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第一捉鬼师》狗的万圣夜

3、黛玉进贾府（1）

　　*

　　见眼前的小厮丝毫不受影响，还在口若悬河，贾环偷偷往后退了两步——这一退立刻海阔天空，云淡风轻，整个儿空间都明朗起来，再也没有方才压抑的感觉。

　　贾环环顾四周，又是鸟语花香，正常得不行。

　　他又向前两步，走到刚刚站立的位置，忽得一昏，又是一阵蓝色浓雾，呜呜呀呀地挤了上来，包围住一切踏入这片空间的人。眼前的牌匾高悬着，滴滴答答地朝下滴着水珠。贾环站了一会儿，只觉耳朵开始有些模糊。

　　贾环看到这小厮的衣裳边角都开始沾上水痕了，可他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一直在向贾环嘱托着。

　　“环哥儿，”小厮一作揖，总结道，“虽然今日事态紧急，但还是不可失了礼数。”

　　贾环故作天真地点点头，随小厮走了进去。

　　里头水气更重，往里边的厢房走了几步，贾环就已觉得自己的鞋袜开始泛潮了。他皱起眉头，按理说这种情况，明眼人都能感觉出来不对劲，可为何她们仍在这里聚集呢？

　　除非，她们看不到这一切。

　　这样想着，小厮停在了垂帘处，贾环一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便一步一步地走进去。

　　里头湿气更甚，每走一步，都有深深的水印烙在地上，贾环走着走着，连自己的鞋底是什么样子都摸得一清二楚了。

　　走得差不多了，他抬眼望去，眼前正是贾母——和他想象的模样差不多，鬓发如银，富气满盈，一看就与寻常老人家不同，不过此刻眼角悬着泪，全然不像书中说的又悲又喜的模样，脸上堆积着悲伤与惊恐。贾环大概地扫了一眼，果真是齐聚一堂，各个姐妹们都在，脸上无不悲伤的，只是少了今天的主角林黛玉。

　　这也不是没有椅子，全站着，估摸着是出什么大事了，难不成林妹妹突然昏倒了不成？这样想着，贾环跪下，按照书中记着的宝玉行礼的方式朝老太太行了礼，行到一半却突然被老太太止住，亲昵地搀扶着他站了起来。

　　贾环表面上装出一副懵懂无辜的模样，实则内心狂风暴雨。

　　这可不是贾环该有的待遇啊！难不成把自己认成宝玉了？！

　　可——贾环偷偷朝后看去，那宝玉不是正立在屏风旁吗！

　　老太太摸了两把贾环，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朝一旁使了使眼色，凤姐立刻上前，接过贾环的小手，道：“环儿，我听人说，你近日是不是……撞着那些不好看见的东西了？”

　　贾环眨巴眨巴眼睛，他没想到大费周章叫自己来是为了这个。

　　估计赵姨娘和她们说得也差不多了，贾环只得仿着儿童天真的模样，硬着头皮回答：“是撞着几个奇奇怪怪的姐姐了，她们老是突然出现，眼睛里还流血呢！”

　　周围传来姐妹们的惊呼声，年轻的都是满面惶恐，而王夫人等上一辈的皆是面色凝重。

　　半真半假，糊弄过去就算了。

　　听闻此言，贾母倒似是松了口气，眼里的惊恐褪去了不少。王熙凤朝一旁的平儿转去，脸上升起几分形式化的愠怒：“平儿，我早就说了，府里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可是要好好压制的，难不成，这个月的香钱被你克扣了？”

　　说罢，还不等无辜的平儿辩解，就又朝向众人道：“大家可明白了，今日之事，恐怕就是鬼怪作祟，怨不得别的……”

　　王熙凤发言之时，贾环就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听说是鬼怪作祟，反而轻松了起来？他悄悄观察四周，这间厢房宛如神奇的海底世界，每一处都透着浓浓的湿气。众人置身其中，衣服都被水浸透了，然而全无察觉。更有一股浓浓的腥臭味，从一道屏风后传来，一身红衣的宝玉正立于屏风前，眼角红红的，似是刚哭过。

