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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19章 烤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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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小手被温暖干燥的大掌包裹着,热火了起来。顾蓁却瞪圆了眼睛:“二爷,这……这这是在做什么?”
段景思:“帮你暖暖。”
顾蓁挣扎:“别别……这不合适,我是奴才,您是主子。”
段景思眼中已有了些醉意,看着她的脸道:
“你不是奴才。从今天开始,你名为书童,实则是我的弟弟。景纯我没能好好教他,让他成了今天这样子,娶了王氏那妇人,闹得家宅不宁。”
琵琶乡的事情既与陈氏有关,陈氏之事又发生在他惩戒王氏后不久,自然他会怀疑这之间的关系。
顾蓁被他捉住手,以为他瞧出了她的身份,心中砰砰乱跳,此时听他说出“弟弟”,却不是别的什么字,才放下心来,任由他捉着手。
段景思又道:“你天资聪颖,只要好好教导,假以时日,一定能成大器,我一定倾尽所学,好好教你!”
顾蓁又是一愣,他此刻面容有些异色,不似平日冷若冰霜,也不知是饮了酒的缘故,还是之前吴武为弟弟求情,忆起旧事,动了心肠。
其实二者都有。
段景思真的想起了他的弟弟段景纯,小时候两个人也是一起玩乐的,爬树摘桃、下河摸鱼,闯了祸,一起罚跪挨训。
那一年春天,他们去园子里摘桑葚,景纯从树上摔下来划破了脸……
不曾想,现在竟然就成了这样。
没由来的,他忽然很想捏蓁哥儿的脸蛋儿,圆嘟嘟的,就像小时候捏弟弟一样。明明十四岁了,又矮又瘦,黄不拉几的,跟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似的,不知是不是以前家贫吃得差了。
顾蓁却不知段景思的思绪,眼中带亮,连手也忘了挣脱:“真的吗?那我可以提要求吗?我不止要练字,还要二爷教教我如何做文章。”
“做文章?你也要考科举?”
“不不,”顾蓁挣脱了两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本破破烂烂的书来,书皮上赫然写着《话本》两个字,“是这个,我想学写这个。”
段景思更是惊讶:“这等下三流的玩意儿,有甚好学的?不若学些正途,便是去衙门里做个师爷、文书也是好的。”
他其实是想起来,段景纯混迹勾栏,被他斥为不入流,最后两人闹得不欢而散。
段景思说得也不错。写话本与唱戏一样,历来是混不下去的人书生才写几笔,赚点小钱。若顾蓁是个男儿,最好的却是去当个文书。
可她是个女儿身,写话本不用抛头露面,没人知道她是谁,若是写得好了,卖的多了赚钱还多,比衙门里哪几个穷酸铜子儿好得多了。
但这话如何能说?
顾蓁便道:“科举我是没法子考了,家里几代人都是奴才。我就想跟着二爷,写点话本给您解解闷儿,若您哪日不需要蓁哥儿了,蓁哥儿也有个手艺,不至于饿死。”
此时,段景思全然把顾蓁当作少年时代的段景纯了。他们两兄弟少年失怙,本应相互扶持,可惜一个寡言少语,从不吐露心扉,一个桀骜不驯,不服哥哥管教,终因重重误会,离心背德。
顾蓁这一段话,说得十分直白,被酒气熏着的段景思,听着这话,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他笑了一下,大力拍了一下顾蓁的肩膀道:“好,我答应蓁哥儿。”
顾蓁半边身子都要被他拍垮了,揉着肩膀,却又吓了一跳:“我的个乖乖,二爷你笑了!原来你也会笑!”
