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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82 ...

  •   巴士驶入F市,在车站停下。

      沈绒拎着背包,快步走出车站,心情却并不轻松。刚才她在车上露了脸,为防万一,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夜色已深,但车站外的前广场上,还聚集着几辆非法经营的私家黑车,司机正在揽客。

      沈绒见了,眼前一亮。

      作为孤身来到异乡的女性,选择黑车并不安全。但此刻为了隐匿行踪,黑车反而成了最佳选择。客运汽车、出租车、网约车的行程都容易被查得一清二楚,黑车却难。而且因为本身就是非法经营,司机对乘客的异常情况往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之前沈绒就考虑过黑车,但她所在的一线城市与途经的城市都管理严格,黑车很少,不容易遇到,不然她不会冒险搭乘长途汽车。而这座F市是一座偏远的十八线小城,管理比较松,街上多黑车,正方便了沈绒的逃亡之旅。

      她当即向一名黑车司机问价。司机听她说的不是本地方言,就知道她是外地人,要价高出一截。沈绒为了赶时间,只稍微压了下价,便与司机达成一致。

      担心再晕车,她先让司机在附近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暂停,买了晕车药吞服,再上车前往邻市。

      服药后,不知是否由于心理作用,她感觉好了不少,不再那么难受。

      “妹子,你生病了吗?”司机试探着问。

      她刻意压低声线,加重鼻音:“有点感冒,吃点药就好了。”

      以感冒为理由,就合理解释了她为何在车里还一直戴口罩。

      司机并未起疑。他是个中年大叔,很是健谈。车载电台一路开着,他时不时地与沈绒闲聊几句。

      中途他的手机收到一条语音信息,正好开了外放。于是沈绒听到了来自司机老婆的叽里呱啦一大通抱怨。

      对方说的是方言,语速又快,很多内容沈绒都没听清,但能猜出大意:女方在抱怨老公没本事,赚钱太少。现在儿子要结婚,家里只凑得出两万块彩礼,没钱买新房。女方父母不高兴,这婚事可能要黄……

      听闻别人的家事,沈绒不免尴尬。司机反而比较坦然,似乎早就习惯了被老婆责骂,也不回嘴。

      过了一会儿,司机又与沈绒闲聊起来。他没有抱怨老婆,也未自怨自艾,转而感叹如今的大环境。

      “最近经济下行,好多行业都不景气,失业的人多了,大家都不容易……我邻居家的小两口都被公司裁员了,房子的月供还不上了,愁得很。相比而言,我还算好的,至少在市区有套老破小,有份工作,还能糊口养家……”

      他的话语带着浓重的方言口音,不易听懂,又不重复乏唠叨之处。纵然如此,沈绒还是耐心地倾听,并适当回应。

      普通人生活不易,她有所体会。有钱人面对压力,若想倾诉,可以花钱找心理医生,或者约上一群酒肉之交。而平民忙于生计,只能见缝插针地诉向周围的人,即使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现在啊,赚钱可太难了。年轻人别说存下多少钱,能不负债就算好了……”司机感叹着。

      这时,车载电台插播悬赏寻人启事。

      女主持人的声音亲切温柔:“……沈女士的家人都希望她尽早平安归家。欢迎市民提供相关线索,每条真实线索都可以领取九百万酬金,不限人次……此次悬赏已经过相关部门公证,真实合法,也会为知情者严格保密……”

      沈绒侧首看向车窗外。夜色里,高速路两旁的路灯灯光向后蔓延,昏黄的光映在窗玻璃上,宛如陈旧的电影胶片,一帧帧倒退。

      司机絮絮叨叨地感慨着:“哎,九百万啊,太夸张了,普通人一辈子不吃不喝都赚不到这么多……我要有九百万就好了,不,就算只给我九万块也好啊……失踪的人生死未知,就九百万一条线索,有钱人的命可真是金贵哟……我认识一个老王,也是像我这样跑私车的,前两年他运气不好遇上车祸,命没了,对方全责,却也只赔了不到一百万,还拖了很久……哈,关于有钱人行踪的一条线索,就值九条命。大概这就是命吧,谁叫有钱人投胎的技术好呢……”

      沈绒垂下目光,沉默,心中很难不生出一种负罪感。

      司机的絮叨仍在继续:“以前有人说,这个世界上1%的人占有了99%的财富。最近我听说了一种新说法:现在其实是1%的人掌握了120%的财富,剩下99%的人承担了20%的债务,什么房贷车费、各种消费贷……”

