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第一捉鬼师》狗的万圣夜

2、第 2 章

　　*

　　贾环来了精神，他立刻改变了自己懒趴趴的姿势，在床上直坐了起来。眼前的和尚见这小小少爷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连两只又亮又黑的大眼睛都直盯着自己，在心里直呼可爱。

　　贾环迫不及待道：“大师，您是说……？”

　　他这才正视起眼前的和尚。以前做大学生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去过寺庙，见过和尚，可眼前这位显然和自己在现代见到的那些卖香火的大不相同——眉眼刚正，目光如炬，手臂粗壮，贾环粗略估计了一下，一个手臂有四个自己的这么壮！

　　这是“斗战胜佛”啊！

　　贾环惊诧的同时，对古人的力量多了一份敬佩。要知道，书中提到过，赵姨娘是个没什么钱的，恐怕也找不到什么大和尚，只能随意地去小寺庙里请一个来。

　　这一个小小的无名和尚，看起来竟然如此有力！

　　和尚看着小孩粉嘟嘟的脸蛋，忍住自己想掐的欲望，摆正姿势道：“不错，小公子，你是不是可以看见鬼怪？”

　　贾环几乎要流下几道泪来，醒来的这些日子，即使赵姨娘和丫鬟们常伴在自己身边，也时不时有个什么怪东西蹦出来吓他一吓。什么披头散发的女鬼，流下血泪的小厮，水杯里喝到一半突然出现的手指，自己是真的看惯了也受够了。

　　可姨娘她们却只觉得自己是被吓得魂灵出体，精神不稳，过个几日就好了。

　　结果自己却看得越来越清楚了，第一天还只是模模糊糊的鬼影，现在甚至连门口女鬼头上的簪子材料，男鬼小厮手中的毛巾都一清二楚的。

　　更别提现在还在自己被子里的这个鬼手了……

　　想到这里贾环就头疼，其他鬼怪见多了，除了害怕也就没别的了，反正和个3d立体投影似的，看得见摸不着，也就一次jump scare，之后就免疫了。只有这鬼手不一样，自己居然能够触摸到它，虽然闻着并没有焦味，但毕竟看着实在可怕，贾环没忍住把它扔出去了几次，结果晚上上床的时候还是看见它贱贱地朝自己勾起中指。

　　狗皮膏药似的，根本扔不掉啊！！！

　　贾环连忙掀起被子，急切地向这位大师寻求帮助：“大师，你快看，我不仅能看见鬼怪，还被这怪东西缠了好几日！丢都丢不掉！”说着把这手往外一扔，果不其然，过了几秒，鬼手又缓缓地从他被窝里钻了出来。

　　带着竖起的中指。

　　缩小后的贾环五感比大人时退化了几倍，因此错过了对面大师脸上精彩绝伦的神态变化，等到他抬头时，对面又是一副英勇神武的壮汉模样了。

　　“小公子，”大师双手合十，一副“罪孽啊罪孽”的模样，“这几日，你是否有在鬼怪面前表露出你能看见？”

　　贾环愣了下神，随即移开了眼神。

　　心虚啊。

　　大师看懂了小贾环的无辜，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小公子啊，这阴阳眼，可就说来话长了……”

　　这大师一讲起来就喋喋不休的，贾环中间甚至跑出去了给他拿了盘果子让他润润喉，以免他今天讲太多，晚上“失声”。

　　不过话多也有好处，贾环觉得这家伙就像是一个游戏开场的npc，把一切未知的事情都给自己缕顺了。

　　按照这和尚说的，阴阳眼一般开在12岁的童男身上，而自己今年不过7,8岁，可见是冲撞了什么东西，恰巧没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便开了这阴阳眼。可自己年纪尚小，灵魂不稳，拥有这般能力，是祸是福实在难说。近几年，开了阴阳眼的男子，都是在寺庙的指导下有意为之，将来便自然而然地入职，成为捉鬼和尚，像自己一样天然觉醒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正因为自己无人指导，所以犯了大忌——让周围的鬼怪知道这里来了一个能“看见”的人。所以这几日，功力尚浅，不能化形的鬼怪就时不时出来吓吓自己，与自己玩闹，而借居在鬼手上的，功力较高的鬼魂，便缠上了自己。

　　贾环：“……原来那些吓人的东西都是功力较浅的吗？”

　　大师笑着点头：“小公子，仔细回忆，你这几天除了受了点惊吓，是不是其实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贾环：……实在不敢想象功力高的鬼怪会是什么样子的……

