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泯》辞浅思深

3、当不起

　　“你如此心思歹毒，怎配为公主之母，怎配为陛下的后妃，又怎配为我堂堂南齐的昭仪娘娘，夏侯氏，你好生瞧瞧你自己，你，当得起吗？”
　　她面上高傲似寒崖上的一枝孤梅，眼底另含讥笑，看着那曾经风光无限的女子，夏侯氏的千金，昔日承王的正妃，不过几日光景前的暮昭仪，如今虐待皇女的阶下罪人。
　　“把公主好生带回福康殿，看顾好了，切莫再让公主落到了心思不善之人的手里，若再有，本宫必然严惩。”
　　“至于暮昭仪的罪恶，实难为后宫宫廷能容，本宫自会禀了陛下，今日你们也提一提神，日后若再有人胆敢苛待轻视了本宫膝下庶出的皇子皇女们，本宫绝不姑息。”
　　江皇后话罢，手掌忽然一摊，那副耳坠顿时自她手中脱落，跌在地上，上头嵌着的红宝石都磕了下来，骨碌碌的滚到了殿上的某个角落，她却转身，拂袖而去。
　　他们来时阵仗颇大，走时也声势浩荡。
　　“江宛宁！”只听得那帐子后传来夏侯醇的低喝。
　　江皇后充耳不闻，抬脚迈过门槛，步出殿外，身后的禁卫待她长长的裙摆拖出殿外，方才小心翼翼的要合上宫门。
　　“今朝夏侯失势，他朝新贵冉起，你江家也不过是官海一子，何时启，何时弃，都是那薄情寡义之人一夕之念，你以为你能在这脏脏的凤位上风光多少年！”
　　“怕不是要落得同我夏侯醇一般的结局！”
　　她扯着嗓子，歇嘶底里的高喝着，沙哑沧桑的声音似乎要穿透那朱漆宫墙，噤人得很。
　　回京锦宫的路上，前后共一十二名掌灯宫婢引路，正是夜深人倦时，江皇后却没有贪快而乘轿辇，由着身边的循嬷嬷搀着胳膊，慢慢的行着。
　　“皇后娘娘……那个疯妇的话，您莫要放心上，江家一心侍君王，忠心日月可鉴，况且娘娘身居后位，母仪天下，乃是众望所归的不二人选……”
　　“循娘啊……”
　　江皇后忽然没有如往常般唤她循嬷嬷，而是唤了她年轻时的称呼，循娘。
　　“你是母亲当年的陪嫁，母亲过身后，你便待在我身边了，自当最是了解我了。”
　　同循娘在私下里，她的自称不再是高高在上，拉开身份与距离的本宫。
　　“我嫁给殿下当侧妃，现如今，已经快十年了。”
　　江皇后忽然停下脚步，遥遥看着御花园里那一盆独自盛开的晚菊，像是除夕时绽放在苍茫天际的火树银花，热烈盛放，然而花瓣尾截凋黄，已有枯萎的前兆。
　　“娘娘，当初的殿下早已登基，哪怕私下里，您也早该改称陛下了。”
　　循嬷嬷心知她意，并不接她话，却是等在一旁，默默提醒道。
　　“……夏侯醇，的确啊，是位如宫廷佳酿一般，醇香醉人的女子……”
　　她惬然长叹，似是惋惜。
　　“其实，她说的也没错。”
　　深秋夜风拂过，江皇后望着那枝头，有一瓣泛黄花瓣终是耐不住风劲，凋落在地，徒留萧然，她收回目光。
　　何时启用，何时抛弃，不也皆是陛下一人定夺，官场沉浮，皆无定数，今朝是夏侯家，待轮到她江家，又用得了几年……
　　翌日，一道赐死的懿旨传到了春熹殿，是崇仁太后有意，陛下默许，江皇后亲自授旨。
　　“春熹殿昭仪夏侯氏，品行不端，不孝父兄，苛待皇亲女，被罚禁足，仍不思改，收买教唆宫婢，以生母之威，胁公主深夜探望，用心歹毒，遂赐鸩酒一杯！”
　　“昭仪娘娘，还不快快领旨谢恩。”
　　来宣旨的内侍趾高气扬，全然忘了从前对宠冠六宫的暮昭仪，是如何的鞠躬尽瘁，恨不得肝脑涂地，以表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