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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狭路相逢 ...

  •   就算再过十年,我想我也忘不了这个恶魔般的男人。我的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六年的宝贵时光就在有他的噩梦中渡过。韩峰,听到这个名字我就有想杀人的冲动。

      “你也太夸张了吧。”

      赶走了那个男人,叶子打着呵欠盘腿坐在我重新整理好的床上,一点愧疚感都没有。夸张?我冷笑。你试试三天两头被人捉弄,不是被关在没人的储藏室大半天,就是被锁在厕所里一桶冷水从头浇到脚,或是洗的雪白的衬衫上莫名其妙多出一张丙稀颜料画的鬼脸。我没招他没惹他,却被他整到欲哭无泪是常有的事。遇到那个人,我全身的细胞都会叫嚣着站起来变成坚硬的鳞片,一种叫做戒备的鳞片。

      叶子摸摸我表情扭曲的脸,饱含同情地抱了我一下。

      “最过分的,你知道是什么吗?他居然召集一帮人当众在教室扒我的衣服。害的我一个星期都没脸去上学。”这是初二最惨痛的一次经历,那个混蛋脱了我的上衣也就算了,还随手扔到了教室门口的树上。我新买的nike就这样从此经受着风吹雨打,我回家,自然也少不了老妈的一顿臭骂。

      “你从哪儿招来这么个煞星?”我逼问叶子。

      “你介绍我去的那个酒吧。”叶子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回答。

      韩峰居然也是吗?!我介绍叶子去的“原色”是一家gay bar。

      “你以后少跟韩峰接近,知道没?”我恶狠狠地说。

      叶子虽一脸不乐意,咕囔着说那人技术挺好的,还是对我点点头。我不愿意叶子接近韩峰,一小半是因为他的累累前科,一大半是因为这个人,实在看不透,笑笑的就把人整得死去活来,惹不起,用躲比较明智。

      日子慢慢过去,过了3个月的试用期,我正式和报社签了合同,以不算低廉也不算高的价格把自己卖了出去。慢慢也体会到叶子说的那种在规律的时间和生活中沉淀下去,隐隐散发出腐坏气味的感觉。叶子讨厌这种感觉,所以他大学毕业之后没有找正式的工作。我没有他那种胆量,而每天可以看见主任,听见他的声音,让人觉得这种腐坏的气味也不怎么讨厌起来。

      我学会了和他吵架,只是还没有胆量像其他老记者那样直呼他的名字。张钧启,这三个如珍宝般的字,也只有在深夜入睡时分才舍得翻出来,默默地在心头呼喊几遍,以为这样可以拉近和他的距离,然后做着美梦睡去。即使被叶子笑纯情得像稀有动物,我还是无法改变和他的相处模式,上司和下属,也许是最适合我们的关系。不是没有幻想,只是幻想一次就伤害自己一次,幻想过后浮现的是他温柔地对女儿说晚安的脸。

      爱上一个不可能爱上自己的人,果然是很自虐的事。

      所以,和他坐一间办公室,呼吸相同的空气,听见他的声音,和他吵吵架,看见生气的脸,已经很幸福。

      “领导,这稿子我可没办法写。”

      “有什么问题?”主任敲击着键盘,头也没回地问。

      “上次的稿子我是有感而发,这次要我在上一篇的基础上硬做,这不是难为人么?”上头领导拍脑袋想出来的题目,他们自己干吗不去做?我很想把这句话也加上。

      主任转过身,透过眼镜看了我许久,他的注视让我浑身不由自主地发热,大概脸也有点红了。突然,扑地一声,主任笑了出来,笑意如涟漪般散开,嘴角边一个不大的酒窝将我的视线牢牢吸附在上面。

      好漂亮。。。好想吻上去。。。

      “来了没几个月,脾气见长啊,小闻。”

