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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翌日,t捧着那盆杜鹃搭上地铁。

      地铁破旧,缺了很多块玻璃,但从来没有修缮过,而是把时速越降越低。此时从空窗中涌进来的疾风把每一个人的头发都吹得乱七八糟。

      这种底层交通工具,没什么可挑剔的,他和所有乘地铁的人一样没有财力去挑剔。

      t正望着黑洞洞的窗外出神,地铁忽然一个急刹车,他旁边站着的那个身形矮胖的老妇人猝不妨踉跄了一下,眼看着整个人就要扑倒在地。

      t忙用左手去扶住老妇人。没成想,老妇人手中的提篮撞上他手中的杜鹃,玻璃盆当即落地,“铛”的一声碎成了两半,玻璃花罩粉碎,花土洒了一地。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啊。”老妇人抓住t的手不住地道歉。

      “没事…啊!”t捧起杜鹃时发现杜鹃的根已经折断了。

      老妇人也看到他手里折了根的杜鹃,苍老的脸上却出现一丝恐惧的神色,“小伙子,你为什么要带着这花,这可不是好花啊……这是不吉利的花。”

      “吉不吉利的,只有交过好运的人才配说这些,”t笑了笑,“这是朋友托付给我的,您知道哪有花农能救救它吗?”

      “我住在泥土巷子,巷子口就有个花市,我带你去,弄伤了你的花真的很抱歉。”老妇人再次诚恳地道歉,她的面目很衰老,眼睛却很亮,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您说这是不吉利的花,为什么还肯带我去找花农呢?”t好奇地问。

      老妇人笑了笑,她的眼睛笑起来竟有年轻人都未必有的流光溢彩,“就像你说的,只有交过好运的人才能说吉不吉利。这是杜鹃,是令飞鸟哭泣到双眼流血的花,美艳却未有好结局,所以是不善的花。”

      “您是风水师?”t眼睛一亮。

      “对呀,我是。”老妇人点了点头,她看上去很真诚。

      “如果有钱,我也想找您算算,可我现在没钱,也不想听未来的事情,”t轻叹了一口气,“这世上从来没有容易的事。”

      老妇人却说,“风水轮流转。”

      “这句话已经被科学家证明是假的了。”

      “不,这是真的,这就是风水,有规律也有现象,这些远在科学之外,”老妇人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时下的科学要解释风水,还早了上百年。”

      急刹车之后,地铁停在轨道上,迟迟没有再开动,车厢内的乘客人人焦虑却不敢出声催促,因为地铁中的工作人员有权利驱逐每一个乘客,只要他想。

      “怎么还不开车呢?”t有些焦急地低声嘀咕,他看着手里的杜鹃,花瓣已经微微蜷起,一副濒死的模样。

      “别急,是流民来打劫了,这列车的车长是个好心人,他不愿伤害这个流民…从他身上碾过去,现在他把自己的工作餐给了流民,”老妇人眼神微微一变,“这是个不满足的人,他会杀了车长。”

      “没想到,今天份的变故来得真快。”t叹了口气。

      “把花给我吧,”老妇人说,“记得把你可爱的小脸遮起来,宝贝。”

      “您真可怕,居然还会读心。”t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黑色的手巾。

      “仅仅是预言。”老妇人会心一笑。

      ***

      t和老妇人来到泥土巷子,他有些疲惫,方才费了些劲儿才把闹事的流民抓住,送到地铁安全中心,然而里面值班的人消极怠工,又让他等了许久。

      老妇人带着他走到了巷子口的铺位前。铺窗的挡板上堆满了一束束的干花和草药,芬芳馥郁。

      他这才反应过来花市这种行当在当今这个社会早已不存在,也许是五年前,也许是十年前,人们开始用电子成像制造各种花用于观赏赠礼,花家行业破产凋敝,花市和卖草药的地方合并起来,若是想买些鲜花,来这样的铺子,最差也能买到鲜花的干品。

