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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盲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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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余一怔。
梁阁又把脸侧了过去,眼睫一垂下来气势也跟着低下来,长眉高鼻,嘴唇抿成一线,“为什么不问我?”
祝余思绪卡顿,嘴唇张合呐呐问道,“可以吗?”
问完他就后悔了。
可梁阁旋即注视他,眉心攒了一下又马上松开,只“嗯”了一声。
祝余硬着头皮把资料书和作业本一起拿了过来,两个人同时低头看题,头顶撞了一下,祝余揉了揉,掩饰尴尬地笑了笑。
梁阁低头看题,问他,“你平常怎么做题?”
祝余想了想,把自己的学习和做题习惯说了。
梁阁蹙着眉,很不耐的样子,让人觉得非常傲慢而且高高在上,“你这是盲学。”
盲学,顾名思义,就是盲目地瞎学。
祝余心气高,虽然人前惯会装作温柔和煦的样子,但还什么都没教,先说你平常都在瞎学,少年心性总要不服气的。
他低着头浅浅地笑,“那我自己再盲学一会儿。”
说完当机立断,拿着作业本就转回去了。
“诶……”梁阁手伸到一半又收回来了,握成拳砸在自己膝盖上。
闷闷沉沉的一声响,周围有人看了过来。
祝余一直听到身后焦躁地发出一些不和谐的动静,过了十来分钟,梁阁又戳了戳他,“我再讲一遍吧。”
祝余稍作停顿,半偏过头,带着笑,温和却又果断地拒绝,“不用了谢谢。”
他回过身时,梁阁猛地捉住了他的手肘,整个人显得异常焦躁而戾气,“我说我再讲一遍!”像意识到什么,声音蓦地又低下去,突兀地软化了,“可、可以吗?”
祝余觉得自己简直鬼使神差,脑子短路了,明明决定了不要和梁阁有任何牵扯,刚才被说“盲学”的时候,心里还狠狠打了自己的脑袋,可还是拿着本子转过去了。
我在干什么?
出乎意料地,真正教起来梁阁却也没有不耐烦,也不傲慢,怕吵到其他人,他压着一点声音,传进耳里低而沉很朗润。
梁阁讲题前先把做题要用到的知识点给他过了一遍,每讲一个点,就会稍稍停顿看他一眼,确认他是否真的懂了,很快祝余开始跟着他的思路走。
梁阁的解题思路要比周敏行清晰很多,跟他人一样干净利落,基本不会有废话,跟着他走就觉得问题简单至极,真正让人豁然开朗。
梁阁记忆力可能并不特别出彩,但他拥有极强的处理问题和识别矛盾核心的能力,思维冷静敏捷而一针见血。
祝余见过梁阁上去写题,数学老师很爱叫他,他每次上去拿着粉笔就开始写,写完把粉笔往盒里一扔又下来。他不会列很长的式子,通常很简洁,数学老师就在他的解法旁边扩计算过程,边写会边兴奋地讲,“你们要学习梁阁这种思维,思维永远是最重要的!”
