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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宿命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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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扈嚣张了一生的暮昭仪,此番却没有半丝声响回应,像是木头人一般,对内侍的讥讽恍若未闻。
“……皇后娘娘可交待了,这御赐的鸩酒啊,就给昭仪娘娘您放在这儿了,您哎,能撑多久就多久吧。”
那内侍提步欲走,忽而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说了这么一句吩咐。
“等等。”帐子后,夏侯醇忽而出声了。
“八角柜第二层,是本宫最后一个月的月例银子,公公拿去吧,只是帮我把外头的烛台点上就好。”
“……好嘞。”
那内侍未曾想到这暮昭仪临死之际却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之前这暮昭仪的月例银子可不少,足足够他下半辈子敞开了花了。
外头果然亮起一抹明亮的烛火,而那内侍也拿了银子满心窃喜的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夏侯醇终于揭开帐子,自榻上走下来。
她有些虚弱,强撑着来到放烛台的小桌前,她探身至前,双臂伏了上去,看着那滋滋燃着的香蜡,久久的移不开眼。
那杯赐下的鸩酒,就在手边。
她看了一眼,轻轻执了起来,终于一仰头,痛快喝下。
她一顿,捏着杯柄的两指一松。
“砰”一声,酒杯应声掉在地上,滚落开去。
又是一声闷响,她已经完完全全伏倒在桌上,看着那燃着的烛火,明亮得耀眼,而散发着温暖。
一如当日她以正妃之礼,与皇长子承王成亲当夜,记得喜房里燃有红蜡,那是何等的鲜红漂亮啊……
她慢慢的扯开嘴角,笑了,随即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来,但这还只是开始,大口大口的鲜血不受控制的漫出,唇齿舌间尽是腥甜的血锈味。
四下里似乎渐渐的暗了下来,有些黑。
不过,台前那盏灯还是如此的明亮,直到夏侯醇眼前的一切,彻底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里……
深沉的墨色袭上长空,又是黑夜降临的一日傍晚,福康殿里的人,却是人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奴婢求皇后娘娘……”
伺候谢逢晚的侍女横身跪在榻前,身子在瑟瑟发抖。
“本宫,让你让开。”
江皇后拂了拂衣袖,对这侍女扫也不扫一眼,只是淡淡注视着榻上,那缩在锦被里的孩子。
“众目睽睽之下,莫非,你觉得本宫会对她做些什么吗?”
江皇后终是不耐烦了,睨了地上的侍女一眼,那侍女当即身子一颤,仍不敢让开。
“放肆!”见此,姜茶在旁叱了一声。
“行了”,江皇后扶一扶发间的珠钗,摆摆手道:“拉下去,杖毙。”
“诺。”
身后的嬷嬷们齐声应下,拽着那侍女的头发或衣领就提了出去,下场可想而知。
“五公主莫怕,这侍女太过执拗,不听话,打死了,母后会再给五公主寻个好的。”
看着眼前少了碍事的人,江皇后心情也软和下来,提了裙摆走上前,就坐在榻沿上,柔声对那孩子道。
“不,”那孩子目露三分警惕:“我自己来挑。”
“可以。”江皇后欣然点头。
“小五,你跟母后来。”
忽然,江皇后拉着那孩子站起来,唤了侍女为她穿鞋,披好外衫,便牵着她走出殿外,无视那正被堵口施以杖刑的侍女来到院庭里。
“孩子,你抬头,望一望你头顶上,这四方方的天。”
“……什么?”
她仰头。
“一方院墙,圈禁住了一方天地。”
江皇后也慢慢蹲下身去,两手搭在孩子肩膀上,也抬头仰望无数繁星点缀的浩瀚长空。
“而你要记住,今日里,在这被圈禁住的天地中,天上陨落了一颗明星,地上少了一个人。”
“母后,为什么?”
孩子问。
“无他,惟宿命,罢了。”
江皇后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