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草》未杞

8、野火

　　凌晨四点的时候，童颜接到了贺明也电话。
　　他们还约了看日出。

　　童颜从被窝里钻出来，洗漱完挑了件厚外套出门。
　　贺明也在门口等着她。

　　他们住的地方离登顶处还有段距离，从酒店出来就可以看到缭绕云雾。
　　山路崎岖，童颜差点崴到脚，贺明也伸手扶住她：“动一动，还能走吗？”
　　童颜晃了晃：“可以。”

　　山顶有很大一处空旷地方，还扎着几个帐篷。
　　天还没有亮，呼啸山风擦过耳边。
　　贺明也站在风口挡住了大半部分原本要吹向她的风，还侧目问她：“冷吗？”
　　童颜摇摇头：“您过来这边点吧？”
　　“没关系，”贺明也指着远处的亮点：“天快亮了。”

　　云海尽头一条橙黄色线带将天际分成了两半，从云雾里生出一个白色亮点，一点一点，直到天空和云絮被染红。
　　童颜激动地抓着贺明也胳膊：“日出，贺叔！”
　　贺明也笑看着她。

　　童颜看着这景象，她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贪心。
　　她想自己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有闪光灯亮了下，是来拍日出的摄影师。
　　见两人同时望过来，摄影师不好意思笑笑：“不好意思啊，两位实在太般配了，没忍住拍了张。”

　　他话说完，童颜跟贺明也都愣了愣。
　　童颜手还抱着贺明也胳膊，仿佛触电似的，两人同时收回来。

　　摄影师没看见这一幕，反正日出已经拍完了，他连上蓝牙导出照片到手机上。
　　扛着三脚架，他走到这对看起来有些‘别扭’的小情侣旁边自吹：“给你们看看，真的很好看。”

　　照片里的两个人都被橙色光晕笼罩，女生眼睛看着天边，男生侧目看着她，唇角还挂着宠溺的笑。
　　童颜怔了下，她偷偷看向贺明也，贺明也也是一样的表情。

　　他没想到他看童颜的眼神，是这么的不清白。
　　简直是罪恶。

　　他听到摄影师问童颜：“照片传给你？”
　　他正要拒绝，童颜已经开了隔空投送。
　　贺明也：“……”
　　跟养孩子一样，他想法也变成，算了，随她。

　　-

　　从山顶下来后，童颜状态看起来一直很亢奋。
　　可能是熬夜加上起了个大早。
　　贺明也合理怀疑。

　　在酒店吃完早餐后，为了晚上音乐节，都准备回去补觉。
　　童颜双指将贺明也照片放大又缩小。

　　暗恋可真刺激。
　　跟坐过山车一样。
　　明明昨天晚上还委屈的掉眼泪，今天就又打了鸡血。
　　还是学习最省事，只要你努力，就会有收获。

　　她想着些有的没的，没一会就沉沉睡去。
　　她做了梦，梦还挺有逻辑。

　　她梦见自己跟贺明也表白，贺明也用那种很温柔的眼神看着她。
　　他双手摩挲着她脸，即将接吻那一刻，画面变成贺家众人的脸。
　　苏谨芝震怒，祝梦妍满脸失望。
　　是呀，人家好心好意接你来家里照顾，你居然对人家儿子和小叔子图谋不轨。

　　梦醒，童颜出了一身冷汗。
　　她坐在床上发了会呆，才起身去洗澡。

　　镜子里的人脸色有点白，童颜跟她对视了会。
　　你看呀，只这样一想，就觉得还挺过分。
　　可她大概跟她妈妈一样，天生反骨。
　　越不能做什么，就对什么越渴望。

　　五点多时候贺明也给她发消息，酒店前台说山里有家火锅，味道还不错。
　　刚洗完头发没多久，还没彻底干，童颜索性披散着。

　　大概是没到饭点，店里没多少人。
　　童颜跟贺明也去了露天餐台那里坐，他们旁边那桌坐了五个人，三男两女，正说说笑笑。
　　童颜背对着他们坐下。

　　吃到一半，隔壁传来一声声惊呼。
　　滚烫热水浇在一个男生右臂，服务员拿着茶壶把不知所措道歉，玻璃渣子碎了一地。
　　被烫伤的男生推开服务员去洗手池冲洗，他们中两个人跟着他一起。
　　老板从前台过来跟着一起道歉，茶壶是他在网上买的，刚到，图个便宜，没想到碎的这么彻底。

　　一阵手忙脚乱后，被烫伤的男生白着一张脸回来。
　　他小臂整个都被烫红了，部分地方还有些脱皮。

　　顾峥拧着眉：“今天晚上你别上台了，先去医院。”
　　叶薇一脸愁容：“那少了个鼓手怎么演出啊？”
　　赵程痛得龇牙咧嘴：“没事队长，我可以上。”
　　顾峥看着赵程胳膊：“你这样能拿得起鼓槌？先去医院，我来弹他的调。”
　　“但你自己也有调啊队长，你还得唱呢…”
　　“是啊队长，我等会应该就能好了……”
　　叶薇按着赵程肩膀坐下：“你能不能先听点话？”
　　这么的，就出现了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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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颜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
　　多巧啊，跟演电影一样。

