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孑岛》苏门小学士

20、聚餐

　　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窗帘上，方泽拥着迟星，就像曾经无数次从战场归来一样，拥着久别的爱人。
　　他的影子比迟星淡许多。
　　正常人不会有这样的影子。
　　灯光的亮度自动暗下去，房间里滋生着一种奇怪而伤感的浪漫。

　　方泽的拥抱越来越紧，紧到迟星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揉断了骨。
　　迟星闷哼了一声。
　　“痛。”

　　方泽听到了，他闭着眼睛，闻着怀中人的香味。清淡的洗浴用品的香味下，是迟星身上独有的香味，那香味从细腻的皮肤下、从丝丝头发间、从清浅的呼吸中散逸出来……这是世上没有第二人拥有这样的体香，方泽对此欲罢不能。
　　他情难自禁，在迟星颈间咬了一口。

　　迟星颤抖了一下。犹如一道电流经过全身，被方泽咬过的地方也火辣辣地烧起来。

　　“嘀嘀嘀！”迟星的手机响了几声。
　　“信息。”迟星的心突突乱跳，他想借此逃离。
　　“别管。”方泽手臂的力道又紧了些，他说道，“你现在的时间属于我。”

　　“可是……现在不属于协议服务时间。”

　　方泽顿了一下，他忽然意识到，他与这个人之间，如今确实只存在着一纸协议。
　　他要充分利用这份协议。

　　“你提醒了我。”方泽放开了迟星。
　　他收敛了神色，淡淡说道：“作为甲方，我想同你讨论一下关于协议的事情。”
　　“啊？”迟星紧张起来。

　　“我只有晚上才有时间，这个你知道的。”方泽说道。
　　迟星点点头：“嗯。”
　　“我不能总是出岛，更多时候，得是你上岛去看我。”
　　迟星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但还是乖巧应道：“嗯。”
　　“一个月一次不够，我希望这个频率增加。”
　　迟星惊讶，这位少爷莫不是想要增加他的工作量？
　　“你想上大学，就上大学，想去别的地方，做什么，都可以，但不能故意避开我的人，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你。”
　　这一句迟星听得很明白：“嗯。”
　　“最重要的一点，我不在的时候，不准与任何人亲近。”
　　方泽补充道：“我会，吃醋。”

　　吃、吃醋？！！！
　　等等，他为什么要吃醋！
　　迟星的脸“唰”一下就红了，他不明白方泽是如何面不改色说出这些话的。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方泽的声音轻柔无比，一双眼眸如深不见底的幽潭。
　　迟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卡在喉间说不出来。

　　“如果这些你都同意，我们重新签一份协议，费用，你定，时间，无期限。”方泽俯身看向迟星。
　　他比迟星高出大半个头，如此低垂着眼瞧他，像胜券在握的主宰者。

　　“你有一晚上考虑时间，天亮前请给我答案。”方泽说道，“今晚我不走。”
　　今、晚！
　　迟星有一种被架上倒计时断头台的错觉。

　　“叮铃铃……”迟星的手机铃声再一次打破了这氛围。
　　这一次是电话。
　　迟星没有去接，电话一遍又一遍地响着。
　　大概是有人找他有急事。

　　“去接吧。”方泽说道。

　　迟星接起电话时还有点恍惚：“喂，你好。”
　　“我的天，迟星，你终于接电话了呀！”电话那头是班长，一个大大咧咧的北方大妞，“你去哪了，一晚上都没看到你的影子，还以为你被人绑架了呢……”
　　“我有点事情，先走了。”迟星看了方泽一眼。

　　“今晚的讲座太成功了，院长都夸咱们讲座组织得好，咱院这一次可是出尽风头了。哎，你见着许教授了没，讲座结束后许教授还特意问起了你……”
　　迟星此刻没心情听她说这些，说道：“不好意思，班长，你找我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我们在堕落街聚餐庆祝，你要不要来？”
　　堕落街是大学城背后的一条街，是南大学生聚餐玩乐的天堂。