　　不对啊……贾环心想，今日虽然宝黛要大闹一场，但哭的也不该是宝玉啊？

　　他顺着心里所想的，往宝玉脖间的美玉看去，玉仍系在项圈上，不过绳索有些松动，结也不工整，看样子是已经摔过一轮了。

　　思索间，又一轮新鲜的腥臭味飘来，贾环禁不住皱了皱眉头，朝自己感觉到的味道来源望去。这一望，又差点把他的魂吓出来。

　　屏风背后，忽得露出一只手来！这“手”虽然姑且被贾环称作“手”，却已经没有了手的基本形态，有的仅仅是一个轮廓罢了。五根手指宛如五根枯木树枝，上头长满了无数青藻，似还有什么生物在上头爬来爬去。

　　他再一眨眼睛，眼前的那只手又变回了一只青葱般娇嫩的手。

　　……什么东西啊！！！！自己就真的和鬼手过不去了吗！！！！

　　贾环只恨这事儿没晚两天发生，或者自己没早两天找和尚，不然自己就能和大家一样，什么奇怪的东西都看不见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会儿正常影像，一会儿付费鬼片。这封印和盗版的似的，要说全压不住那也没有，只是每次都给自己看一半，好奇得自己小猫爪磨心。

　　这事太怪了，鬼怪作祟，众人反而心安；屏风后有人昏倒，却不见大夫的踪迹。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已经有了大概的一个猜测，只是需要亲眼看看，才能确定。

　　贾环眼珠一转，想出一个计策来。

　　他三步并做两步，滚至贾母身旁，用小手指着屏风，奶声道：“老祖宗，我方才好像看见几个熟悉的姐姐往那里去了，可以让我进去看看她们吗？”

　　贾母的脸色立刻一变，她朝一旁的凤姐儿点点头，凤姐儿立刻明白过来，笑道：“那好，弟弟你随我来这里。”

　　贾环松了口气，幸好自己年纪尚小，不然再过个几年，别说去屏风后看看了，恐怕这间屋子自己都进不得了。

　　毕竟贾环可不是妇女之友贾宝玉。

　　此刻的贾环不知道，他已经给自己立下了一个深深的flag。

　　*

　　凤姐拉着贾环的小肉手，往屏风后绕去，边绕边矮身在他耳边叮嘱：“环兄弟，等会儿无论见着了什么，万万不可惊呼，不要惊扰了睡梦中的姐妹才是。”

　　贾环乖巧地点点头。

　　有了这句话，他对自己的猜想有了一半的把握。

　　恐怕自己方才望见的那只手，就是林黛玉的。只是她的手为何会变成这样，暂时还不明朗。

　　穿过走廊，翻过屏风，只见一个雕花檀木美人榻，上头横卧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两道柳眉，愁压两靥，虽年纪尚幼，昏迷不醒，仍可看出一段风情来。

　　不会记错，贾环深吸了几口气，就是林黛玉。

　　他见着林黛玉了！

　　一方面，林妹妹确实如他想象得那般不若常人 ，但同时，就像那只手一样，浑身充斥着绿油油的奇怪海生植物，身上还时不时有些蓝色的影子爬过，待贾环要细看时，却又消失不见了。

　　此刻的贾环，心有余力而不足，他想仔细看清林妹妹身上的症状，可眼睛并不答应他，就像一个没有付清电视费的穷光蛋，时不时被强行掐断电线。

　　这太难受了！

　　他努力地睁大眼睛，而眼前的影响不断交叠闪耀着，一会儿是睡着的黛玉，一会儿是青面恐人的鬼怪，而两者，并无一个贾环可以看清的。这么一直盯着，反而让他的眼睛开始有些发酸，只觉得视野中开始出现星星点点。

　　“怎么样，看着了吗？”凤姐在一旁关切地问。

　　贾环并不作答，心中已有了答案。他估摸着，黛玉在来此地的路上被鬼怪缠上，富贵人家身上总有几件护身的玩意儿，所以一直压住了那鬼怪。在贾府，不知怎么的，让那鬼胜了一乘，爬上了身，因此才会昏迷过去。

　　而水鬼上身的时间，贾环揣测就在宝玉摔玉那阵子。贾母等人误以为是宝玉把这体弱的妹妹吓倒了，不敢惊动大夫，直至听到责任在鬼怪而不是宝玉，才放下心来。

　　贾环的心有一瞬间的沉闷，他意识到即使表面上再亲近，此时的黛玉也只是一个“外客”。研究时他可以保持冷静，客观分析，可此刻面对着昏迷着的林姑娘，他却真的感到同情了。

　　他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真的进了一个世界，而不是一本名叫《红楼梦》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