      他的话立刻把我快要出轨的神志拉了回来。第一次这样称呼我,心里小小的甜蜜了一下。

      “上面领导布置的任务,当然要尽快尽好的完成。何况他们的提议也还是有参考价值的。”他站起来,身体向前靠近我,用近乎耳语的方式说:“你只管按真实情况写你的,领导看了自然明白。没人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记住我的话。”说完,他又坐回电脑前,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改他的稿子。

      我不知道是怎么走回了自己的位子,萦绕在鼻端的他的体味,和私密的语气让我的脚步仿佛走在云端,软软的没有什么真实感。悄悄把脸埋进手掌里,不让别人看见我那张快乐到表情扭曲的奇怪样子。

      天好蓝,云好淡,空气也很清新,马路上的汽车喇叭听起来像交响乐一般动人,心情好的时候真的想大声对着这个世界喊我爱你。

      我哼着歌,脚步轻快地走出报社的大门。在公交站等公车的时候感觉有人叫我的名字,回头一看,好心情立刻被破坏掉一小半。

      “是你,好巧。”我抽抽嘴角,巧个屁,被车撞也不想遇到这只叫做韩峰的鬼。

      “不是巧。”

      “啊?”

      “我特地来找你的。”

      “又想到什么办法准备整我了?韩大少!”我没好气地说。

      他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尴尬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我在报社工作?”我想想觉得不对,之前除了那一次撞见他和叶子。。。我和他应该没有任何交集才对。

      “是你朋友告诉我的,住在你那儿的那个。。。”

      叶子?我立刻揪住了他问:“你在哪儿看到他的?什么时候?”叶子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来了,东西没拿走,只留了个“出去有事”四个字的短信给我,手机也打不通,我已经担心到差点报警的地步。

      韩峰疑惑地看着我,说:“昨天晚上,在‘原色’。他喝醉了,不然我还问不到你在哪里工作。”

      叶子的酒量不是一般的好,我从没见过他喝醉的样子。一定是有事发生。可恶!我掏出手机,快速拨了叶子的号码,还是关机。也许他已经回我家了,我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完全不理睬身旁男人的一脸迷惑,心急火燎地往家赶。一路上,我一直打家里的电话,没人接。打开房门,也没有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那个笨蛋,害我这么担心的帐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算一算。

      晚上10点,叶子的手机打通了,背景声音很嘈杂,我几乎是怒气冲冲地大吼着,才逼问出他在“原色”。没有思考,我立刻打车赶了过去。

      昏黄的路灯下,叶子被困在一个男人的怀里,他拼命挣扎也摆脱不了那双有力的臂膀。那个男人的脸似曾相识,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叶子一拳狠狠打在男人的腹部,挣脱之后,转身向我的方向跑来,他低着头向前冲,并没有看见我。

      “叶子!”我大喊了一声。

      叶子一下撞进我怀里,牢牢抱住我的腰,身体颤抖着,他在哭,我的肩头一片湿意。我抱住他,安抚地摸着他的头发。那个男人表情复杂地看着我们,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走了过来。我以为他会揍我,然后把叶子抢走,所以侧过身戒备地看他。

      “好好照顾他。”

      男人扔下一句话,伸手像是要抚摸叶子,但最终还是把手收了回去,转身离开。

      坐在床上抽泣,时不时用手擦去眼泪的叶子像极了小孩子。我搓了把热毛巾,替他擦干了脸上的泪痕,拍拍他的头,说:

      “别哭了,什么也别想,睡一觉就好。”

      叶子看着我,勉强要笑,结果眼泪又掉了下来,我叹了口气,上前把他搂进怀里。

      “闻仲。。。”他的声音闷闷的。

      “什么事?”

      “晚上。。。和你睡好不好?”

