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未知何处有知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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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清风伤别恨。
未知何处有知音。
长为此情言不尽。
农话说：立秋三场雨，秕稻变成米。
千呼万唤中，秋雨却还是迟迟未至。晨风愈寒，卷起街面上片片干涸的枯叶。
金陵的城门大道上，还飘着淡淡的雾。商铺紧闭，小营未生。
随着薄雾寻去，有清脆的铃铛响声。
然后，愈来愈近，愈来愈清晰……
那是一只瘦干的老羊。清脆的响声是挂在它颈上的一颗硕大的铜铃。
那真是一只快要频死的老羊了，一身雪白的簌毛愈显它的苍老，两只毫无气色的眼珠垂视着地面，长长的羊须飘在额下，只与脚下差了寸许。于身子相比，他的角却略显了怪异，尖锐的额角像两把尖刀立在那里，颜色也是金灿灿得夺目。
明明是一只又老又弱的羊了，偏偏它的背上又驮了一个大布袋，鼓鼓的袋子像坐小山，垂压在老羊的一侧。好吧，这已经够诡异了。偏偏，布袋上还坐了一个小姑娘。
你还能说它是一只濒死的老羊了么？
‘呤~~~呤~~~~~~~’
只见一个身穿灰色长衣的女子闭目稳坐。娇人樱唇粉腮，一副娴静端庄的样子，脸上没有一丝脂粉，素面确是清秀无比，细长的眉间露出一股全然不协的英气。再看看佳人一直蠕动的嘴角，半天，惬意地吐出一个金色果核。
睫毛微抬，目光柔柔地扫过手中的罗盘，笑笑，随手又塞进一颗果子。
“老杨……快到了，再坚持一下。”伸手体贴几下柔滑的银丝，嘴里，继续咀嚼起来。
…… …… …… ……
天高府。
府门外，一代武林尊主负手而立。低头，若有所思。
倏地，警觉顺目而去。
‘呤~~~呤~~~~~’
雾中，渐渐清晰出一个人影，和一只羊。
‘呤~~~呤~~~~~~’清脆声频繁几下。灰衣女子，笑容渐展，收起手中的罗盘，侧身跳下。
那是一身形似男装的打扮。
灰色的一身书生装到脚，英气十足地高冠马尾。或许她是真的想扮成男装，可是她没有发现，只要是有眼睛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她十足地柔韵与娇态。
娇人跳下老羊后，掸了掸身上的衣褶，笑抬了眸子。
“你……找到你要的东西了么？”
四丈外，高愈翔冷眉相对。
怪人，加……怪羊，还有奇怪地问题。
“我可不是怪人哦，我是来解你疑惑的人……”身上，散发着十足地一股傲气。
高愈翔仍不作回答。
接着，奇怪的女子一把牵起怪羊，‘呤~呤~’地走上了台阶。
“泡茶吧！还有……我只喝初晨柳露微火二沸的第一瓢水，七分热时泡六片黑耳茶……”
‘呤~~~呤~~~~~~’
晃晃悠悠地跨过了府门，掠过了高愈翔地身边，带着那一身地傲然。风起，空气中漫开一阵淡淡地书墨味。
高愈翔蹙眉再看，一人一羊已经跨进了正厅。
…… …… …… ……
‘嗅~~~~~~~~~~~~~’
“嗯…………”闭着的眸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品了一口杯中得热茶。
手指在桌上轻点了几下，再睁开明眸，又是一脸地笑意。“勉强可以入口……”
这死丫头，一大早的一群下人就为了给你忙里忙外地泡这一杯破茶。还让姑奶奶在这里陪着你等了一个时辰，居然……勉强入口？
金家老三，一脸忍不下气地挥起了手中的帕子，越挥，瞥向一边的脸越显厌恶。
“姑娘……我们可是全按照你的要求吩咐的。怎么？还不满意？”金布衣实是最不爽的。他堂堂帮会总领军师居然被派来好好安置一个……半男不女地小丫头？
他们金家真是流年不利啊？
这小丫头，到底是什么身份？
娇人轻轻将茶盖合在了杯上，飘散的香气被阻回了杯中。
“我要的是初晨的柳露水，微火二沸的第一瓢，还有……在七分热时泡上六片黑耳茶。这杯……”似嘲似讽地浅浅一笑。
“露水不是柳露，而且只下了三分。余下的七分也不是泉水，是湖水……呵呵，湖藻味儿全浸到了茶中，太糟蹋了。”摇头，叹息状。
“微火的第二瓢水就更没做到。煮水时的急火烧尽了水中的淡甜味，入口时，茶水过舌发涩。最后是七分热时下茶，哼……我想，这水刚烧开就滚进茶里了。导致这黑耳茶稀烂无比，连叶肉中的苦汁也泛了出来。”伸手打开茶盖。
不顾在座众人地瞠目，用手指捞出了一片黑色茶叶。续道。“我唯一说它勉强可以入口的原因就是这个……这个茶叶。黑耳茶来自天山，评判此茶质，就是看它够不够黑，愈黑，茶越香；二看它得来处，黑耳长得愈高，茶质越硬，炒出来的扁叶也就越完整。这一盅黑耳，茶色黑如发，硬如皮，简直就是极品中的极品……”
客厅中肃然安静下来，目光被集中到一点。
“唉……可惜啊，可惜……”边叹着，边挥手甩掉了手指上的茶叶。
“可惜什么？”陪着娘亲坐在一角的金赞云，仰慕地视线投来。
被问到的娇人，似得逞状微微扬起一个非善的弧度，沉沉道。“可惜……这么好的茶，落到了你们这么一群不懂赏识的人手里，这百年时间才得一现的极品茶……你们不懂的品就算了，还偏偏自作聪明的想泡出它的香。事实上，蠢人就是蠢人，你们不但没有尝到它的美味，还亲手毁了它……”
