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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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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被鬼压床了还是咋了,她怎么就醒不来?!
有人给她喂吃极苦的汤药,比蒲地蓝还恶心的味儿。
叶玉盘被苦得从迷糊的梦中呛了又呛,硬是咳嗽醒,——怎么又是个陌生的丫鬟?
一个小丫头给她喂药,好像还有一个在身后扶着她,叶玉盘猛地发出声音,声音沙哑难听几乎不像她,“小巧呢?”
她艰难抬着眼皮张望。
看见一个人。
“你若是再如此绝食,一屋子的人全都陪葬,谁也活不了。”那个人平静无波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这说的什么话。
叶玉盘蹙眉。
她看着窗下她常坐着的地方,有个俊美的男孩坐着,大男孩了,正用冷冰冰的目光盯着她。
与其说是盯着她,不如说像是看一样毫无生命的东西。
他对她的虚弱无动于衷。
叶玉盘把手一抬,就将那药碗打翻。
吓得给她喂药的小丫鬟立刻跪下,要哭不敢哭。
李陵周身气压立刻变得更低,冷冷地说,“要死要活随你的便,你若死了,我让这府里所有的人,都陪你一起下去,给你做伴,让你不至于在下面没个使唤的人。”
叶玉盘说,“去你妈|的。”
李陵怒道,“这些年还是没长进!把饭都拿来给她喂。你吐一口,我拉一个人跪雪地里,你吐两口,我弄一双人跪雪地里。”
新来的丫鬟跪着瑟瑟发抖,重新取了小碗,从旁边桌子上的热壶里舀了半碗米粥,端着慢慢给叶玉盘喂。
叶玉盘到底是饿了两天,虽然有点底子同这个无赖置气,但绝食是绝不可能的,她是真的恶心的吃不下,——然而有了无赖的一番威胁,她有了台阶下,强迫自己要坚强。
吃了半口粥。
粥米含在嘴里,清香诱人的饭味比什么威胁都管用,叫她顾不得脸面一心想要坚强吞咽。
就这么吃半口,缓片刻,吃半口,换片刻。
小半碗粥不知不觉就吃完了。
她还望着丫鬟,用眼神示意对方加饭,那丫鬟回头看六少爷。
六少爷站起来,“两刻钟后再给她吃半碗。”说罢,便是要走的样子。
叶玉盘肚子里有货,精神气渐渐提上来,连忙出了一声叫他,待这什么六少爷回头看她,她在丫鬟服侍下靠着大迎枕,面无表情问道,“她们都去了哪里?死了?还是活着?”
李陵摸着手上的扳指,“你是说谁?”
“她们,大娘二娘,管嬷嬷,小碧……她们。”
李陵不紧不慢道,“你活着,她们就能活着。”
说罢,深深看一眼床上面色苍白神情倔强的少女,他提醒道,“莫要再耍什么花样。”
叶玉盘,“你让都回来。”
李陵转头便走了。
走出闷热的房子,他站在廊庑下长长久久不说话,心里却是无比复杂,想着从前,想着现在。
这样的女人,凭着几分长相,打量对着男人便要耀武扬威,那是她想错人了。
可是他才抬脚走两步,就听见房里有人发出惊呼。
李陵立刻转身进屋,挥手掀开帘子,大步走进那内室里,竟然叶氏又吐了,那秽物正是混合了一点点黑色药汤的米粥,床上地上吐得都是。
不论是喂药喂饭的丫鬟,还是帮着叶氏抚背的,亦或是整理秽物的,看见李陵去而复返,全都吓得不行。
李陵勃然怒斥,“小女子焉敢如此戏弄于我!”
叶玉盘的反胃一波接着一波,指着李陵要骂,然来不及怼他,张口就又吐了一大口,场面难堪令人反胃。
丫鬟们战战兢兢整理秽物。
叶又哭又咳嗽,上气不接下气,再要吐,腹中依然没了东西,只能空呕,这样更痛苦,眼泪都流出来了,腹中酸水还没吐完。
好容易喘口气了,她便对骂她的少年怼道,“它自己要吐,管我什么事,你有本事叫我肚子不要这般折磨人!”
“还敢狡辩!”李陵厉喝安子,“快去叫大夫!愣着干什么!”