思维永远是最重要的,数学老师名言。
祝余今天也算领会到了这句话,他觉得这人厉害,不是自己这种因为刷题太多几乎要产生肌肉记忆的熟练,是那种一目了然的聪明。
这让他对梁阁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掺杂着零星嫉妒的佩服,一边觉得他厉害,一边又嫉妒他这样厉害。
但总的来说,教得非常好。
讲完两题,祝余道过谢后转回身,再次被扯住了,他不解地看着梁阁。
“都懂了吗?我可以……”梁阁咳了下,“再讲细点。”
祝余缓了几秒才说,“我懂了谢谢。”
周五下午有体育课,祝余通常解散后就会回教室,但他今天久违地在校园转了几圈。因为体育老师说下课前要再集合清点一次人数,不准回教室,学校最近在严抓体育课。
他被喻彤拽去散步,同行的还有喻彤现在的同桌钟清宁。
喻彤是班上文娱委员,戴一副圆圆的眼镜,有点婴儿肥,她少有太大的表情,看起来是个面容冷静的可爱萝莉,但做同桌的时候祝余听简希评价她是“性格鬼畜的御宅”。
钟清宁是他们班最漂亮的女孩儿,性格很温淳,说话轻言细语却不娇气,美貌程度在年级里都排得上号。因为跑圈她在脑后扎了个马尾,露出只巴掌大的鹅蛋脸和纤白的脖子,皓齿明眸,一颦一笑都娉婷楚楚。
鹿鸣的绿化做得很好,春天绿意盎然,寒冬也勃勃朝气很有生机。冬日的阳光晃白而刺眼,却并不很暖和,仍然是干燥的冷,有风。
祝余安静地走在两个女孩子一侧,脑子里回顾早上背的那篇英语作文里的高级句式,他不主动插话,偶尔女孩子们问他,他就会笑着说两句。
两个女生手挽着手,走路时迈步都一致,说说笑笑绕了两大圈。
他们勤学楼前绕过景观池,走到林荫道旁边的篮球场,鹿鸣的篮球场地很大,室外篮球场就有14个,三个年级有不少班在上体育课,篮球场乌泱泱站满了人。
他们找到自己班的篮球场地,男孩子少有不爱打球的,祝余当然也喜欢,但他打得并不好。除了小学性格还活泼时跟同学乐过一阵子,上中学后就很少再和人玩这种运动量大的球类运动,初中时他没有要好的朋友,现在也难开口加入班上的篮球队伍。
但他很容易被这种恣意郁勃的活力感染,还没完全成熟的属于少年的力量感,汗水,奔跑,队友,你来我往地追逐,青春应该有这样一页。
球场旁边有不少人跟他们一起在看,他们班篮球场子一直很热,有校队的,有梁阁,有霍青山,还有简希。
是的,简希。
简希篮球打得特别好,在一众高个子男孩里丝毫不落下风,在扣下一个篮就要成为校园神话的高中篮球里,简希可以。
她很高,175的个子压了班上大半长势温吞的男生,五官白皙英气,漂亮和帅气毫不违和感地中和在她身上,高高瘦瘦矫捷灵活,几乎有投必中,跑动时带起的风拂开额前的碎发,迎着光笑起来干净飒爽。
场上好像较上劲了,不知道谁在球场那端把球扔了过来,撞上篮板直直朝球场右边斜射出去,就在祝余他们这块。
那一瞬间太短,球来得太猛,划破空气的声音近在耳畔,眼看要砸到脸上,祝余只来得及侧了下身。
钟清宁受惊地“啊”了一声。
有人飞快过来,伸手一拦,球撞到他手心,闷闷地砸在地上,又弹开了。
梁阁站在他们面前,只穿一件薄薄的单衣,袖子捋到手肘露出一截小臂,身板精瘦挺拔。他转过身来,五官深挺,汗从鬓角流下,身上带着祝余熟悉的运动后蓬勃的热意。
不知道是因为着急来拦,还是打球运动量大,他略微气喘不匀,“没事吧?”
钟清宁正对着他,两个人挨得近,她几乎能感受到梁阁说话时胸腔的共振,像被那股躁动的热烫到了似的,低下头去,小幅度摇了摇头。
喻彤镇定地说,“没事。”
祝余目睹这场英雄救美,似乎撞见了一场早恋的开端,作为被顺便搭救的旁观者,他了然于心地沉默了。直到抬起头,才发现梁阁在看他,远远地又听到霍青山在球场按着刚才丢球的男生的脑袋,朝这里喊,“没事吧班长?”
他这才醒过神来,对梁阁说,“没事,谢谢。”
体育老师还没来得及集合下课铃就响了,回教室的路上,钟清宁再没讲一句话。
祝余略后她们一步,回头眺了一眼,稀薄的阳光下,正好看见梁阁高高跳起,长臂一抛,投进一个球。
还挺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