      草药铺子的经营者是个金发女人,不像是混血,似乎是纯种的白种人。

      老妇人和她寒暄几句,用的是通用语言三,t能听懂一些,只见白种女人接过花,说,“用植物用再生胶水接上吧。”

      “那细胞会变化的。”老妇人说。

      “复制细胞再制成再生胶水成本高一些哦。”

      “我会讲价的嘛。”老妇人这句说的是本国语言。

      “夜里偷偷拿糖栗子给我。”白种女人笑起来,模样精灵可爱。

      “要到夜里才能取走花,”老妇人对t说,“要是不嫌弃的话,你可以在我的屋子里休息一下,你脸色有些差。”

      t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发僵,他知道自己不该轻易听陌生人的建议,但他确实觉得难受,可能是发情期的余韵,仍有些低烧。

      而且这个老妇人是风水师,他有种莫名的信任感,他点了点头,“好,那就叨扰了。”

      老妇人的屋子很暖和,烧着炉火,这个时代早已不需要这种落后的供暖方式,只要是个公寓都号称装着恒温系统。

      极度的发达和极度的落后并存在这个世界上,这也是这个时代的特征。

      t本来只是想坐下休息一会儿,没想到不知不觉就这么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他躺在床上,身上盖着麻布被子,枕边有一些干枯的花,他拿过来嗅了嗅,味道像姜花。

      他揉了揉疲倦的眼睛,决定起身出门,去寻找那位风水师和他的杜鹃花。

      他在黑暗中穿梭了很久很久,原本热闹的泥土巷子仿佛陷入了沉睡,没有一丝声息,他感觉身周的场景不断地重复出现,却始终无法抵达巷子的入口处。

      疲倦的大脑让他一时间很难分辨自己是置身何处。他忽然记得自己口袋里还有一支手电笔,他伸手摸进口袋,果然那支小小的手电笔安静地躺在里面。
      手电笔的光束可以到达二百米外,他走到墙边,将光线向前投射。

      他跟着这条笔直的光线行走,大约走到一百五十米的地方,他看到一丝细微的反光,以极快的速度从他眼前掠过。

      是什么?空气中尘埃的反光吗?
      他闭上眼睛,仔细地回想。

      “快,让他睡过去。”

      实验室里人们原本都站在原地盯着屏幕里的男孩,此刻瞬间忙碌了起来,操纵一架远程隐形无人机向男孩注射了一针剥夺意识的药剂,男孩瞬间失去意识昏倒在原地。

      脑电波监控的图像也缓慢回落,变成了稳定的曲线。

      “老师,他就是您要找的人吗?”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摸了摸嘴上的胡须,有些诧异地问道。

      此时那个自称是风水师的老妇人站在一众实验员的前面,被人称为“老师”。

      她的眼神还是那样明亮温柔,却神态和先前判若两人,只见老妇人摇了摇头,“他不是,但或许是。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约定,我不清楚她有没有告诉她的孩子,或者她愿不愿意告诉。”

      “老师,”男人似乎是对老妇人的含糊其辞有些无奈,“如果他仅仅是替人保管杜鹃花,真的需要这样大费周章地做实验吗?就刚刚那一段实物模拟,就要花掉几百万的经费……”

      “让他回去吧。”老妇人摆摆手。

      “您这么做有什么意义?”男人不解地追问。

      “就算没有意义,难道你要拒绝我吗?”老妇人笑了笑。

      男人尴尬地动了动嘴唇,“当然不会,老师。”

      ***

      t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床头边上摆着那盆鲜红的杜鹃花,不知什么时候被老妇人送还回来。他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觉得有些头痛。

      他想起自己在梦里一直在无尽的巷子里跋涉,直到看到了一丝诡秘的闪光……这真的是梦吗?