      车窗外,远光灯照得夜色苍茫,路面无穷无尽地向前延伸,通往未知之处。

      终于,车行抵达一座小县城。沈绒付钱下车,就近找了家小旅馆,用新的身份证件开了个单人间。

      在这座十八线小县城,旅馆的管理并不严格,只要出示证件登记就行。沈绒假装感冒,咳嗽了几声。前台大概是怕被传染,并未要求沈绒摘下口罩。

      进入房间,把门反锁。在简单洗漱之后,沈绒合衣上床。

      在完全陌生的城市,面对未知的前路,不免心事重重。辗转反侧好一阵子,方才朦胧睡去。

      醒来时,已临近中午,肚子空荡荡。她退了房,去附近的面馆吃了碗清汤面。担心再晕车,没敢吃太多。

      天色转阴,小县城里到处灰扑扑的,没什么好景色。她的心情却不错,连脚步都更轻快,因为还剩最后一程,就要抵达目的地了。

      她搭乘一辆黑车,去往乡下的农家乐。

      面包车出了高速路口,又经过一段柏油路,开始在乡间土路上蜿蜒而行。车轮从坑坑洼洼的路面上碾过,两侧是大片的农田和水塘。

      阴云聚集,渐渐下起了雨,越下越大。到最后,车上的雨刮器开到最大一档,挡风玻璃还是被很快被雨水冲刷模糊。

      由于可视度低、道路狭窄崎岖,车行愈发缓慢。

      越接近目的地,沈绒的心跳越快。按照计划,她将在农家乐与程安汇合并暂住。

      比起城市,农村没有密布的摄像头,降低了暴露身份的风险。

      但前提是她与程安都要成功抵达农家乐。程安是从地球另一端用假身份回国,途中变数太多,无法准确预计他的抵达时间。或许他已经到了,或许还没有,又或许……

      担忧也无用,她只能默默祈愿他一切顺利。

      终于,车内的AI导航声提醒乘客,抵达目的地。

      沈绒看向窗外,只见路边不远处便是一栋农家小洋楼。透过雨幕望去,“新园农家乐”五个大字的霓虹灯流淌着模糊的彩光,宛如融化的颜料。

      “到了,是这里吧?”司机问。

      “是的,谢谢。”

      她扫码付了车钱。推开车门的瞬间,风裹着潮湿的凉意扑面而来,顺着发丝往脖子里钻,令她微微瑟缩了一下。

      雨依然很大,打在泥泞的道路上噼啪作响,泛起层层涟漪。她没带伞,准备好了一出车门就被淋成落汤鸡。

      但这时,一把黑色大伞出现在头顶,隔绝了风雨侵袭。

      抬首,只一眼,便见到了程安。他似乎瘦了些,却依旧眉目清朗,眸光温柔。

      四目相对的瞬间,四周的风声雨声仿佛都静止了。

      “绒绒。”

      他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体温驱散了凉意。这让她注意到一个细节:他依然戴着她送的那枚戒指,就像从未摘下。

      “下雨了,外面有点冷,我们进去吧。”他的嗓音低而温柔。

      雨滴啪啪打在伞面上,水珠顺着伞骨嘀嗒下坠,落在他的肩头,打湿衣物。伞被他举到她头顶,将她严严实实地遮住,而他却被淋湿。

      她下车后关上车门,把伞推到二人之间,一道向农家乐走去。

      “你来了。”她轻声道。

      “是的,我昨天刚到,想着绒绒你什么时候来。今天下雨,这条路上的车不多。看到有车停下,我就出来了。”他说得风轻云淡,绝口不提自己之前遇到的各种麻烦。

      她心中百感交集,想说的话明明那么多,却似乎都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是此刻的重聚。

      大雨如注。

      他握着她的手,一把大伞把他们笼罩其中。鞋底踏在泥泞的地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农家乐的小洋楼前有个大院子,竹篾编制的篱笆圈成栅栏,周围种着大簇大簇的杜鹃花。花朵含苞累累,花色明艳,此刻却已被雨打得簌簌落落。

      屋檐下挂着成串的腊肉和香肠。一名中年妇人坐在大门口择菜,剥开菜叶扔进竹筐。她是这里的老板娘,打理着农家乐的食宿。

      见到程安,她笑着打招呼:“小张啊,你媳妇来啦。”

      “是啊。”程安含笑回应。

      他化名姓张,在这里租了个套房,预付了一个月房租。

      虽然农家乐的位置比较偏僻,但两三公里之外有个4A级景区,天晴时风景很好,时不时便会有些城里人来此度假,住上一两个月也不奇怪。

      城里的宾馆旅店,入住者得出示证件登记。但在这种私人农家乐里,没那么多规矩,老板娘甚至没问沈绒的姓名。

      “对了,”程安似乎想起了什么,拜托老板娘道,“有件事要劳您费心。我媳妇她刚做完皮肤手术,医生说脸上要避光,也不能吃辛辣的食物。所以得麻烦您这段时间准备清淡的饮食。”

      沈绒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是程安在解释她为何一直戴着口罩。有了这个理由,就不会引起怀疑。

      老板娘果然不疑有他,一口应下:“放心,我记住了,不要辛辣重口的。”

      “多谢您啦。”

      程安待人向来礼貌和善,又给足了房租和伙食费,老板娘对他观感极佳。

      又寒暄了两句,他便带着沈绒上楼进入套房,关上门。

      这套房有一室一厅一卫,还带个小阳台。家具陈设都很简单,却拾掇得非常干净,昨晚程安专门打扫整理了一遍。

      按照计划,他们将在这里暂住一个月左右,以避风头。目前霍家正全力搜寻他们的踪迹,得等这阵子风头过去。届时会有景玫的人联系他们,帮他们出国。

      进了屋子,沈绒终于摘下口罩,露出的嘴唇有些发干。

      程安心细,注意到了。他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到她手里。

      她见桌上的暖水壶里装着清水,旁边还有瓷杯,不免疑惑,壶里的水不能喝吗?