      “嗯。”

      叶子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把自己蜷成一团,缩进我怀里,许久才安静地睡去。听着他渐渐平稳的呼吸声,我突然有点悲伤,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心里默默地说:晚安,天亮就忘了一切吧,叶子。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完全多余,早上我被叶子摇醒,说早餐想吃油条,让我立刻去买,然后无耻地笑着说:

      “小仲仲的床真舒服,我以后就睡这里了哦。”

      于是,我的同情心马上转变成想把他一脚蹬下床的欲望。

      关于那个男人,叶子和我很有默契地闭口不谈,我不问,他也不说,如同那天晚上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倒是韩峰那个家伙,常常阴魂不散地出现在报社门口,害的我像只受惊的兔子,出门之前先要侦察一番敌情,生怕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有好几次我都想大声地问他到底想干什么,再想想就算问他,他也一定不会说实话,就像以前总是用两三句话把我骗进没人的储藏室或是厕所,只要和他讲话,我就一定没有胜算。这个人,我摸不透他。

      为了躲韩峰,我刻意晚上加班,也多了许多与主任独处的时间。说是独处,也不过是他在他的格子里,我在我的格子里,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可硕大的办公室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事实还是让我很兴奋。总是找借口和他说话,跟他聊一些不着边际的事,看他皱眉、思考和笑起来让我瞬间身体发热的那个酒窝。偶尔也会聊起他的家,他温柔的笑颜让我既痛楚又有一丝丝甜蜜。

      我在自虐,我很清楚。

      “你最近总是晚上加班啊。”主任问我。

      被他发现了。我尴尬地笑笑,说:“有认真工作的手下不好么?领导。”

      “好是好,也要注意身体。不要以为自己年轻就过度挥霍。”

      “领导不是也在上夜班?”

      “我习惯了。”他看看我,说:“没什么事就回去吧,不早了。”

      我看看表,9点28分,是应该走了。一楼大厅只剩黄色的壁灯还亮着,值班的警卫也不见了人影。我疲惫地捏了捏鼻梁,心里想着要弄什么夜宵给自己和泡吧回来的叶子吃。冷不防,撞上一个人,正想说对不起,抬头一看,吃了一惊。

      “你怎么在这里?”

      黑衣黑裤的韩峰站在我面前,脸上挂着我熟悉但极其讨厌的笑容。

      “等你。”

      天哪,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我没有时间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我抬腿就走,却被他拉住。

      “我没有玩游戏,是你一直都躲着我,不肯给我说话的机会。”

      难道还是我的错?怒极反笑,我问他:“你想说什么?”

      韩峰突然严肃起来,看了我很久,突然抱住我,在我耳边低语:“我喜欢你,和我交往吧。”

      这绝对是我活了23年听到的最冷的笑话。我马上推开他,快速看了看四周,还好,没人。

      “这是你想到的整我的新点子吗?玩了这么多年,拜托你放过我,好不好?”

      “你不相信我?”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韩峰,我已经不是那个被你几句话就被骗进厕所浇冷水的小傻瓜了。我现在不会相信你说的任何话,不想我为以前的事揍你就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我绕过他,向门口走去。身后很久都没有动静,我冷笑,被戳穿的滋味不怎么好受吧。不过,他活该。刚走出大门,一阵急促的脚步跟了上来,接着,我被拉着向后倒进了韩峰的怀里。他很用力地抱着我,一直说对不起对不起。正想挣开他,却传来一个我此时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闻仲?你们。。。在干什么?”

      是他!我震惊地几乎失去了行动能力,呆呆地回过头,看见主任站在门里侧。我立刻挣脱了韩峰,手足无措地面对主任站着。韩峰也没想到有人在身后,他看到我的反应,便在我耳边说:

      “就是他么?你喜欢的那个老男人。”

      这是我在短短几分钟内的第二次震惊,他怎么会知道。。。

      韩峰打量了主任足足有一分钟,主任皱起眉,有些不解地看着门外的我和他。

      “我会把你抢回来的。”突然韩峰丢下这样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又看见主任脸上混杂了惊讶和错愕的表情。天很黑,让我有种正慢慢走向
      地狱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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