　　和尚笑着笑着，突然靠近了贾环。他伸出食指，在贾环的眼睛上轻轻一抹，贾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只觉眼睛一阵温热，再睁开眼时，发现那和尚已经移到了远处，而自己手上则握着一个碧玉手镯。

　　贾环再一次惊叹于和尚的武功。

　　瞬移哎！

　　和尚道：“公子，我已帮你封住了这双阴阳眼，只是一开始的封印会比较松动，所以需要戴上我给你的手镯，辅助这个封印。”

　　和尚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眉毛一竖，不怒自威：“切记，这一周内，万万不可将手镯取下来，否则这封印就毁于一旦了！第二次封印，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贾环点头如捣蒜，他又不傻，绝对不会把这手镯拿下来的！

　　和尚走后，贾环下床走了几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迅速跑回床那边，掀开被子——哎嘿！果然看不见那鬼手的踪影了！

　　贾环乐呵呵的，连着上床翻了好几个跟头，翻完了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实在是太像一个真正的八岁小孩了，又坐在床上和自己生起了闷气。

　　*

　　“离大师。”和尚出来后，早已等在府外的几个小和尚立刻上前去，帮他脱去身上这件朴素的外衣，里头的竟是另一套赤色袈裟，看着就价格不菲。

　　得亏是贾环不熟悉古人的衣服，不然早该看出外头那件普通的破布衣服是临时披上去的。

　　“大师，为何您今日要亲自走一趟？”一旁的一个小和尚一边伺候他上车，一边不解道。

　　贾环见着的那位和尚——也就是离静大师，缓缓地在车上坐下，摸了摸自己放在车上的莲花状僧冠，半晌，露出了一个餍足的微笑来。

　　众人只听得他话语中飘出压抑不住的欣喜：“鬼王现世了。”

　　车旁年纪最小的弟子没刹住腿，一下子摔倒在地，扑得满身是土。

　　年纪大点的也都惊了神：“什么？！离大师，你说的可是真的？！”

　　离大师不紧不慢，又吐出一句来：“鬼王是今日那小子的伴生灵。”

　　车外立刻陷入了沉默，只听得路过行人的吆喝声，风吹树叶的“唰唰”声。

　　弟子们迅速爬上车来，互相看着，眼底里都有藏不住的欣喜——他们这一代有救了！！！

　　只是想不到这一次的救星竟然出生在如此钟鸣鼎食之家，恐怕是很难让他自愿成为捉鬼师……

　　“不对啊，”年纪最小的弟子耐不住性子，毛毛躁躁地摸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车上的猫来，“大师！您为什么不直接收他为徒，还给他遮了阴阳眼啊！”

　　“是啊，”一旁年纪稍长的弟子也迷惑起来，“我本以为就是个无意撞鬼的小孩，谁知道居然是鬼王未来的契约者！大师，您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更多的猫儿从他们身后蹿出来，细看，竟是一人一只，且都为黑色，乖巧地卧在主人们身旁，只有离大师身后的那只，白净如雪，眼眸竟是金黄色，讨好地舔着离大师的手。

　　大师轻笑一声，敲了敲猫儿的脑袋，过了会儿，竟从口袋里掏出了个茶壶，直接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泡起茶来。

　　“不急，你们闻不到吗？”离大师一脸淡定。

　　“闻到什么，茶香吗？”小徒弟迷迷糊糊的，他的猫儿也跟着摇晃起来。

　　一旁的师兄立刻扇了下他的脑袋：“真蠢！大师是在问这府内的鬼气吧？”

　　说着，便闭上了眼睛，用全身的感官去测探府内的鬼气。捉鬼者虽然管鬼气叫“闻”，但实则完全是靠身体在探测。贾府向来鬼气较重，全靠官老爷每年的香钱镇压，他们捉鬼师到了这里，哪个不是尽力闭上五感，以免一些敏感的产生过激反应。

　　“咦？似是有一丝新鲜的气息。”师兄睁开了眼睛，“贾府要来‘客人’了？”

　　“不错，”大师品着自己手中的茶，似乎想到了什么美事，声音里都透露着喜悦，“今晚过后，那小子自然会来求我收他为徒。遮住他的眼睛，正是为了让他意识到自己需要这份力量。”

　　真损啊！四周的徒弟都倒吸一口冷气，觉得这小子被大师看上真是倒霉。

　　猫儿们也跟着他们的主人一起“咪”了一声，似是在应和。

　　“他的鬼道，究竟是劫还是缘，就看今晚了。”