      程安解释道:“壶里装的是井水。这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打了井,村民习惯喝井水。”

      “这井水不干净吗?”

      “那倒不是。昨天我喝了,没问题,还有股甘甜味。不过绒绒你没喝过,我怕你喝不惯,提前备了矿泉水。”

      程安向来体贴,他为她考虑周到,她自然感动,但她不想让他把她看得太娇贵。她与他一样都是普通人,将来还要一同过更普通的生活。

      “没事,井水挺好的,我可以喝。”她给自己倒了一杯井水。清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在舌尖留下一丝淡淡的甘甜,就像她此时心头的丝丝甜意。

      与恋人在一起,总是快乐的。

      “这附近风景挺好,等天晴了,我们出去走走。”他没有谈及过去,而是自然而然地聊着未来的计划。

      这是一个新的、充满希望的开端。

      “嗯,我们一起。”她不自觉地微笑。

      “绒绒。”他低声唤道。

      她还未回应,手就被他握住,继而拥入怀中。

      大雨如瀑,隔窗是丰沛的雨声,水气混杂着花香弥漫到室内。

      她微微仰着脸,双臂环住他的脖颈,承受着他久违的亲吻。无声无息,唇齿交融。

      内心柔软无比,久违的幸福宛如雨水涨满了溪流。

      此刻,人生终于自由,至少她如此认为。

      ————————

      景玫乘专机匆匆回国,回国后立刻准备拜访苏荟。

      此时苏荟不在霍家,而在某座别馆里。那别馆是她的众多私产之一,正在举行一场西式的音乐沙龙。

      这属于她的日常娱乐活动,并不特别,更算不得重要。但作为霍家女主人,苏荟居于豪门贵妇圈的顶层。她无聊时随意吩咐下人举办一场沙龙,便能引得世家大族的太太小姐们趋之若鹜。

      大厅挑高足有九米,整块大理石打造成背景墙,灯影幢幢。南面是一整面墙的落地窗,透过窗子能看到草坪与湖泊的风景。

      窗前做了一层演奏台,台上放着一架白色漆面的斯坦威竖式钢琴。旁边的小型乐队正在演奏莫扎特的第十七弦乐四重奏。奏鸣曲式的柔板细腻悠扬,营造出舒适的社交氛围。

      贵妇们靠坐在弧形的白色皮质沙发上,衣香鬓影,谈笑自如。

      这是一楼,普通宾客区。

      复式大厅的二楼是贵宾区,非请勿入,客人更少。苏荟身着一袭香槟色的克里诺林长裙,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主位上,怀里抱着一只慵懒的猫儿。

      这只泰国御猫是苏荟的宠物,通体毛色纯白无瑕,一只眼瞳湛蓝,另一只则是金黄色泽。

      “嘟嘟真乖。”一名贵妇笑着夸奖猫咪。

      “嘟嘟”是苏荟年轻时给爱宠猫咪取的名字。但猫的寿命有限,原本的那只猫早就去世了,这是它的克隆体3.0版。

      宠物克隆服务,对于这个圈层的人来说早就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就像一个玩具坏掉了,就再换个新的同款。至于克隆过程中被残忍牺牲掉的“废品”,没人在意。

      “是啊,它向来很乖,比之前那只还要乖。”苏荟淡淡道,指尖轻抚猫咪滑顺的脊背。

      宠物要乖,才能活得长久。

      她不禁想起之前的那只猫,嘟嘟2.0版。很少有人知道,它并非自然死亡。

      当年她被沈绒推下楼梯,不仅失去了腹中孩子,更从此丧失生育能力。她不是圣母,对于沈绒,她不可能毫无怨恨,甚至想过报复。

      但就在她开始计划报复的第二天,她的宠物猫就被霍家下人执行了安乐死。她上午还喂它吃小鱼干,下午它就变成了一盒骨灰。

      “那只猫不够乖,所以不能活了。”

      这是霍白给她的唯一一句解释。那时他目光很冷,语气漠然。

      于是她明白了,从此彻底熄灭复仇的妄想。她怎能妄图对付霍家大小姐,霍白的掌上明珠?

