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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流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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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子褚喜琴,故而房间内备有上好的古琴。
花纹繁复,古色古香,确非凡品。
卫子褚席地而坐,白玉轻拨,如风般轻盈的琴声在房间内流动,好似轻抚着商秋的心。
风铃声起,水流潺潺。一瞬间仿佛春暖花开,万物生长。
连同商秋那颗躁动的心,仿佛此刻也要破土而出。
“长公主殿下妙手,有草长莺飞的意境。”商秋偏过头看着卫子褚的背影道。
两人地位悬殊,故而这声“长公主殿下”倒也无不妥之处。
城中这几日取消了夜市,故而灯火暗淡。黑夜笼罩着卫子褚,平添了几分不真实。
大齐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自己到底是何运气,能遇她两次,皆是在自己最无助之时。
是否冥冥之中有什么让他们相遇。
“你恨商止吗?”突兀的反问让商秋有些措手不及。
长时间的沉默过后,商秋语气平静地答道:“恨。”
“商止将你嫁给王武是为了追逐权力吧?”
“嗯”商秋情绪有些低落。
卫子褚知道再次提及此事必定不太好,但是她要治商止的罪,就必定要清楚原由。
“你有后母、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们待你不好吧,还有商止?”
比刚才更长的沉默之后,卫子褚仍听不见动静,遂站起身,朝床边走去,她以为商秋睡着了。
商秋头发有些凌乱,此刻别过头不语,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掉落,掉进卫子褚的心里。
河南郡城内依然人心惶惶,没找着人,自然谁都不得安生。商止将气发在官兵头上,官兵则将气撒在百姓身上。
卫子褚也没有闲着,派出紫林军去搜集商止的罪证。
河南郡城内连着几日阴雨连绵,街道没了几日前的热闹,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实在静得出奇,就像暴风雨之前的宁静般,压得一些人喘不过气。
“还没找到人?干什么吃的!”商止将端着的茶杯摔在跪在地上的下属面前。
热腾腾的茶水冒着气,片刻便消散无踪。
“大人,城内每个地方都找了,实在是寻不到人啊!”下属皱着眉头,带着着哭腔道。
“再给你三日的时间,再找不到人,便提头来见我!哼!”商止一甩衣袖,绕开他离开了这里。
想他堂堂一方郡守,竟被来路不明的人黄了与王家的婚事,传出去,他的脸往哪里搁?
另外出了打伤官兵,与官府对着干,自己还无计可施,这档子事传到上头,只会说他治理无方,这乌纱帽怕是要挪到别处了!
商止哪能不焦急!
黑云压城,才三月,便是几日的细雨,据紫林军报,北济河已涨水一寸。到了夏季,怕更是连日的暴雨,若现在还不着手预备排洪疏通,下游的百姓仍有被淹的危险。
且看今年,怕是不同往常。她出宫时钦天监也说过,降水量远远大于往年。
卫子褚知道,得抓紧时间了。
商秋这几日被调养得很好,已经能站起来慢慢走动了,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乍一看,柔柔弱弱的样子倒让人想要疼惜一番。本就清雅脱俗的脸上偏生出一种别样的美,让人眼睛一亮。
这一日,是商止下达的三日搜查的最后一日。明明是生机焕发的季节,一眼望去却有倦怠之意。
街上不知何时多了些衣衫褴褛的人,互相搀扶着,向城西而去。
大齐近十几年来强盛一方,不说人人富足无忧,但是维持正常生活倒也不在话下。
这些人的突然出现让卫子褚开始审视自己。大齐,真的如表面这般国泰民安吗?
“派人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卫子褚站在窗边扶着额头开口道。
卫红行了揖礼后快步退了出去。
“我应该知晓吧。”商秋已来到窗边,与卫子褚并肩而立。
“哦?”卫子褚侧目,静待着下文。
“我曾听闻父亲与王安,王安是王武的父亲。他们商讨侵占百姓的田地,以养蚕纺丝。”
“想必长公主殿下也知道,河南的云顶丝是整个大齐最为有名的,官府参与,便知其中暴利!”
卫子褚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看着街上的人出神。
商秋的话虽未说完,卫子褚便已经猜到了。其实她更意外的是商秋会告诉她这件事,要知道,在大齐地方官侵占百姓良田,轻则抄家,重则流放的。
难不成,对商止失望到了极致?
商秋心里有些忐忑,但她知道此事迟早都要暴露,不如自己主动告诉她。以求减轻父亲的罪行,自己再怎么恨他,他也是自己的父亲,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两人各有所思,皆沉默不语。
不一会儿,卫红便回来了,她附在卫子褚耳边低语了几句,果真如商秋所说!
卫子褚突然觉得自己能力有些不足,来了河南郡十几日,今日才知这等欺上瞒下,伤天害理之事!
如若自己不来暗查巡访,这里不得翻了天?卫子褚眼眸中燃烧着一丝怒火,面色似有一层寒冰。
相处这几日,商秋从未见过卫子褚此等上位者的气势。瞥见卫子褚眉目中有一丝狠厉,商秋的心悬了起来。
“你去哪里?”商秋见卫子褚和卫红快步跨出了房门,有些急道。
这么快就不恭敬地叫她长公主殿下了?急了吗?卫子褚嘴角向上一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在此好生修养!”两人的步子没有停,卫子褚丢下一句话便出了客栈。
是时候结束了,近几日她手中的证据差不多已经完整,差的就是一个契机。
乌泱泱的一大片流民模样的百姓站在郡守府外,声讨着商止。
“狗官!还我田地!”
“把田地还我们吧,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
“大人!行行好,我们几日没吃饭了!”
嘈杂的哭喊声夹杂着雨声,打在卫子褚的脸上,有些疼。
“叫什么叫!快滚!郡守府重地,岂是尔等喧哗的地方!”从商府出来一个官兵,大声吼道。
“求求你们了,给条活路吧。”不断有人跪了下去,朝着郡守府磕头,地上的雨水溅在他们的脸上、身上,狼狈不堪。
卫子褚眸中的阴翳越来越重,快要爆发。
两队士兵淋着雨从远处小跑而来,伸手驱赶着地上的百姓。
哭喊,绝望的声音此起彼伏。
突然一个身影闪过,站在了卫子褚身旁,朝卫子褚低语几句,伸手将一个刻着“齐”的鎏金令牌递还给卫子褚。
卫子褚点点头,静待着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