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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一点墨,去去少年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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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头领立刻吓得僵在原地,周围的小喽啰先是一愣,等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一下子围了上来。
苏阔手上加力,沉声道:“叫他们退下去,把兵器扔了。”
大头领不敢不听,立刻叫周围人退后,一杆喽啰叮叮当当将手中的兵器扔了一地。
苏阔扫了一眼愣在原地的宋老板,说道:“劳烦掌柜找个地方,把他们先关起来。”
掌柜这才如梦方醒,赶着这十几个人进了仓房,又从外面将门锁上。
苏阔撤了剑,又朝走道那边看了一眼,仍然没见祝修有什么动静。他又将目光转向大头领问道:“阁下怎么称呼?”
大头领将苏阔打量了一番,见对方是个身形瘦削的小道士,比自己还低上半头,便撇了撇嘴说道:“老子姓万,单名一个虎字。”
苏阔眯起眼睛:“好威风啊!不愧是大头领,难怪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桀摩人送进予芳城。”
万虎神色一僵,随即又故作镇定地说道:“哼,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
苏阔冷笑道:“你若不明白,贫道就去问问你那般兄弟,总能找到一两个明白人。明白人才好活命,糊涂人就...”说着他用剑尖轻轻挑起万虎的衣襟,布料立刻裂开一道口子。
万虎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阴恻恻问道:“你想干什么?”
苏阔刚要开口,就见地上有人影晃动,抬头一看,祝修已来到了近前。
见到祝修,苏阔心里莫名一定,紧接着又莫名地一慌。
祝修一声不响走到万虎跟前,面沉似水,伸手摸出那把匕首,照着万虎的大腿,干脆利落地扎了进去。
“啊!!!”万虎撕心裂肺的哀嚎震得苏阔耳膜嗡嗡直响。
等他嚎得差不多了,祝修才开口问道:“獠人一共几人,从哪里入城,他们要做什么,如何联络你,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万虎又疼又怕又怒,恶狠狠打量着祝修,龇牙咧嘴地问道:“你,你是谁?”
祝修不置一词,只是将手中的匕首轻轻一转,万虎立刻又爆发出一声更凄厉的哀嚎。
祝修道:“不要让我再问第二遍。”
万虎这下学乖了,忙不迭地说道:“好汉饶命!我说!我说!我们一共送了九,九个獠人进城,从西门入城,只因那里的赵营官与我相熟,又收了我的好处。我只说送几个外地来的亲戚进城,求他行个方便。至于那些桀摩人进城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啊!!!”
“我,我真的是不知道啊...”万虎哆哆嗦嗦地继续说道:“只因我以前做些个偷偷摸摸,打家劫舍的勾当,搜刮到的东西大多卖给了桀摩人,一来二去就结识了几个獠人。他们不单买卖货物,还搜罗人做些别的事。像是送桀摩人进城,或是拐几个宁人过来为奴。有一次便找到我头上,说只要送几个桀摩人进予芳城,就一次给我三百两银子。这样的好事落在我头上,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啊!!!我错了,我错了!!”
万虎一阵哀嚎一阵求饶,断断续续将经过说了一遍。总之有九个桀摩人潜入予芳城,至于要做什么他也不清楚,下一次送人是什么时候,还要再等桀摩人的消息。
祝修猛地将匕首拔了出来,顿时血流如注,万虎哀嚎着瘫倒在地上。
祝修俯下身,将匕首上的血迹在万虎的身上擦干净,抬手在他的颈上一砍,万虎立刻停止哀嚎,昏死了过去。
他站起身对宋老板说道:“将此人看好,别叫他死了,我明天会派人来带他走。那几个杂碎也先关着。另外,不必担心你的家人,我会叫人给你送回来。”
掌柜又惊又喜,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呆呆地站了一会,才闷声道:“多谢公子!”说完便将万虎拖了出去。
院子终于恢复了宁静。看着满地狼藉,苏阔叹了口气。原本打算随便住上一晚,没想到又是一场风波。
“选山。”听见祝修叫他,苏阔回过神,见祝修递过来一块手帕,道:“把剑擦一擦。”
苏阔这才记起,万虎那双什么都摸过的手,又抓了抱月。想到这不禁头皮一阵发麻,急忙将自己的手狠狠擦了一擦,又把抱月上上下下擦了个遍。才抬起头笑道:“多谢,还是禹祯兄细心。”
祝修微微将脸转向一边道:“时候不早了,上去休息吧。”
苏阔点头道:“好。禹祯兄也一起吧!”