      从那以后,她只希望离沈绒远远的,越远越好……

      这时侍者送来一杯饮料。苏荟抬了抬下巴,示意放到手边。鸡尾酒的杯沿粘着半圈盐霜,象征恋人的泪水。

      恰巧这时台上的年轻女子演奏的曲目,正是布鲁赫的G小调小提琴第一协奏曲,第二乐章的柔板演绎出甜美而伤感的浪漫情调。

      苏荟喜欢小提琴,侧耳细听了一会儿,看向楼下的演奏台,随口点评:“还不错,是俄国学派的路子,有几分克谢妮娅的风格。”

      克谢妮娅是著名的E国女小提琴演奏家,在世界乐坛享有盛誉,苏荟颇为欣赏。前些年,苏荟曾邀请克谢妮娅过来,在华国住了几年,每月一次为她表演献艺。不过后来克谢妮娅年龄大了,决定隐退,苏荟便赠予巨额资产,送她离去。

      这几年里,效仿克谢妮娅演奏风格的人很多,却鲜少有人能得其神韵。这次的模仿者算是个中翘楚。

      苏荟被勾起了一丝兴趣,看向台上的演奏者,询问助理:“正在演奏的那个女孩子,是哪家的?”

      苏荟虽是沙龙女主人,却不可能亲力亲为地安排邀请名单,来宾的具体情况她并不清楚。

      助理立刻回答:“是陶家的三小姐,刚从柯蒂斯音乐学院留学回国。”

      “嗯,陶家……哪个陶家?”

      助理立刻解释了几句。

      这陶家不过是个二流家族。苏荟想了想,才模糊地记起了什么:“我记得之前有人提过,陶家的女孩子都早早订婚了,对吧?”

      “是的,不过这位三小姐昨天刚解除了婚约,她现在应该是单身。”

      苏荟点点头,心道果然如此。

      这并非她未卜先知,而是最近几天屡次发生这样的情况:一些单身的千金小姐“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她眼前,引起她的注意。

      比如苏荟喜欢克谢妮娅的演奏风格,现在就恰巧出现了一个模仿者,还是这么年轻美貌的小姑娘,昨天刚解除婚约。这司马昭之心,怕是路人皆知了。

      沈绒才失踪没几天,就有这么多小姑娘蠢蠢欲动。苏荟对此心知肚明,也乐见其成。如今她虽不再怨恨沈绒,却绝对谈不上喜欢。对她而言,苏嘉明要是看中了这些小姑娘中的任何一个,都是好消息。

      不过她最中意的还是景玫,可惜如今景玫不在国内……

      仿佛心想事成一般,只听助理低声提醒:“景小姐来了。”

      景玫提着裙摆,面带着得体的微笑,沿着旋转楼梯优雅地款款走了上来。水红的露肩礼服衬得肌肤莹白如雪,经典的收腰设计将腰掐得盈盈一握。

      像一朵盛开的红玫瑰,合该被娇养在铺着金丝绒的珠宝匣子里。

      她的出现,不免令人意外。

      按照原定行程计划,此刻她应该在国外度假。因她不在国内,这场音乐沙龙并未邀请她。

      若是其他人,没有邀请函肯定被拒之门外。但之前一段时间,景玫与苏荟往来密切,苏荟待她亲厚,与旁人不同,因此没人阻止景玫的不请自来。

      果然,苏荟见了景玫,没有丝毫责怪,还笑意亲切地扬了扬手:“玫玫,快过来陪我坐坐。”

      景玫在苏荟左手边坐下,那是贵宾席位,令人另眼相待。

      “景小姐来了。”一名陪聊的贵妇若有所思道,“我听说景小姐前些天刚刚出国度假,这么快就回来了。”

      景玫平静道:“那边有点无聊,我就提前回来了。正好过来看看夫人,听听音乐。”

      其实大家都猜到了景玫突然提前回国的原因,只是没人说破。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苏荟主动与景玫聊天。景玫处处迎合,两人相谈甚欢。其他贵妇看出苏荟是有意抬举景玫,于是纷纷捧场附和。

      “夫人您待景小姐真好。”一位贵妇羡慕道。

      苏荟微笑:“我与这孩子有缘。对我来说,玫玫就像干女儿似的。”

      众人看景玫的目光都变得不同。有人内心嘀咕:难道这景家二小姐也要像她姐姐一样,有望飞上枝头变凤凰?

      事实上,苏荟的确希望如此。想接近苏嘉明的女孩很多,比如刚才那位演奏小提琴的陶小姐。但在这些莺莺燕燕中,苏荟最中意景玫。

      这不仅因为景玫年轻漂亮、听话懂事,更是由于景玫是周家的姻亲。景棠对这个妹妹的宠爱和重视,才是苏荟最在意的。景棠私下暗示过苏荟,只要景玫跟了苏嘉明,景棠会尽力加强霍周两家的友好关系,并协助苏嘉明。有了周家的这层关系,无疑是苏嘉明的一大助力。

      只是苏荟不知,周即温其实并非周家血脉,如今又与周家老夫人关系闹僵,未来是否能继承周家还是个大问题。景棠给出的承诺,实际上近似一张空头支票。

      由于苏荟的抬举,贵妇们对景玫愈发客气。

      众人闲聊着,渐渐聊到了最近圈内最大的新闻:沈绒的失踪。

      苏荟与沈绒这对继母女之间的关系很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沈绒害得苏荟流产并失去生育能力。虽然苏荟从未公开流露怨恨,但很多人都不相信她对继女没有一丝怨怼。这些家族里谁不是演技派,表面上和和气气、私底下笑里藏刀的事情屡见不鲜。

      因此在苏荟面前,贵妇们都很有眼色,不会说沈绒的好话。她们不敢直接非议霍家大小姐,却会在言辞间绵里藏针。

      比如此刻,有人道:“现在外面各种说法太混乱。我甚至听说一种流言:霍小姐是与情人私奔逃婚了。这肯定不是真的,哪个正经人家的女孩子会做这种事?”

