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师祖回忆录(一) ...
-
我叫枯城,枯叶的枯,王城的城。
我的父亲希望我是个男孩子,所以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我的名字就已经被拟定好了。
枯城,枯城,我出生的时候,我爹真的哭的哇哇的。
但是碍于我娘背后的家族势力过于强大,据说我爹是一边哭一边笑着对我娘说要好好保养身体的。
没几年,我那要强的娘便又给我生下了一个小弟弟。
我爹高兴的大摆筵席,宴请了所有我平日里认识不认识的叔叔伯伯们,还有他们带来的小朋友。
我在他们之中属于中等年纪。
上面有比我大的哥哥姐姐,下面有比我小的弟弟妹妹,但是他们都很听我的。
我说向东,他们绝对不敢看西。
有儿有女,我爹很知足。
知足的他没多久,就又给我娶回来个小娘。
嗯,我娘是同意的。
我娘和我说,大官家的后院都得养几只狐狸,不然不太平。
我不太懂我娘说话的依据是什么,但是我知道,那只狐狸住在我家后院后,我娘整日就脾气暴躁,看什么都不顺眼。
最主要的,她看我爹不顺眼。
我和弟弟经常去陪她解闷,慢慢的,我娘也就释怀了。
过了几年,我又有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弟弟叫枯震,妹妹叫枯蓉。
我不怎么喜欢枯蓉。
起初只是因为她身体不好,整日缠绵病榻,一年下来出门的次数少之又少,我实在是没有什么机会同她交往。
后来也是因为她身体孱弱,她的院子里总是常年飘散着难闻的药渣味儿,我每每例行公事的去看她的时候,都会被这味道熏的眼花缭乱。
等到我已经能够单独的把身后的保镖甩掉自己爬墙出去玩儿的时候,我已经十九岁了。
这日,邻国使者送给我爹两封信。
一封是和亲书,一封是战书。
战书嘛,就是你不同意我的和亲我就打你,打到你同意为止。
我爹这么勇猛的一个男人,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前者,和亲。
对方的要求很简单,是个公主,亲生的,活的就可以了。
嗯,我是公主。
我是天百国的长公主。
我爹是天百国的国主。
这个来和亲的小国我从我爹的书房里的地图上看到过,非常遥远,是那种我在地图上画直线,都需要画一画停一停才能到达的地方。
我娘自然是不想让我嫁到那么荒凉偏远的地方。
所以我娘于得到这个消息的当夜,便盛装打扮,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给我爹灌了一晚上的枕边风。
对方只要活的公主,宫里不是只有我一个活的公主,还有个枯蓉。
这枕边风吹的我爹第二日风寒没起来,在我娘的宫里多待了一日专门淌鼻涕,我娘觉得,这事儿妥了。
枯蓉她娘从进我们后院后,就一直对我娘恭恭敬敬的,起码我看到的是这样的。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要被远嫁后,也只略微哭了哭,就去给枯蓉准备嫁妆去了。
我娘觉得,枯蓉好可怜。
从那时候起,我娘就开始赎罪般的往枯蓉那里送好东西,各种奇珍异宝,流水一样的送到枯蓉的眼皮底下堆起来。
我娘不光自己送,还指使我要多送,多去陪陪枯蓉,她是替我,嫁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受罪的。
我想着我娘说的对。
我把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了出来,整日得空就去枯蓉的院子里坐坐。
枯蓉的脸色一天比一天的白,但是她每每都得体的对我说,“谢谢姐姐。”
我这苦命的妹妹啊!
当时我觉得,我这妹妹真的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贴心懂事,善良美貌,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的好呢?我真是眼瞎啊。
和亲的日子日渐逼近,我宫里实在是没什么还能送过去的好东西了,再送就该把我自己送过去了。
我内心过意不去,偷偷问我娘,“我们这么把她卖了,好吗?”
