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太仆寺女官（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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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仆寺主簿，从七品，掌印、勾检稽失，省署抄目。
洪云一早开了官印，便有乘黄、典厩、典牧、车府四署的同僚前来祝贺，虽然乘黄令也是从七品，与主簿平级，但是主簿负责太仆寺日常的运作，是辅佐正、少二卿的助手，离太仆寺权力核心要近，所以众署也并不慢待于她。
待得送走杨蔺，一个华发丛生，却清秀健硕的青袍玉带的官员走了过来，洪云起身拱手：“高寺丞！”
此人乃太仆丞高屿，字巨山，出于渤海高氏。
高屿神色冷淡，只向洪云道：“可见过正、少二卿？”
洪云道：“已经拜会过了。”
高屿神色缓和了一些，点了点头：“你跟我来。”
高屿便领着洪云走向一间值房，只见陈设俨然，就中只有一白衣少年洒墨挥毫，神态闲闲。
这可不似官人的做派。
洪云含笑而疑惑地看向高屿，高屿冲那少年喊了一嗓子：“王黻，来新人了。”
嗬!高寺丞，你的人设不是这样的。
洪云心里吐槽。
“这是王公次子，也是你以后的上司，王寺丞。”
王黻抬头，冷冷道：“前面一句可以不说。”方才那仪态都雅的少年郎君，周身的气度变得不可捉摸起来，并不很敢让人亲近。
高屿自若道：“我不说，你便不是了么？可见你还是心有挂碍，不能得真正自在。”
王黻袖手搁笔，风仪潇洒，只把眼觑着洪云：“还不过来！”
洪云忽然感觉自己仿佛在做什么选择一样，她心里有些不开心，这王寺丞似乎有些喜怒不定，不知道以后该如何相处。
但高寺丞也不能恶了，洪云向高寺丞下了一礼，便过去了。
高寺丞点点头：“既然新官到任，王黻你要好生教她，尽快熟悉司职，不然耽搁了公事，我们都吃罪不起。”
王黻懒懒地应了。
高寺丞又转向洪云：“这勾检之事，多与案宗相关，做事要细心，有不懂的一定要问，不可自己臆测，自作主张。做官不要怕挨骂，也不要躲着上官，记着这点，这对你一生都有好处。”
洪云默默记下，对高寺丞敬重道：“下官记住了。”
高屿便离开了。
待到她回过神来，王黻已经回到座位了，并朝她扔了一卷书册。
洪云双手如飞燕掠水，稳稳地接住。
王黻扬了扬眉，露出欣赏之色。
洪云把书卷展开，只见是装订成册的案宗，记载着某年某月，太仆寺新进了多少马驹，哪个监牧的马匹数量的变动，马匹牛羊的饲料费用，总之，十分零碎。
“底下的录事书判已经把情况一一写明了，我们要做的，就是省署抄目，把这些情况用最简明的方式抄好誊录，然后再交给寺卿过目。”王黻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然后就不再开口了。
洪云见状，便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摩拳擦掌地迎接自己的抄卷宗生涯。
然而……这就像从武职转文职一样，开始上手非常艰难。
“格式不对，重抄。”
“字怎么那么丑，啧！我家扫地院公的字恐怕比你还好些。”
“你这概括的是什么？比之前说得还弯弯绕绕了许多！重写！”
“……重写。”
“高屿！高屿呢？我要换人！”
洪云瞅着一团团的废纸，心里很气馁，新官上任的锐气就在卷宗之中被消磨地差不多了。而王黻全然不像之前的长官杨蔺那样，对她并无耐心，可是，这也怪自己不争气，不能做出满意的成果，才落人口实。
待得该交班的时候，洪云才写出一份堪堪合格的卷宗给王黻，王黻看了看更漏，终于点头：“可以了。”
洪云如释重负。
正拾掇东西准备退衙，却见王黻捧了一卷书，扔给洪云：“这是当世古文大家，庐江太守唐鼎编写的《古文辞类纂》，你将我标红的文章一气揣摩读熟，这对你写作公文大有益处。”
王黻不等她回话，便施施然自己离开了。
洪云心绪难言，只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下官，多谢寺丞。”
王黻出门时，抬了抬头，只见天上落了些微雨，远处街巷的行人慌忙地往屋檐下避雨，女人们大呼小叫，赶着收衣裳。最开心的还数孩子们，他们一边拍着手，一边在微雨里乱跑，撞到好几次行人。
“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
心里想到这里，王黻不觉轻轻笑了。
驾车的老僮见他退衙，便迎过去，低声：“二郎君，大夫人让您今天早点回去，说是要说大郎君升中书侍郎的事。”
王黻的神色一下变得很冷漠，这种冷漠刻着深深的桀骜，疲惫，还有憎恶、嫉妒，但最后都化作深潭一样死静的神情：“好的，我省得了。”
王黻理了理袍袖，仪态容止，却是动静有节，每一根衣褶都仿佛要顺一遍，俨然又是一个贵介子弟了。
老僮看着长大后越发难以捉摸的公子，心里暗暗地为他忧愁。
王黻登上车去，在一片烟雨中离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太仆寺女官（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