      这话表面上是在澄清流言,实际上嘛,大家都能听出弦外之音。

      “是啊是啊,这种事太丢人现眼了。”

      “谁会这么没有家教?肯定不能是霍小姐啊。”

      众人附和着。

      沈绒的私奔传言,这两天在圈子里传播得很广,成为人们私下议论的话题。无论众人信与不信,至少都听说过,却不清楚出处。唯有景玫知道,是乔泽故意散播了这个消息。虽然不知道乔泽为何这么做,但沈绒的名声变差,这对景玫有利。

      如今景玫最关心的问题是:霍家对于沈绒失踪是何态度?沈绒与苏嘉明的婚约是否受到影响?

      于是她旁敲侧击,委婉询问。

      苏荟明白景玫的小心思。在这个问题上,她的心愿与景玫一致,可惜现实并不如她们所愿。

      苏荟暗示了答案:霍家依然承认这个霍家大小姐,婚约并未受到影响。

      景玫略感失望,却不会为此沮丧。只要沈绒一天不回霍家,就是好消息。当然,如果她永远不回来,那就最好。
      而这也是苏荟的愿望。

      ————————

      沈绒在农家乐里住了下来,渐渐熟悉了环境。为隐藏身份,大部分时间她都安静地待在套房里,并不露面。

      在网络和各路传媒上,“九百万悬赏寻人”的事件依旧闹得沸沸扬扬。但在这个小村庄里,一切依旧风平浪静,村民的生活并未受到影响,最多把这事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在这样的平静中,沈绒悬着的心渐渐放下,不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如果继续闭门不出,怕会引起老板娘的怀疑。于是半个月之后,她开始时不时地与程安一起出门走走。当然,她总是戴着口罩。村子里人不多,没遇到什么问题。

      农田里稻子成熟,一场秋雨之后放了晴,林子里的菌菇大片大片争先恐后地疯长冒头。正是每年最适合采蘑菇的时节。

      附近盛产野生菌菇,采蘑菇、吃蘑菇属于农家乐的传统项目,不少客人参与其中,当做有趣的游戏。沈绒没有这样的经验,对此颇感兴趣,决定和程安一道进山采摘。

      老板娘很细心,预先告诉他们哪几种蘑菇可以食用,还发给他们详细的照片,用于与实物比对。等蘑菇采摘回来,老板娘还要仔细筛选一遍,不用担心吃到有毒的。

      据老板娘说,清晨披着露水的菌菇最为鲜嫩,没被阳光晒蔫,采摘宜早不宜晚。于是这天晨光破晓时,沈绒和程安就出发了。

      昨夜刚下过一场雨,空气湿润。站在山谷里,肌肤仿佛时刻都在补水。山间云烟缭绕,满目深深浅浅的清新绿意。草叶上还有露水,空气清新宛如天然氧吧。

      两人沿山路前行。路旁小溪蜿蜒,山雀的啼声在幽深的山谷中回荡。

      偶有昨夜的雨滴从树梢淅沥落下,打在肌肤上,凉凉的。

      欣赏着沿途山色,呼吸着新鲜空气,沈绒的心情愈发轻快,有种在森林中探险的快乐。

      进山途中,他们遇到了另一对年轻小情侣。

      这对情侣是某网站上小有名气的博主,主要发布一些徒步旅行类的视频。他们听说这附近风景不错,就专程过来拍摄,一早进山也是为了采蘑菇。

      两人性格开朗活泼,主动与程安沈绒攀谈,态度友善,又很健谈。听闻后者也要进山采蘑菇,小情侣便提出不如四人一起结伴而行。沈绒以为对方也是普通游客,便答应下来。

      一路上,小情侣时不时地掏出相机拍照拍视频。沈绒默默避开了镜头。

      终于,四人来到了目的地。

      “啊,好多蘑菇!”小情侣中的女孩惊呼。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只见树荫里的苔藓上满是成丛成片的菌菇,大大小小的,像一把把小伞。

      “太棒了,竟然这么多,”女孩跃跃欲试,“我们开始吧。”