段景思一愣,即刻抿紧了唇。
顾蓁嘟嘟嘴道:“明日二爷酒醒了可不要耍赖。”
“我的话,你不信么,嗯?”说着,他竟然快速地揪了一下她的脸蛋儿。
顾蓁吓得往后一退。今夜段景思喝了太多酒,做了很多反常的事,她虽知道他是正人君子,可谁知道会不会酒后乱性,她那贼姑父,也是酒后露出本性的。
她离了段景思几乎一丈远,这才靠着坐下,说:“二爷快睡吧,天亮了我们还赶路呢。”
段景思虽然有些醉意,也没乱了分寸,方才揪了之后已觉有些不妥,便是他心中把她当弟弟教导,也不能真正做出这般小儿间的亲昵举止,也闭了眼不再说话。
*
石榴巷里,王氏有些坐立难安。
芸香刚把敦哥儿哄睡了,来到院儿里。王氏一把拉住她,往自己屋里去。
她将门一关,声音有些颤颤的:
“怎么办?刚刚哥哥来说,那……段景思一点没伤着,松阳县的捕头倒把吴文抓了,这……要是找到我头上来,可怎么好?都怪你,我早说了不要去招惹这个人。”
芸香早已知道了,也知道王氏便是这种担不得事情的人,当下也不气,只安慰王氏:
“这有什么,咱们本来就是要吓他一吓,出出恶气。要杀他的是吴文,现在已被抓了,与我们有何干系,我们可在这里一步没离开过。”
王氏面色还有些犹豫。
芸香又道:“若是有人来问夫人,您只管咬住说我们一概不知。任何人,没证据,也不能白白地拿人去,是也不是?”
“那……那个道士呢?”王氏愣愣地问。
“他本就不是个道士,早让我打发走了,得了我们那一笔钱,现在不知道在哪里逍遥呢,怎会来掺和这档子事儿。”
“吱溜”一声,房门开了。
是段景纯回来了。王氏对芸香使个眼色,理理头发,整整衣服,极力装作温顺的模样,开门出去了。
段景纯与段景思有三四分像,只是面部更柔和一些,眼神也没那般冰冷。见门关着,他奇道:“怎么大白天的,自家院儿里,也把门关了?”
王氏方才害怕,这时脸还有些煞白,笑道:“我在屋里坐着补衣服,觉着风吹着有些冷,这才关上了。”
芸香适时出来,拿着一件衣服:“夫人补了好久,今天算是补完了。”
段景纯在勾栏结识王梅,有些志趣相投,虽不是很喜欢,却因她怀了孩子,与家里摊牌要娶她。后来孩子小产,段景纯多多少少有些怜惜她。
如今勾栏里正在排一出新戏,他今日回来便是拿这件衣服的。从芸香手里接过,他随口道: “你身子不好,何必要亲自动手,外面请个绣娘便是了。”
王氏没有回答,芸香抢声道:“三爷不知道,家里开销多大,敦哥儿的吃穿住用……亏得夫人会搭理,在有些商户里投了点钱,不然怎么支撑得下去?”
段景纯却不是很信,他虽然对钱这些事不上心,分家的时候分了多少,他还是清楚的。
是以,听说王氏去松园讨钱,气着了柳氏,又被段景思动作一番,让衙门打了嘴巴,他也当没听见似的。不理不睬,一心钻研他的口技。
王氏见他表情冷淡,有些生气,芸香暗暗使了个眼色。
段景纯收拾了东西就走,一刻也不停留,临出门时,对王氏说:“我从松园里带出来的钱不少,没事儿你少去招惹他们。”
这话已然说得十分明了了,他不是不知道王氏的作为,不过不想管而已。
王氏恭顺应了,等他走了,却几将银牙咬碎。方才的害怕又化作了怒气。
芸香看了,在王氏看不见的地方悄声笑了一下。
*
而城南的某处宅院里,赵师爷也得了段景思在琵琶乡的经历,正捋着胡子与一个中年男子说话。
“此人文笔洒脱清逸,如今琵琶乡一事后,名声又正好,陈爷看他如何?”
陈爷又矮又胖,还满脸的麻子,手上却戴着个大金戒指,妥妥的暴发户模样。他转转手上的戒指,一笑,脸上的横肉都挤在了一起:“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