“你……”金布衣感到自己的权威性得到了践踏，一股火气冲上头来。
“你个不识好歹的小丫头，你……你到底哪里跑出来的。背着个什么‘神卜’地布袋，还跑到我们天高府来招摇撞骗了？你好大的胆子啊！”说着，金老三掳了袖子就急步走了上来。
“啪————！”一把将对方伸来的厚手拍掉。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冷冷地话语响起。人已闪向了一边，看看自己的身上没有被碰到，才稍稍缓了神情。
“啊——！疼，好疼。”肥硕地身体扭动起来。“哥，哥~~~~我疼，疼死我了。”眼角闪出了泪花。
金布衣惊慌中跑去，试探地晃动了妹子地胳膊几下，安慰道。“脱臼了，没事。”几个人，围在一起，只听‘咔吧’、‘咔吧’几下，然后是几声惨叫。
扶着惨白了一张脸的老三坐下，这才四散了开来。
金布衣立刻摆出了一副怒脸，紧皱的眉头死死盯着对面一脸无谓地丫头。
“好了，和你们也玩够了。”讪讪地笑着，一把拎起桌上的布袋包，又随手掏出个果子。
边嚼着，边旁若无人地向外走去。
“等一等……”一步跨于她身前的，是金家的长孙，金凛羽。
“你到底是谁？”
缓抬起头，紧盯着对方的眸子看了许久，莞尔再笑。“嗯……想不到，你们这家人里面还算有个像人的……”
金凛羽被她看得一阵发怵，不知为何，他感到那视线仿佛能穿透他，能看到他的内心，能抓住他心中所有的脆弱。一个惊触，恍移了目光。
“只可惜啊……只是有一双好眸子也没有用啊。那里面……太凄凉了，带着那么多妒忌，羡慕，痛恨……还有自卑，那样活着……年纪轻轻的你，不累吗？”
那一瞥后，她带着那一身的高傲与自满，闪身绕过对方。
“我知道了，又是那个小二……”负了伤却仍不知消停的金家老三，忿忿道。“一定是她，那个缠着我们小冷……阴魂不散的丫头。她，她……脸上那笑和那妖女的……一模一样。”
恍然。
含蓄沉稳地笑容消逝了，不知何时，她停步转身的脸上，已是暗如深洞地一双寒眸。
那幽暗深邃地眸子，看得人不禁后脊寒凉。尤其是在那看不出一丝怒气地脸颊上，划带着的几分邪笑。那样地诡笑，就像是在黑暗中伸出的一把尖刀，深海中缠绕而出的一把水藻。
你深知，她不知何时，就会轻易地把你置于死地，就在你毫无防备的那个瞬间。
‘狡诈’、‘邪魅’、‘诡异’这些词都不足以用来形容这个女人了。只是看着她那诡笑地细眸，就能感觉到你心中最弱的地方已被她抓住了，你的弱点，卑劣，恐惧，她全部都知道……
屋子里，瞬间降下一阵寒气，众人不敢再言语，只在心下深深地抽着气。
紧咬的牙齿缓缓开启，娇人一字一字说着，仿佛要将每一字都狠狠扎进人们地心中：
“你们……听好了，我知道……你们曾经对我的小二……做过什么？！”字里的恨意似要咆哮而出，撕碎在场所有人。“我不是小二，我不欠外面那个白衣服的人什么……所以，再让我知道你们……想对我的家人做什么坏事？我……会……”
嘴角微扯，洁齿半露。“我一定会在你们身上涂满红阖汁，然后……轻轻地扯下你们身上每一寸皮肤，再洒上大把大把的细盐，最后刮下你们身上每一块腌肉。前提是，我还要你们活着……啊！说道腌肉，不知道会不会比二娘做的腌狼肉好吃啊？”
话说完，一口要在了手中的果子上。
阴气消散。一脸的满意，转过身，抬脚跨出了门槛。
“……”
“……”
“……”
人影彻底消失的那一刻，所有人统一抬袖擦拭起额头上的汗来。
“刚，刚刚……我还以为我进了阎罗殿呢！吓，吓死我了……”赞云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那……死丫头，只是吓吓人而已。不要慌……”拍拍闺女的肩膀，自己则是整个帕子都要浸湿了。
“看样子，真是那走了的妖……”微顿。“那个小二的家人，估计是来找麻烦的。不过……就她一个人，看起来也不像有什么大本事的。”
金布衣心下想着，所有人慌了，他也不能慌。尤其面临的对手还是一个不及他儿子大的小丫头。
“爹……”金凛羽叫了一声，脸却朝着地面凑了过去。
“怎么了？”
“这是……她从一进门就在吃的那个东西，嗯……吐出来的果核吧？”拾起地上的几颗金色小种子。
“看这个有什么用？”微叹的语气。儿子莫不是被这妖女的恐吓吓到了。
“爹……这个。这个是……金岫果的果核啊！”
“哎呀……你管个破果……”猛滞。眼珠一凸，小声。“你说什么果？”
同样是一脸的惊异。
“金岫果。全国上下只有金陵才有的金岫果，没错就是这种金岫果。整个金陵城一年才产不足十……十个的金岫果，百两黄金都难买的金岫果。就……就是当今皇上一年也才能品到一个……的，金岫果。”
“……”
众人收起目光，齐齐地投向地上……
一颗，两颗，三四颗。
一十，二十，三四十颗。
一个果子仅有四个果核的金岫果。
一屋子人，守着遍地的金灿灿果核，沉静了…… ……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未知何处有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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