      四人蹲在树下拨开草丛,掏出手机对比照片,挑出可以食用的鸡枞菌和牛肝菌,开始采摘。

      沈绒是初次尝试,菌杆攥在手中,那种柔嫩的触感令她忍不住摸了摸菌伞。伞面光滑清凉,菌肉肥厚软糯,颇有几分新奇。

      她把菌子从土壤中拔起。为了减少对环境的破坏,处理根部时要小心,不能连根拔起,采摘后再用落叶掩盖,这样之后还会长出新的菌子。

      程安递过塑料袋,让她放进来。两人配合默契,袋子渐渐满了一半。蘑菇这种东西占空间却并不重,多摘些也无妨。

      就这样,四人在附近搜寻采摘,时不时聊聊天,有说有笑。那对小情侣还唱起了儿歌——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清早光着小脚丫,走遍树林和山冈……”

      歌声回荡在山谷间。

      然而,变故往往在人们全无防备时猝然发生。

      沈绒刚从草丛深处扒拉出一朵肥大的菌子,颇有成就感。忽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微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草丛里挪动。

      她回头看了看,却未发现任何异常。难道是错觉?

      “你们听到什么了吗?”她扬声询问。

      程安摇摇头:“怎么了?”

      那对情侣中的女孩拿着相机站在不远处,朝这边看过来。忽然,她脸色骤变,大叫一声:“蛇!”

      沈绒一惊,余光瞥见草丛里骤然窜出一条灰色长蛇,嘶嘶吐着信子向她扑来。

      她被吓得愣了一瞬,再闪躲也来不及。

      就在这危急关头,旁边的程安冲了过来,替她挡住蛇的袭击。蛇朝着男人的脚踝咬去,利齿穿透袜子,刺入皮肉。

      蛇咬人后不再逗留,倏然游荡开,隐入草丛消失不见。

      沈绒这才回过神来,踉跄着扶住程安,让他在空地处坐下。

      “怎么样,你还好吗?”她问,口罩遮住了煞白的脸色。

      “还好,不过我好像被咬了。”程安低声道。

      沈绒连忙蹲下,掀起裤管,除掉他左脚的鞋袜。只见脚踝靠上一点处有两点伤口,凝着血珠,血迹很新,周围已然红肿。

      “那蛇有毒吗?”一旁的女孩低声问。

      没人回答,大家都不是蛇类专家。但他们都清楚,不能冒险赌运气,必须尽快送医,去医院注射抗蛇毒血清。

      男子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沈绒扶着程安,满心担忧:“你是为了救我才……”

      程安反握住她的手,连眉头也没皱一下,还安慰她:“没事,你放心,等会儿去医院打了针就好。”

      救护车没法开到山里来。为了节约时间,他们得原路返回。

      于是沈绒与男子一左一右扶着程安,顾不得带上刚采的蘑菇,四人匆匆离开。

      走到半路,遇到了村里派来的紧急救护人员。他们接替了沈绒的位置,搀着程安来到公路旁,那里停着一辆救护车,将带程安驶向最近的医院。

      程安上车后,沈绒正要跟上,却被他拦住。

      他靠近她,低声耳语:“你别去,医院人多,监控也多。我们用手机联系就好。”

      她明白他的顾虑,却仍放心不下。

      “别担心,我真的没事。现在医学发达,及时打针就好,不会有什么危险。”为了让沈绒放心,程安又转向救护人员寻求确认,“是这样吧?”

      救护人员点头:“只要24小时内注射抗蛇毒血清就没问题,当然越早越好。”

      由于程安坚持,沈绒只好放弃上车。她明白,即使她跟去医院也帮不上忙,反而可能暴露身份、引发更大的麻烦。

      车门关上,救护车鸣笛开路,载着程安呼啸而去。

      车消失在视野里,沈绒依然站在原地,神色恍惚了几秒钟。待回过神来,她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人,于是向刚才帮忙的小情侣道谢。小情侣没说什么,告辞离开。

      沈绒忧心忡忡,没有注意到小情侣对她的态度十分冷淡。

      沈绒返回农家乐。老板娘见她独自归来,也没带回蘑菇,便出言询问。

      这没什么需要隐瞒的,而且得提醒一下村里人,避免以后有更多游客受伤。于是沈绒说程安在林子里被蛇咬了,去医院打针。

      “之前有人被咬过吗?是不是毒蛇?”沈绒问。

      老板娘满脸诧异,喃喃道:“呃,以前的确有人在林子里见过蛇。不过那种蛇从不主动咬人。看到蛇之后,只要避开就行了,没什么危险……已经好多年没听说过有人被蛇咬……哎,可真是奇了怪了……”

      是这样吗?沈绒不能确定。

      老板娘或许是因为不希望有蛇而影响农家乐的客源,才故意这么说。当然,也有可能这是真的,老板娘所言无虚。如果是后者,那就是沈绒太倒霉,竟遇到这种稀有的、主动咬人的蛇。

      无论如何,程安又救了她一次。感动之余,她自觉欠他更多。

      而她不知道的是,其实蛇的出现根本不是意外,而是安排好的剧本。乔泽派来的人事先在采蘑菇的地方放了一些无毒的蛇类,程安又在沈绒的衣物上喷洒了一些特殊物质,吸引蛇类攻击。

      之所以安排这出戏,是为了让程安再救沈绒一次,让她欠他更多的“救命之恩”,为下一阶段的行动做最后一次铺垫。

      先前沈绒的一些遇险经历,也出自乔泽的手笔。否则岂能如此凑巧,总是程安及时英雄救美?