　　迟星轻声道：“我现在没空。”
　　“喂，迟星，你行不行啊，你平时不参加班里的活动就算了，今天可是咱院开学以来头一件大事，高光时刻，庆功聚餐耶，这你都不来，你还是不是人？想不想在咱院混了？”

　　电话那头很吵，人声、车声、叫卖声、街头音乐声，很是热闹，隐约还可以听见有人在起哄：“班长，你连一个迟星都搞不定，还是卸甲归田吧。”

　　班长喝了点小酒，脸已经红了，说话的语调也急了：“好歹给我点面子，就这一次。”

　　迟星没有回答。

　　“喂，迟星，你还在听吗？”班长大声喊道。
　　突然，一个陌生而冷感的男声从手机中传来。
　　“他去。位置请发来。”

　　班长捏着手机，浑身一激灵，酒醒了大半。
　　妈呀，这声音，好听到犯规！
　　再听时，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了。
　　“卧槽，这人谁呀？”班长转身看向满桌的年轻人，一脸的不可思议，“迟星有情况呀！”

　　直到方泽拉着迟星坐进车里，替他系好安全带，并将帽子扣在他头上，迟星还是不敢相信。
　　方泽居然要陪他去堕落街参加同学聚餐！
　　这太离谱了，那是方泽少爷该去的地方吗？

　　迟星试图阻止他。
　　方泽已经换了件与迟星同款的白T，这么看着竟然也有了大学生的影子，他淡然地转动着方向盘，声音不清不淡：“我偶尔，也想参与一下你的生活。”

　　一路上，迟星都惴惴不安，他担心会引发什么意外，担心穆尘会削了他的皮。

　　方泽将车子停在堕落街的入口处，轻扶着迟星的肩，与他一起往里走。
　　两位大帅哥一起出现在堕落街，动作还挺亲密，很快引起了行人注目。

　　“还是回去吧。”迟星说道。
　　“让我见见你的同学。”方泽说道。

　　班长老远就看到了他们。
　　“啥情况，一来来俩！”班长兴奋地站到凳子上，向迟星挥手，“迟星，这里。”

　　全班的目光齐唰唰向班长指的方向看去。

　　花花绿绿的霓虹灯闪烁着，迟星与一名高挑男生并肩走在一起，两人穿过人群，如同街头画报里走出来的人。

　　“迟星，这你家属？”班长蹦跶着过去问道。
　　“我哥。”迟星回道，“他今天刚好来看我。”

　　“原来是哥哥呀。”班长笑得像一朵花，“啧啧啧，你哥可真帅。”

　　迟星挡在两人中间：“班长，我哥呆会还有别的事，我们只坐一会就得走。”
　　“才来就说走，太不够意思了吧。”班长拉着迟星往座位上走去。
　　方泽皱了皱眉。

　　两人一同入坐。
　　原本吵吵闹闹的餐桌，因两人的到达，瞬间安静了许多，大家都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投到方泽身上。
　　方泽的座位左侧，是两名女生。
　　她俩好奇地盯着方泽看了几回，终于没忍住问道：“迟星，你哥是不是明星？我好像在媒体上见过。”
　　迟星忽然想起，穆尘曾经说过，一年前少爷在玉簪拍卖会上，被人拍了照片传到网上，传得沸沸扬扬。
　　“不是！”迟星立马否定，“你一定是认错了。”
　　“啊……不是吗？”女生一脸疑惑，“明明感觉见过的。”

　　一名男生招呼着开了瓶新酒，倒出满满三杯，推到迟星面前，说道：“迟到的人，自罚三杯。”
　　迟星沉默了两秒，答道：“好。”
　　“他不会喝酒。”方泽冷冷地瞥了一眼那名男生，按住了迟星拿酒的手。
　　“我可以的。”迟星轻声说道。
　　“一杯倒，也叫可以？”方泽反问道。
　　“……”