      他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温暖干爽,没有夜露染上的微湿,他伸手摸进口袋里,手电笔还安静地躺在那里。

      但就在此刻,他瞬间知道了昨夜那不是梦。

      因为他口袋里的手电笔的方向被调转了,他还清晰地记得他在入睡前手电笔的朝向——所以昨夜是人为设计的梦境。

      t转着手中的手电笔,陷入了思索。

      “醒了吗,宝贝?”老妇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嗯,早呀,”t笑了笑,他跳下床,捧起杜鹃花,给老妇人开门,“不好意思,让您夜里没地方睡觉了吧。”

      “不碍事,看,你休息过来了,脸色好多了。”老妇人还是那样面容和蔼,眼睛明亮。
      只见她利落地将门帘束起,让早晨薄薄的阳光投进来。

      t把杜鹃花抱在怀里细细端详,确实比昨天凋残的模样看上去精神了许多,只是干枯的花叶不可复生,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些硬币和卡币放在床边,说,“细胞再生胶水的价格我也所耳闻,这些肯定不够,我记住您的住处,改日再送钱过来,您看如何?”

      老妇人脸色微变,她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的每一句话都在暗示着一些信息,这果真是个可怕的少年。

      她摆手说,“不用,花本就是我弄伤的,也该由我来负责。今天天气不错,你今天运气也不错,宝贝。”

      “托您的福,我该去工作了,有缘再见吧。”t笑着说。

      “再见。”老妇人将他送到了巷子口,目送他乘上公共交通工具。

      男孩捧着鲜红的杜鹃花,红得像血一样的花瓣将他泛白的嘴唇映得也有了血色。
      飞快掠过的景色在他的虹膜中流转不息,世间一切的川流熙攘全部投影进了少年的眼睛中,无数的信息在他的大脑中汇集、摘选、储存……经历过高强度记忆训练的大脑能让他快速准确地记住大量的信息,容量近乎一台中型运算器。

      ***

      t回到租住的公寓,那是第十四区的贫民窟,有个很讽刺的名字叫做“向荣巷”。
      他住的公寓楼是一座四十层的细长状楼房,里面逼仄地挤着近千户人家——这样的生活和“向荣”两个字有什么关系?

      t租在五层,他第一次看到这幢危楼时就觉得该楼的电梯命不久矣,应验得很快,在他租住的第二个年头,电梯坠毁致死了二十一个租客,随之,这栋楼的租金降至这个街区最低。

      将杜鹃安置在窗台上后,t煮了一把干面条,加了一些脱水胡萝卜和包心菜,他可以支配的水很少,浅浅的一个锅底,总把食物煮得面目全非,他也总是这么吃,只要有调料粉就行,他什么都吃得下。

      如今新鲜的蔬菜水果仅足够供应上层社会,所有的果园早在二百年前就消失干净,农田也所剩无几,广袤的果蔬种植基地仅仅在历史课本中有过记载。现在的蔬果全部种在水培营养液里,产量甚微。

      而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没有人有心情去种蔬菜。不过,穷人也不需要吃蔬菜,只消每天一粒综合营养药丸,活到一百五十岁不成问题——广告里是这么说的。

      但是t不吃任何药丸,他宁愿缺那么一些所谓的营养,也不肯吃这些医药公司生产的毒药。

      吃饱之后,t用消毒湿巾擦拭自己颈后的伤口,流了不少脓水和血沾在衣领上,他叹了口气,把衣服脱下来,喷上清洁喷雾,接下来就是等待着它们自己慢慢变干净。

      做完这些之后他有些疲惫,习惯性检查了门锁窗锁,就爬上床卷起毯子睡了过去。

      忽然,他被敲窗户的声音惊醒,任谁在夜里听到敲窗户的声音都会有危机感。
      t从枕头下摸到防身的铁片——平民是禁止拥有武器的,甚至连厨用菜刀都不允许出现在家中,这块铁片还是他从旧货市场的旧家具里面拆出来的。

      他将窗帘扒开一条缝向外看去,顿时愣住了,手中的铁片“锵”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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