祝修却没动,垂了眼帘说道:“你先上去,我...去看看涉夜。”
苏阔只得独自上楼。路过天字一号房,见门窗大敞,早已是人去屋空。
回到自己的铺上,他原本想着等祝修回来再合眼,可不消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虽然浑身倦乏,可苏阔这一夜睡得还是不安稳,几乎又是一夜长梦。
梦中他来到了一处陌生而又幽静的村庄,村庄在一座山脚下,一条蜿蜒潺湲的小溪贯穿其中。
苏阔信步溯溪而上,沿路欣赏着风景。虽然不知此处是何地,却发现这里颇有些忘仙山的风采。浓郁缥缈的山岚雾霭,混着几处农舍顶上升起的袅袅炊烟,一派静谧安详的景象,不由得叫人心情舒畅。
循着小溪,苏阔来到了一处浅潭。这是一方极小又极可爱的潭水,上游的溪水汩汩汇入,在小潭内安静地打转,沉淀片刻,又从小潭的另一边无声无息地流走。潭水四周翠竹郁郁成林,仿佛滤去了周遭所有的声音,身在其中的人几乎想要屏住呼吸。
在小潭岸边一块宽大平整的岩石上,苏阔发现有一个少年正安静地坐在那里。那少年背向着他,一身白衣,乌发松松地束在脑后,颇有些随意。此刻正抱着膝,静坐在水边,看着那潭水出神。
苏阔不禁勾起唇角,觉得这实在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卷。他不忍心打破这份美好,索性就在不远处负手而立,安静地欣赏起来。
可那少年似乎察觉到附近有人,忽然回过头,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透出惊讶的神色,不过很快便带上了笑意。
少年跳下石头,几步来到苏阔近前,恭恭敬敬地一礼:“道长有礼!方才自顾出神,没留意道长来了,失礼了!”
苏阔觉得有些惭愧,明明是自己不请自来扰了人家的清净,忙还礼道:“小兄弟不要客气,是贫道唐突了。”随即二人便相视一笑。
眼前的这个少年看上去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虽然还未脱稚气,但眼角眉梢,举手投足颇有些平淡从容的气度。苏阔不禁问道:“敢问小兄弟怎么称呼?”
少年笑道:“我姓林,叫墨一,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苏阔也笑说道:“贫道苏阔,道号...选山。”
那少年立刻绽开了如潭水般清澈的笑容拱手道:“选山道长!”
苏阔又问道:“贫道初到此地,不知这是什么地方?”
林墨一道:“此山叫初遥山,这里是初遥村。”
苏阔点了点头,又问道:“墨一就是初遥村中人士么?”
林墨一点头道:“正是。”
苏阔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好像对眼前这个白衣少年很感兴趣,不禁又问道:“方才见你在水边出神,是在做什么呢?”
林墨一灿然笑道:“我在等人,等良元兄,我们约好了在此见面。”
“良元?”
“嗯。”林墨一一对清澈的眸之闪闪发亮,“良元兄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自小一同长大。今日我们约好在此碰面,然后一起去山上转转。”
苏阔不禁又是一笑,两个少年好友,彼此结伴同游,当真是不辜负眼前的美景。
苏阔信步朝着潭水走去,打算沾沾水,感受一番清凉。
他来到水边,坐在方才林墨一栖身的那块岩石上。见潭水倒影竹林,一方苍翠掩映于水中,就像一块流动的玉翡。他忍不住将手伸到水里,搅了搅,又撩起几串水珠,果然是清凉透心。
苏阔觉得心旷神怡,才要起身,忽然惊奇地发现潭水似乎变了颜色。他忙低头看,就见方才还是一潭碧波,现在已变成了红色。那红色越来越深,竟像是被煮沸了一般,开始剧烈地翻滚起来,搅动着底下浓黑的暗流汇入其中。整个水面就像是沸腾的岩浆,随时都会喷薄而出,将周围的一切吞没。
苏阔顿时惊得跌坐在岩石上。林墨一见状忙跑了过来,扶起他问道:“道长这是怎么了?”