我娘抚摸着我的大脑袋笑道:“当娘的,只想保护自己的孩子,其他的都是顾不得的。”
母爱真是伟大啊。
最后几天的时候,我觉得我比枯蓉还要紧张。
我恨不能直接在枯蓉床榻旁边打个地铺陪着她。
虽然我们没有那么深厚的情谊,但是想到这一别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我内心居然总是隐隐泛起酸水。
我是个恶人。
枯蓉出嫁的前两天,我被关在了自己的房间。
传话的小公公告诉我,因为枯蓉突然开始大吵大闹不吃不喝,怕我再去见她容易刺激到她,误了和亲大事,天下百姓都要跟着遭殃。
我懂。
和亲的如果是我,我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也会是枯蓉。
我老老实实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待着,完全没有我爹之前关我禁闭时候的暴躁。
看守院子的侍卫们小声嘀咕,“长公主真的长大了。”
枯蓉出嫁前一晚上,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想着,还能不能再给她的嫁妆里再添点什么好东西。
窗外人影晃动。
我跟着武师学过拳脚,虽不能一打三,但是基本小毛贼是近不了我身的。
我从我床头的花瓶里拿出我平日里藏着的半臂长宝剑,悄无声息的站在了门后,等待小贼的突然进入,然后我这样那样将他制服。明天天亮的时候,天百国长公主英勇无比智斗毛贼的消息就会荣登大街小巷的八卦榜,我的名字将会成为他们用来激励小朋友们学习的典型代表。
他进来了。
我的剑被他直接打掉,因为他对我太了解了。
我晕倒前,这个男人对我说:“我来送你出嫁,姐姐。”
这是我的亲弟弟,天百国的太子。
我被直接打晕了送上了和亲的马车。
整个天百国,除了我和我娘天真的以为要出嫁的是枯蓉,所有人都知道,和亲名单上的名字是我,枯城。
为了怕我半路逃跑,他们给我绑的严严实实。
为了不让我逃跑给天百国丢面子,他们也不要面子的把我像是困兽一样控制了起来。
吃饭喝水有人到点给,小解给我个破桶,还要当着小婢女的面儿。
啧啧啧,你们行,你们真行!
马车行进了很多天,我估摸着我的家已经离我几百里远了,我可能永远也回不去了。
身后的嫁妆队伍里,基本都是我娘和我的珍藏,原来肥水终究没流外人田。
兜兜转转,我的还是我的。我的东西,我的命。
车队又走了好多天,进入了一个山坳。
青天白日的,山上的巨石疯了一样的滚下来,山崩了。
众人四处逃散,还是没能逃得过巨石的追击。
我被巨石砸到了腿,跑不了,动不了。
逃跑的时候我和队伍跑散了,现在我看不到他们他们也看不到我。
我闭眼前,看到一个放羊的大爷,我心想,得救了。
放羊的大爷把我扔在羊背上,直接驮回了他那三间大瓦房的家。
大爷有个傻儿子,儿子到了年纪说不上媳妇,大爷觉得我长得还行,虽然腿一瘸一瘸的,不过还是勉强配得上他那连男女都分不清的傻儿子的。
我穿着出宫时候的喜服,被人缠的和粽子一样按着和傻子拜了天地,送入了洞房。
洞房里的傻子对着我直流口水,说我衣服上的烧鸡看着真好看。
傻子,那是凤凰!
门外听墙根的大爷咳嗽了两声,示意傻子对我下手。
傻子不知道是不是被提前演练一遍,准备拿我进行实战。
我当时身体并没有恢复,腿上有伤,我可能还不是傻子的对手。
我学着戏本子里最没用的反抗方式,我拿起了针线筐子里的剪刀对准了自己的喉咙,告诉他你敢过来我就刺进去。
傻子可能没玩儿过这种游戏,兴奋的有样学样,拿起了筐子里的另一把剪子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然后,他刺了进去。
洞房里安静的吓人。
屋外的大爷觉得大事已成,他抱孙子指日可待,美滋滋的睡觉去了。
我极力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来,等外头没人的时候,翻窗逃跑了。
我拖着瘸腿,奔着我印象中家的方向苟延残喘的往回赶路。
只要回到宫里,我就可以问问我那个没心肝的弟弟,你是得了什么失心疯,自己的亲姐姐你也敢算计?
我一路上风餐露宿,吃馊馒头,喝露水,和狗抢肉糜,和蜜蜂抢蜂蜜。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看到了我熟悉的城门口。
我开心极了,恨不能赶紧找个守门侍卫领我回去。
城门口的通缉画像,赫然是我的脸。
上面写着我半路逃婚,对方很生气,但是因为念及和平不易,只要了我们很大一笔赔偿款就草草了结了。我,这个废了许多国库银子的罪魁祸首,全国通缉,一经发现,如遇反抗,就地格杀,生死不计。
我揉了揉眼睛,把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又一遍。
是我爹的口吻没错,玉玺也是我爹的那块没错,我还用来砸过核桃,给他磕掉了一个小角儿。
我恍恍惚惚的在城外游荡。
等来了第二张告示。
宫里的丧钟响的沉闷,每一下都敲打在我的心坎上。
我娘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