣袍整理好,左手平展盖于腹部,右手自然垂放。韩国王室公子的气度摆出来。贴身的亵衣,和稍微外面一些的中衣都不在,万幸师兄并未动裤子,韩非上半身只穿了一件紫色绣有暗纹的交领右衽外袍,下身多条亵裤。因为财物被一卷而空,连带配在腰间压住下摆的玉佩流苏络子等都没了,腰封系地很紧,留出长长的一段垂在身后勉强当做压下摆的络子用。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知道这边风大,还专门留了东西压住下裳。

      城楼上,咸阳城城门卫队长对身旁一兵士道:“上头大人有令,要我们留下韩非。我记得你飞刀用的很不错,可能从这个位置挑开韩非的腰带?”

      小兵有些奇怪,直接绑了不行吗?做什么要多费力气。但是,上司就是上司,只能听令行事。

      银光一闪,韩非感觉自己背后一凉,迅速向前走去,飞刀没有划开腰带,只是外袍的腰封松了。

      韩害怕非:还好我跑得快。

      不然清白就没了,门口这么多人呢。

      外袍的腰封开了,衣袍散开,下身还有条亵裤,上身却是什么都不剩了,袒露出大片胸膛。

      你可真是一个小机灵鬼,下身遮着,上身全露了。

      城墙上卫队长瞪了小兵一眼:“要你何用。”然后对城门口押送韩非的兵士大声道:“韩非公子在咸阳城门口袒胸露腹,有伤风化,压入监牢十日,以示惩戒。”

      韩非:???刚刚不是还有很多平民身上也是只穿了一条裤子吗?怎么我就有伤风化了?何况,秦国有风化这种东西吗?

      吕相府。

      接近中午李斯悠悠转醒。昨夜与吕不韦秉烛夜谈,直到天色大亮睡下,现在才醒过来。

      刚醒来,就听到身旁吕府小斯在谈论今早咸阳城门口一位赤,裸全身的公子。

      “今早我三姨家表弟的祖母的孙女,我八岁的小表妹要出城,在城门口见到一个二十岁左右不穿衣服四处跑的人,被守卫军押解着,结果我小表妹就被那人吓着了,现在我三姨正找人帮忙招魂呢…”

      真是难为你了,这么远的亲戚都记得。那个赤身裸体的人到底是在乱跑还是已经被守卫军抓住了?而且,要是真的赤身裸体,守卫军也会给他找件衣服披上。传言不可信呀。

      “呀,真的吗?好可怕。这年头变态真多。”

      嗯,这年头该好好整整这以讹传讹的风气了。

      “谁说不是呢?对了,那人好像还自称叫,韩,韩,韩非。”

      韩非?!

      李斯瞬间清醒。

      问:会是李斯先生那位师兄韩非吗?

      李斯:谢邀。虽然我感觉应该不是,但我已经穿好鞋子打算现在就去牢里看看。

      一阵敲门声传来。

      “通古(李斯的字)可醒过来了?不韦有要事与先生商议。”

      门外的是吕不韦。

      李斯快步走过去,开门,道:“吕相安,斯已经醒过来了,请进屋舍详谈。”

      吕不韦走进李斯房中,挥退下人,“今晨城门口那人,可是先生极为推崇的韩非?”

      李斯:令人窒息的问题。

      想想昨夜,自己还说:我师兄韩非之才,数十倍于我。当今天下,难有出其右者。

      李斯收拾了一番自己的心情,道“学生不知,正欲去牢中一探究竟。”

      吕不韦自动翻译:那人很可能就是韩非。

      吕不韦:我突然有些好奇荀子的收徒标准。

      一个在城门口对上至八十岁老奶奶下至八岁小女孩耍流氓的,大才子?

      已经被投入监牢中的韩非:风评被害。

      流言害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归国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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