　　马车“吱呀”地行，最后竟是停在了一座金鼎辉煌的寺庙门口。猫儿们先下，在落地时忽得全部消失了，和尚们再缓缓地入门去。

　　若是赵姨娘知道自己那点银钱，居然请来了这等大师，怕不是要喜极而泣了。

　　*

　　贾环郁闷地坐在梳妆台前，任凭自己身后的丫鬟给自己梳妆打扮——想不到，躲过了鬼的骚扰，最后还是落在了人的手里。

　　上午，和尚刚走，赵姨娘就把自己掐起来，吩咐丫鬟们给自己好好打扮，晚上好见外客。

　　贾环一听，一算，十有八九就是林黛玉要进府了。

　　想不到自己穿得还挺准，一穿就是书里的开头，直接省去了不熟悉之前剧情的麻烦。

　　贾环打着哈欠，任由身后的丫鬟折腾自己的头发。虽不用像宝玉一样，梳出几个大辫小辫再盘上去，但自己的发型也有够麻烦的，东一折西一簪，贾环本来还在默默记着步骤，梳到后头是真的记不清了。

　　这么精心打扮，也不过是为了争那么万分之一被老太太叫去见黛玉的机会——但自己这个对剧情一清二楚的非土著，可是明白得很——直到今天结束，贾环这个庶子都不会有任何出现在黛玉面前的机会。

　　虽然自己现在成为了贾环，但大学生贾环完全没有和庶子贾环共情的感觉。对于现在的忽视，和未来必定遭遇的蔑视，贾环本人都并没有什么负面情绪。毕竟曾经的自己，被父母抛弃，靠着政府补贴上了大学，人生目标就是进红学院研究红学——现在这么一穿，倒是提前满足自己的愿望了——有家人，有小钱，甚至还就在红楼里，他已经很知足了。

　　等待的过程无聊极了，赵姨娘坐在屋内，和丫鬟聊着天，做做女工，而自己就只能在床上玩玩七巧板。因为之前和尚的叮嘱，赵姨娘坚决不让自己出门玩，因而自己连出门看看花草的娱乐都失去了。

　　贾环百无聊赖，此时倒是有些想念之前的鬼手了。自从到这里来，自己也不敢和丫鬟们多讲话。书中并未提及贾环年幼时与丫鬟们的相处方式，他怕自己一张口便露了馅，因此还是少说为妙。

　　和赵姨娘的相处更是尴尬，现世的贾环本就没有母亲，对于这种劈头盖脸的母爱实在有些难以接受——更别提他知道这份爱里很可能还掺杂着不可忽视的利益问题了。

　　前几日，只有那鬼手和自己交流多一些。它看着吓人，但动作实在好笑，时不时突然戳戳自己，朝自己竖竖中指，倒有些像自己的损友。

　　哎嘿，有趣极了！

　　意识到自己竟在觉得一只鬼手有趣，贾环连忙摇了摇脑袋。果真人是会被关出病来的！他想，自己现在怎么看个鬼手都眉清目秀的了。

　　到了饭点，赵姨娘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等不到老太太叫自己儿子了，便恹恹地叫了饭，准备带贾环随意吃些，就躺下睡觉。

　　贾环素来口味清淡，这里的饭菜倒还挺符合他的口味。他吃得正欢，却突然看见门口跑过一小厮。那小厮直奔自己而来，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一看到自己便大声叫唤起来。

　　“哎呀，我的爷！总算是找着你了！快快和我走一趟，老太太正找你呢！”

　　贾环端着手中的饭碗，口中的菜还没来得及咽下。他愣在原地，搞不懂眼前的状况。

　　原作可没有这一出啊！

　　*

　　被欣喜的赵姨娘送出门后，贾环随着小厮走到了贾母的后院。一路上他神灵出窍，小脑袋拼命地转动着，却怎么也想不到贾母突然喊自己过去的理由。

　　他熟读红楼，这一段的剧情怎么着都不该贾环出场啊！

　　走到后房门口，小厮扭头吩咐着些什么，而贾环却完全听不进去了。

　　他眼中的贾府忽得变了模样，一团深蓝色的浓雾锁在了门口，湿气逼人，里头更是传来一股难以言喻的腥味，让贾环恨不得捂住自己的口鼻。

　　他悄悄瞥了眼还在喋喋不休的小厮——很显然，他并没有自己这份困扰。

　　那为什么只有自己感觉得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