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客栈》麟隐于野

61、高家之祸

　　就这样，一转眼在番禹城就过了三月。
　　可这近半个月的时间里高家发生了一件非常非常棘手的事。
　　南方的春天来得特别早，可以说四季如春只是冬季更加干冷一些。如今开春，整个院子都是萧索沉闷。林瑜晏住的客房里正坐借酒浇愁的高伯乾。他沉闷的如同冬季的南方，干巴巴冰凉凉。
　　一口一口酒也灌不醉他。
　　林瑜晏还没见过如此惆怅的高伯乾，而且高伯乾自从跟他在一起后已经慢慢戒了酒。现在这样沉闷不发的，猛灌自己，想必真的是件棘手的事。
　　“诶！”
　　一声长长的哀叹，高伯乾放下酒樽，酒水接着手上力气洒出桌面。
　　害的林瑜晏也如坐针毡。连声哀悼：“全府上下都等着你想办法，你先灌醉自己，这一家人怎么办？”
　　“不是我不办，只是这件事太难办！”极为不爽的表情里透着无奈，他知道酒水解决不了这件事，心中不愉快带到脸上，随之宣口而出：“早知这样麻烦多事，娶这些女人做什么！我还不如跟男人厮守到老。”
　　他原不过随口说说气话，林瑜晏心惊肉跳，立刻起身上前捂住他的嘴。皱眉间小心的瞧向门外，接着嗔怪高伯乾到：“这些话，别乱说。”
　　撇去他的手，高伯乾不高兴到：“可你看现在，我的妾下毒毒死了我的妻子。我的妻子又是郡守的女儿，可我的妾室又是我儿子的生母。”
　　“孩子没了娘，是可怜。”想着这件事，林瑜晏不免伤感些。按理说杀人偿命，可那女人要是偿了命他的儿子就一个娘都没了。
　　“我说干脆就把她送到刑部该怎么断就怎么。一命偿一命，无可厚非。”倏地高伯乾起身就要往门外冲，林瑜晏赶忙拦住他，责怪他：“那是你的女人，在高家多少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毕竟是你儿子的生母。”
　　“那你说怎么办！”
　　“不如……”林瑜晏眼珠一转，凑近高伯乾说道：“把这件事瞒下来。全当不知道，就说是病死的。”
　　“那郡守岳父大人头天才见过女儿，第二天就病死，这说得过去吗。”高伯乾急了，说道：“我不想太过麻烦。不过一个女子，将她送到刑部，高家就太平了。”
　　“那彘儿呢？他才六岁就没有娘亲。”
　　“这事你别再操心了。你就好好在这里吃吃睡睡玩玩乐乐。这件事就这么办了。”
　　高伯乾其实是个非常不听劝的人，林瑜晏跟他在高家后才知道这一点。这本是他的家事，林瑜晏不想参合，可只要一想起高伯乾的儿子就要没娘他就害怕。
　　没有娘的日子林瑜晏比任何人都清楚，况且他觉得高伯乾并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回到家中这么久，就算孩子跟他不亲近可他连哄也不哄，高伯乾跟高家所有人才像是陌生人。
　　“你不能这么绝情。”林瑜晏忍无可忍朝着高伯乾喊道，果真高伯乾的脊背僵直着立在门口。
　　语重心长的林瑜晏叹一口气，跟他分析这：“是你常年不在家中，对自己妻妾从未关心，你的妻子生下死胎万分可怜，可她仗着自己妻位硬抢妾室的儿子来养，自然不对。你平心而论，这个女人，从妻位沦落到姬妾，还要将自己的儿子送给别人，管自己叫姨娘。如今回来，家里的这些事你从不知道甚至一声不问，无论怎样这两位都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这样漠不关心，换做我，也会伤心欲绝生无可恋。”林瑜晏越说越悲怆，愣神的高伯乾回个身看着屋子暗影里的林瑜晏，半晌才叨叨了一句：“我不会对你漠不关心，让你伤心欲绝生无可恋就行！”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完全扭曲了林瑜晏的重点。可却叫林瑜晏越发没脾气。他在窗户影射出的婆娑树影下站着，目不转睛的盯着高伯乾：“你这句话，就已经叫人伤心了。”
　　揣摩着林瑜晏话语中的意思，高伯乾始终惨不透彻。
　　凉风从窗户里灌进来，林瑜晏怀抱着自己的身体，“你对旁物的冷漠让人害怕！”
　　一个对自己妻子、儿子、家事这样冷漠的人让林瑜晏感到很恐怖。即使高伯乾轻易的说出一句承诺，可这个时候这句承诺就显得轻如鸿毛，毫无重量。一个不懂得疼惜爱护身边人的人又怎么会真心的关怀自己。
　　林瑜晏轻柔着脑袋的指尖凉凉的叫他更加清醒。
　　高伯乾站在门边，日光下的影子很凄凉。他紧握拳头，唇齿嗫嚅，但发不出声音。心里却觉得很苦闷。
　　这也许就是林瑜晏对他的评价。
　　僵持下，高伯乾转身就走。
　　客房外的门槛边忽然探出一个小脑袋，林瑜晏冲他招招手喊他：“彘儿过来。”
　　高伯乾的亲生儿子，可他这个做父亲的却连抱都不曾抱过一下。如今还要叫孩子失去母亲，林瑜晏真的很难理解，他甚至觉得高伯乾就能做出卖掉孩子这样的事情来。
　　高彘站在门口，弱小的身躯不停的颤抖着，他小小的拳头紧握，对着林瑜晏咬牙切齿的模样扯的林瑜晏神经痛。
　　林瑜晏本靠近他，却被高彘一把推开，这力气并不能伤他半分半毫，却叫林瑜晏心里真的难受。
　　“彘儿。”他保持着自己的微笑，几乎是讨好的。
　　彘儿却退后一步，猩红这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他到：“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彘儿！”林瑜晏紧跟想冲出去拉住他，可刚追到长廊的转弯处，彘儿就被他的乳娘抱在怀里。乳娘抱着彘儿离开瞪向林瑜晏的那一眼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也许高伯乾是真的对林瑜晏好，可这样的好总是将事情搞得越来越糟糕，让他快要成为众矢之的。
　　比起高伯乾的毫不避讳和招摇撞市，刘懿的沉稳隐匿似乎将林瑜晏保护的更加妥帖。
　　那件投毒杀死正妻的事最终还是由高伯乾亲手将自己的妾，自己儿子的生母交给了南海郡的刑部最后以一个悲剧性的女子的死而告终。
　　林瑜晏对这件事耿耿于怀的并不是一个女人的死，和一个孩子失去了母亲，而是高伯乾在对家人的态度上令人生畏。那个女人是高伯乾十七岁那年娶回家的，转眼又要一个十七年。就算常年两地分居，可这十七年，一个女人的无怨无悔，也换不来高伯乾一丝丝的疼惜和珍爱。到最后，甚至连亲情都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