　　在贺明也疑惑眼神里，童颜推开了椅子。
　　对面人齐齐看过来，童颜摸了摸鼻子：“我会打鼓，需要帮忙吗？”

　　叶薇眼睛一亮，顾峥打量着她，赵程面露犹豫。
　　贺明也静静看着这个内敛又青涩的姑娘。
　　怎么样也把她跟这种爆发力强的事联系不上。

　　“能先听一段你的演奏吗？”顾峥语气松了松。
　　“可以。”童颜点点头：“鼓在哪里？”
　　“在后台，”叶薇笑看着她：“等会我们带你过去。”
　　“好。”

　　于是兵分两路。
　　贝斯手薛定岩跟他女朋友先送鼓手赵程下山去医院，键盘手顾峥和吉他手叶薇带着童颜跟贺明也去后台。
　　贺明也微微落后他们一步。

　　视角效果来看，玩摇滚的人自带一种桀骜不羁的气场。
　　而童颜给人的感觉是柔弱温顺，大概跟她的长相有关。

　　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在童颜拿起鼓槌时，贺明也还有种割裂的感觉。

　　直到童颜试了他们谱子上的第一节调子。
　　萦绕在她身上那种破碎感一瞬间裂开，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清冷、漠视一切的气场。
　　叶薇在旁边激动地跳了起来，顾峥眼里也露出了笑意。

　　“演唱会七点半开始，我们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在这之前你先熟悉下所有谱子。”叶薇忙把今天需要演奏的乐谱给童颜。
　　顾峥看着她的打扮，拿指背敲了一下吊镲：“上台穿裙子可能会走光，你有裤子吗？”

　　童颜还没回答，叶薇就抢着开口：“我有备用的上台衣服，你比我瘦，应该能穿。”
　　于是去后台换了叶薇所谓的上台衣服。

　　一件迷彩的BM短款背心，一条黑色工装长裤。
　　跟她的小白鞋还挺搭。

　　她出来后，叶薇看着她的脸跃跃欲试：“我给你做个造型化个妆？”
　　“来的及吗？”童颜很怀疑。
　　“当然。”

　　她拉着童颜坐下，然后打开化妆包，手速飞快在她脸上描摹。
　　十几分钟后，一个简易妆容在她手下成型。
　　叶薇盯着她看了会，确认没什么瑕疵后她打了个响指：“完美！”

　　童颜看着镜子，看起来好像没化，又好像更精致了。
　　叶薇给她扎着马尾，还拿了个夹子在她后脑勺固定高度：“你底子好，化浓妆反而累赘，我加深了你的眼线弧度和卧蚕，你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嘿嘿，满意就行。”叶薇从化妆包里找了两个夸张的圆形耳环夹在她耳朵上：“我也没打耳洞，怕疼。”
　　造型做完后，童颜站起来。
　　她比叶薇高了几厘米，叶薇看她时稍抬了下头：“我觉得你男朋友看到你这么好看，得被你迷死。”

　　童颜：“？”
　　她嘴里的男朋友，说的是贺明也？
　　童颜心情还真是微妙啊。

　　她们出来时，顾峥在一旁调音，贺明也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见动静，两人一起回头。

　　贺明也看过来时，原本落落大方的童颜忽然变得羞怯。
　　她这个样子，他会不会觉得奇怪？

　　叶薇挽着她胳膊走到中间：“登登登登，是不是很眼前一亮？”
　　顾峥扬了下眉。

　　贺明也看着她露出的那截纤细腰身，跟着她的动作，视线一点一点移向她的脸。
　　童颜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她抿了抿唇不知道怎么开口。

　　贺明也很突然问她：“这样不会着凉吗？”
　　童颜缓缓发出一个：“啊？”
　　她懵懵的：“应该不会吧。”

　　贺明也点点头。
　　他原本想拍拍她的肩，但鉴于她穿的太清凉，他最终把手放在她头上揉了揉：“演出加油。”
　　童颜看着他眼睛弯了弯，月牙一样的形状。

　　贺明也指尖忽然一麻。
　　他收回手，漫不经心的样子。

　　叶薇在一旁激动地跳脚：“好甜啊！他们好甜啊！”
　　顾峥不置可否。

　　七点二十几，有工作人员搬着他们乐器上台。
　　童颜站在幕后，忽然觉得紧张。
　　叶薇拉着她手给她缓解：“压力不用那么大，错一两个音问题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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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安慰，有点剑走偏锋。

　　童颜无意识看向旁边站着的贺明也，很奇怪，从她打鼓开始，这人就一直在游离状态。
　　现在也是，垂着个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童颜没来得及跟他说话就被拉着上了台。
　　她落座后，有舞台光束照在她身上。
　　顾峥起了个调，童颜紧随其后。

　　场下人很多，欢呼声响起一片，炸场效果惊人。
　　贺明也静静看着童颜，她打架子鼓时，有种不顾别人死活肆意妄为的美。

　　收尾时童颜把手里鼓槌高高扔起又稳稳接住，很明显的，尖叫声比之前更响了。
　　乐队里的人看着台下谢幕，唯独童颜看向角落里的他。

　　她眼睛弯着，很好看的模样。
　　贺明也听见自己心脏重重一跳。

　　很明显的，这一刻，童颜从他认识的所有人里跳脱出来，变得热烈而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