苏阔惊魂未定地看了看他,又去看那潭水。发现水面依旧清澈,无波无澜。他揉了揉眼睛再看,还是没有一丝变化。
他觉得很诧异,难道是自己眼花了?见林墨一有些不安地看着他,忙说道:“没事,没事,许是贫道累了,方才有些眼花。抱歉。还是不打扰墨一了,贫道告辞。”
说罢冲林墨一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走了几步,他又回头去看,见那少年还站在原地,冲他挥了挥手。
苏阔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约好什么时辰见面?你的良元兄是不是迟到了?”
林墨一抓了抓头发,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们约好的三个时辰之前见面,良元兄...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苏阔眉间微微一蹙,原来这少年已经等了三个时辰。正打算劝他回去,不要再等了,那少年却又扬起笑脸说道:“不过没关系,良元兄绝不会失信于我。他说来,就一定会来,我只要等在这里就好。”
苏阔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冲他挥了挥手,转身准备离开。
“选山道长!”林墨一忽然将他叫住。
“什么?”苏阔回过头。
“你还会回来吗?”林墨一目光澄澈地看着苏阔问道。
苏阔淡然一笑道:“大概不会了,贫道只是一个过客罢了。”
告别了林墨一,苏阔继续逆流而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
没走多远,忽听得脚边的草丛中有簌簌的声响。他拨开杂草一看,一条乌黑的长蛇正盘踞其中,大概是被苏阔的脚步声惊醒,此刻正昂起头,吐着红信,警惕地与他对视。
苏阔无意打扰这条黑蛇,默默地退了出来,安静地离开了。可走了几步又一想,若是有妇人和孩童经过此处,弄不好会遭蛇咬。想到这,他又折回来,打算将那黑蛇赶到密林深处,远离这条小路。
他小心翼翼地抓了黑蛇的七寸,另一手捉住蛇尾,朝林子深处走去。还没走多远,他忽然感觉手上一凉,紧跟着一阵彻骨的寒意席卷全身。
低头再一看,手中哪里还有什么黑蛇,只有一条冰冷漆黑的锁链。
苏阔就像被闪电击中了一般,刹那间将锁链甩在地上。谁知那锁链刚刚落地,即刻又化作一条黑蛇,迅速游走了。
苏阔的心脏狂跳不止,觉得眼前的一切实在诡异。他抹了抹额上的汗珠,转身回到方才的路上。那黑蛇早已没了踪影。
他正准备继续向前走,猛然想起那黑蛇会不会沿着来路,去到林墨一那一处?
想到这,他像疯了一般拼命往回跑,等赶到潭水边,却不见林墨一的身影。
苏阔不免有些心焦,方才林墨一明明说要继续等的,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不见人了?
他又鬼使神差地来到那块岩石边,见潭水依旧平静。正打算再四处转转,找找林墨一,忽然身后传来响动。回头一看,那条黑蛇正朝着他簌簌而来。眼见着到了脚边,竟腾空而起,张开血红的大口,直奔他的咽喉扑过来。
苏阔快速闪身,黑蛇扑了个空,一头扎进他身后的潭水中。
苏阔见状竟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可手指触碰水面的一刹那,水面就像一块无比闪亮的铜镜,自他手指触碰之处分崩离析,瞬间碎成千万片。每一块碎片都清晰地映出他惊惶的脸,又带着这些慌乱缓缓沉入水底。然而那潭水太过清澈,以至于碎片已落底,那一道道不安的目光依旧能刺破水面,齐齐投进苏阔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