　　“我替他吧，”方泽端起酒杯，非常优雅地隔空朝那名男生敬了一下，说道，“迟星对酒精过敏，以后，也请不要给他酒喝，拜托了。”
　　说罢，他仰头一饮而尽，动作干净而优雅。

　　“这……”那男生被方泽看的瞬间仿佛被某种强劲的力量摁在头顶，他不由自主地低头应承道，“好。”

　　“你哥也太好了吧。”一旁的同学推了推迟星的肩，“我要是喝醉了，我哥只会打电话叫我爸来揍我。”
　　迟星尴尬笑笑。

　　他没来得及阻止，方泽已将三杯喝尽。
　　迟星低声问：“等下怎么回去？我没有驾照。”
　　方泽笑道：“谁说一定要自己开车。”

　　迟星瞬间噎住。

　　同学们的话题很快又回到了讲座上。
　　年轻的孩子们总会因为一点点小成就而高兴几天，他们都为学院里多了一位明星教授而骄傲不已。
　　“对了，迟星，许教授让我给你带个信，他让你明天第一节课前去他办公室一趟。”班长说道。
　　迟星有点意外：“好的。”
　　可是，这位教授找我干嘛？

　　“你是不是一早就认识许教授？”班长问道。
　　“不认识，只在讲座会场见了一面。”迟星答道。
　　他觉得奇怪，当时他并没自我介绍，那位许教授怎么就知道他是迟星。莫非他看过新生花名册？又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迟星，而只是单纯要找那个年级第一、名叫迟星的学生聊一聊。
　　迟星觉得大约是后面这种可能。

　　“唉，老师眼里永远只有学霸。”
　　“有本事，你在下一次考试中，超过迟星？”
　　“不敢不敢，就他那成绩，还算是个人吗！”

　　方泽听着这些小孩的碎言碎语，垂眸浅笑，这就是迟星的世界么？
　　他在桌子底下牵住了迟星的手。

　　迟星手一颤，很快，一种窃喜涌上心头。

　　方泽的目光幽幽看过来，带着点不明的意味。

　　“班长，我们得走了！”迟星突然站起来说道。
　　“这么快吗？”班长问道。
　　“我哥明天一早的航班，晚上还有点别的事要处理。”迟星发现自己编起慌来，顺手拈来。
　　“行吧，注意安全，明天见。”

　　方泽跟着款款起身，他扫视了一圈众人，眼神明明很友好却又带着一种奇怪的威严，他微微欠身道：“感谢各位对迟星的照顾。”

　　迟星忙拉住他：“哥，我们走啦。”
　　“好。”方泽满脸宠溺。

　　夜色还早，聚餐还在继续。
　　可是，氛围却有一点不一样了。
　　之前劝酒的男生没忍住，对身侧的同学说道：“妈呀，我刚刚被迟星的哥哥震慑到了。”
　　“好像我要是欺负了迟星，他就会对我怎么样一样。”
　　“岂止是你，我也……”

　　走到稍远一点的地方，迟星放开方泽，松了口气，说道：“刚刚吓死我了。”
　　方泽揽住迟星的肩：“你在怕什么？”
　　“我……”
　　“怕我被人认出来，还是怕他们怀疑我们的关系？”
　　“太危险了，下次不要这样了。”
　　“你在担心我？”方泽眼中闪着光，“说到我们的关系，从一开始我就想问你……”
　　他定眼看着迟星：“半个月没见，你有没有想我？”

　　街上人来人往，今晚的月色比以往任何时候更温柔一些。

　　“回答我。”方泽的表情很认真。
　　“有。”迟星答道，红了耳尖。

　　方泽笑了：“总算……没有白费。”
　　方泽抬手一控，整条街道瞬间被按下暂停键。
　　灯光停止了闪烁，音乐停在最动听的一拍，行人们如同一张被定格的夜景照片。

　　这变化来得太过突然，迟星目瞪口呆。
　　他还没来得及从惊愕中清醒，方泽已经捧着他的脸吻了下去：“从今天起，我是你的协议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