      三个小时后,程安回到农家乐。他告诉沈绒,他在医院打了抗蛇毒血清,医生让他休息两天就好。沈绒这才松了口气。

      老板娘有些内疚,为他们准备了更好的饮食,还提出可以退几百块钱。但程安谢绝了,不收退款。

      “这与您无关。是我们运气不好,不是您的问题。”程安道。

      老板娘暗自感叹这样的客人素质高,脾气好。却不知,这事都是他的演出。

      不过有一点,谁都没料到:之前在山里遇到的那对小情侣,在网上发布了一段进山采蘑菇的旅行视频。

      这种视频原本并不出奇,但或许是为了增加惊险性、吸引观众,他们把同行者被蛇咬的意外事件也详细交代了。女方还拍下了程安与沈绒的背影,剪辑后收入视频中。

      这些片段引发了许多网友的关注,弹幕和评论区里充满了此类留言——

      “小哥哥是为救老婆而被蛇咬的,这太感人了吧。”

      “真是别人家的老公。想想我前任,连蟑螂都不敢打,呵呵。”

      “虽然没有正脸出镜,但看侧脸和背影,应该是个帅哥。”

      “可惜好男人都不是单身。”

      “有一说一,你们不觉得他这个老婆有问题吗?老公为救她而被蛇咬,去医院治疗,她却丢下他,让他一个人去。他们是在旅游啊,又没什么十万火急的工作,难道连这点时间都抽不出吗?”

      “+1,我也觉得这个女人过分。”

      “所以就连发视频的博主都说不理解。”

      “这种渣女谁能理解啊?希望帅哥早日康复,也早日擦亮眼睛,天涯何处无芳草。”

      ……

      最后,网友们的关注点几乎都不在博主身上,转向了程安与沈绒。还有人剪辑出了其中片段,发布短视频,配以这样的文案——

      “旅行途中,丈夫为救妻子,被毒蛇咬伤。冷酷妻子抛下丈夫。#渣女#”

      这样夸张的文案的确吸引眼球,在网上迅速传播。

      乔泽手下的人很快发现了这些视频,立刻将它们全网删除,并秘密通知程安。

      对程安而言,这是个麻烦。他不希望霍家通过视频提前找到沈绒。

      于是,他把视频的事告诉了沈绒。她一惊,不免担忧。

      虽然她一直戴着口罩,在视频里没露脸,却被拍下了身形步态。程安除了背影,还有模糊的侧脸一闪而过。如果霍家人发现了这条视频……

      程安道:“我私信联系了博主,他们已经把视频删掉。但之前的浏览量不小,可能被二次传播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离开这里为好。”

      视频曝光后,这个农家乐就不安全了,霍家的人随时可能找来。沈绒表示认同。

      事不宜迟,他们收拾行李退了房,离开农家乐。

      三日后,两人辗转抵达一座小镇,在网上找了家民宿,暂住进去。

      小镇位于国境边陲,面积不大。本地居民中有不小的比例是南方少数民族,建筑、饮食、风俗习惯等也颇具民族风情,吸引了不少游客。一些本地居民专门做游客生意,开起了民宿、餐馆、酒吧、手工艺品店。

      此时正是旅游旺季,民宿里住满了人。游客来自天南海北,彼此都是陌生人,不会对其他人的私事过分好奇。沈绒与程安住在这里,深居简出,言行低调,倒也相安无事。

      沈绒没来过这里,她不便外出,却好奇这里的风物。于是程安出门时,用手机视频向她实时展示街景,成为独属于她一个观众的直播。

      平日里,两人像朋友一样相处,感情融洽,有商有量,从未发生争吵。

      对于沈绒来说,这样的感情就刚刚好。它宛如一杯温凉的茶,清淡不浓烈,却极为自然舒适,润物细无声。而这正是她想要的。

      许多人向往那种非你不可、不顾一切的炙热爱情,她却敬而远之。从母亲因情而自杀的那一天起,沈绒就本能地排斥过于强烈的感情,甚至把它视为病态的疯狂。

      但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剧本在暗中翻过了一页。

      变故降临。

      一日,程安出门购买生活用品,沈绒独自留在套房里。她现在有大把的空闲时间。

      为免她无聊,程安提前买回了一些书籍报刊,此刻她正翻着一本外国小说。

      毫无预兆,灯光突然熄灭。她起身按了按开关,还是没反应。是灯坏了,还是停电?

      她来不及细想,便被尖锐的火警警报声吓了一跳。

      整座居民楼里都回荡着警报声,以超高分贝提醒人们:这里可能发生了火灾,得赶快从安全通道撤离。

      “着火啦!着火啦!大家快逃!”有人在门外大吼大叫。

      走廊上响起纷沓的脚步声,游客们匆匆离开房间。紧急时刻,沈绒顾不得多想,拎起装着手机和证件的包就往外跑。

      由于断电,走廊里光线昏暗。火警启动了建筑内部的喷水装置,犹如瓢泼大雨当头落下,水花四溅,整个空间里弥漫着水雾。再加上刺耳的警报声,场面兵荒马乱,趋于失控。

      众人发疯似的争相涌入安全通道。

      有人跌倒,有人叫骂催促。小孩在父母怀中哇哇大哭,甚至有女士的高跟鞋在逃跑中被挤掉。

      沈绒虽然害怕,却还算冷静。可能是由于她居住的楼层较低,起火点在楼上,她跟随人流下到一层的途中,没有遇到明火和烟雾。

      终于踏出居民楼时,前面的空地上站满了人,大家都在仰首张望。沈绒抬头望去,只见顶上一层楼冒出了浓烟。

      这时,消防车赶到现场,消防员跳下车开始工作。

      沈绒舒了口气。幸好程安还没回来,没遇上火灾。

      她正想给他打个电话,这时,她的手机先响了。来电显示为陌生号码,令她心底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除了程安,应该没人知道她的这个手机号。还有谁会给她打电话?

      迟疑着,沈绒深吸一口气,接通来电。

      耳边传来陌生的男音:“沈小姐,你的男友程先生正在我们手上,他的安危取决于你是否配合。”

      她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程安被绑架了。

      对方是谁?难道是霍家人?这是她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不,如果是霍家人,不会叫她“沈小姐”,也不会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

      “他怎么样了?你是谁?”她沉住气问。

      “眼下程先生还是安全的,但以后如何就说不定了。至于我们是谁,沈小姐很快就会知道了,不必急于一时……”

      沈绒还想说什么,却被对方打断。

      “总之,沈小姐如果不想男友遇到危险,现在就去街对面的公交站,乘坐最近的一班308公交车,坐到终点站下车。记住,是308。不要有其他任何行为,比如报警或联系霍家,那没有意义,只会对程先生造成伤害,让您后悔莫及。”

      话音刚落,通话就切断了,没给她留下反应时间。

      她立刻拨打程安的手机号,却只收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

      这时,随着叮一声提示音,她收到一条彩信。彩信照片中是程安手脚被绑住的样子。他身上的衣物正是今日出门时的装扮。

      她脑中嗡然一声,却不得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为了程安,她不敢冒险,只得听从神秘人的指示。就在她抬眼望向街对面的车站时,忽然注意到,旁边有人正毫不掩饰地盯着她打量,仿佛她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立刻警觉起来。

      对方迟疑着开口:“呃,你是不是悬赏寻人里的那个什么……”

      沈绒这才意识到,刚才火警突发,她匆匆出门,竟忘了戴口罩。

      “不,你认错人了!”她低下头,避开人群迅速离开,不敢再多留一刻。

      程安被绑架了。此刻她已无暇考虑会不会有路人认出了她,为了那九百万而联系霍家。现在她必须尽快做出决断:是配合绑匪,还是寻求帮助,比如报警?

      这时,大概是由于发生火灾,正好有一辆警车向这边驶来,停在不远处,两名警官下车。

      沈绒距离他们并不远。她咬咬牙,正犹豫要不要走过去,手机叮一声响了,接连跳出两条新信息——

      “沈小姐,我们在看着你。不要试图接近那两个警察,他们帮不了你。”

      “你唯一正确的选择,就是配合我们。只要配合,我们不会为难你,你和程先生都会安全无虞。”

      她心中一紧,环顾四周。大街上人来人往,车辆川流不息。每个行人都那么普通寻常,又似乎都是可疑的。她不能确定绑匪正在什么地方监视着她。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唯一选择,就是配合绑匪。

      当她独自登上308公交车时,不是不紧张的。身处未知的危险之中,心脏砰砰直跳。不过比起担心自己,她更担心程安。

      车厢里人不多,她找了个角落的座位坐下,一直低着头,用长发挡住脸。似乎没人注意到她。但她不能确定,这些乘客里会不会有绑匪的人。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行驶着,越临近终点站,乘客越少。到最后一站,车里只剩下寥寥两三个乘客。

      下车后,她发现自己置身在小镇的边缘地带。这里的建筑物陈旧破败,不是游客会来观光的地方,行人稀少。

      公交车驶离,她孤零零地站在路边站台上,不知该往何处去。这时,一辆面包车缓缓驶来,在不远处停下,却无人下车,显得有些可疑。

      她警惕地盯着那辆车,忽然身后传来声响。

      尚未来得及回头查看,便有一只大手自身后伸出,用浸过药水的毛巾死死捂住她的口鼻。

      她挣扎着,却抵不过对方有备而来。颈脖处一阵刺痛,冰凉的液体打进她的身体。

      随后,她失去意识,坠入无尽黑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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