安子猛不防被连累,慌忙连滚带爬出去找大夫。
大夫一直在外院侯着,随时听差遣,听见病人又吐了,赶紧提着药箱进了来,内室早也整理过,难堪的味道叶开窗通了风,房内熏香点燃,不见一丝不爽。
神龙见深不见尾的大宅主人坐在窗边,对大夫道了一声“有劳”。
大夫拱了拱手,坐在下人安排的圆凳上。
女病人在床帘内躺着,露着一只纤纤玉臂,玉臂上盖着一方丝帕,云深雾绕,可见是大户人家的。
大夫不敢多看,将手搭在那手腕上,闭眼细细诊脉。
床帘之内,隐隐能听见强忍的咳嗽。
而后大夫又在外间问了侍奉丫鬟许多话。
这样过了半晌,大夫自去开了方子,仍旧是前头的药方,但是药量少了一些,还说许多文绉绉的话,不过对于如何进食,倒是对这屋里的嬷嬷好生交代了一番。
李陵听了几句就走了神。
他小时病了,也是饿上两天,然后慢慢进食,哪里像叶氏这般,两天不吃,吃一点就吐。
这一回端来的是软香米熬制的粥。
叶玉盘看着就想起方才吐出去的东西,顿时恶心的不行,喘着气道,“快拿走,我又要吐了。”
李陵道,“给她喂!”
叶玉盘“呕”地开始反胃。
李陵气得没办法了。
叶玉盘反胃的难受劲过去一点,她喘气不止,对丫鬟道,“给我一些淡盐水,我快要死了,……快给我拿来救命。”
丫鬟见她愿意喝水,迅速去找什么淡盐水。
水拿了来,叶玉盘抿了一小口,那种恶心的感觉没好多少,但是盐水的能量叫她不那么没力气。
喝完一杯,她再问,“再来一些。”
李陵见她肯配合,方才和颜悦色许多,只是说话仍然很难听,“早这般懂事便好。”
叶玉盘抬了抬眼皮,指着内室的门,对他道,“出去。”
李陵冷飕飕看她,果然甩袖而走。
小厮安子把自己矮到人人都看不见,生怕再被连累,此时跟着六少爷身后一阵风就走了。
屋里的气氛顿时好了许多。
叶玉盘躺下歇了片刻,缓了又缓,吃了两回淡盐水,想要点心,嬷嬷不许,让厨房重新熬了粳米粥,这回只捞了米汤,不见半粒米。
只是米汤喝进肚子,再也不叫她反胃。
兴许是肚子里连苦水都吐完了罢。
这一回她吃得更少,腹中慢慢终于有果腹之物,叶玉盘晚上竟能下床走路,是在可喜可贺,一屋子的人全都把心放了下来,欢欢喜喜如同过年。
叶玉盘经此一回折磨,吃饭时总挑着软糯细嫩之物,时间久了身体无痒,嘴里却寡淡之极。
她对嬷嬷道,“已经吃了半个月的粥米了,今日来一点炙羊肉可好?”
嬷嬷拦着,不肯同意,“姑娘才好了,大夫说不能吃难克化的,等过了三月,问过主子,咱们再用那些也不迟。”
叶玉盘便不言语了。
过了一天,那位六少爷总算来了,“听说你爱吃炙羊羔肉?”
叶玉盘穿着大氅在院子里逗雀,正是大娘二娘喜欢的那一对雀鸟,闻言,回头循声去看,不觉皱眉,“是你?你怎么来了。你听错了,没有羔。”
是羊肉。
十年不来,一来就恨不能天天来。
想到这里,叶玉盘不禁问自己,这里究竟是这位六少爷的私宅?那么自己又是这位六少爷的什么人,叫他这样谨慎。
她手里还拿着雀鸟的食盒,一边喂食,一边看他做什么。
李陵听她说话中气十足,便知她身上已经大好,把披风解下来扔给安子,金刀大马坐在院中铺了厚垫子的石凳,仔细瞧她气色,“你大病初愈,倒也不是不能吃,一两口是无碍的。——只是,你是江南人,如何病后馋的不是江南口味?”
叶玉盘逗弄雀鸟一阵,此时有心套话,把鸟食盒子交给丫鬟。
她走到石桌前,绕着他满吞吐吞走了一圈,最后坐在他对面,“对,我是打江南被你们买来的,扬州,金沙镇,牛家庄。”
李陵第一次与她这样近距离,被她绕圈围着自己边走边看,只觉汗毛都树立起来。
终于她肯坐下好好说话,他一贯面无表情,谁也没看出什么。
叶玉盘靠着石桌,右手拄着下巴,话中带刺,“怎么,我们牛家庄就不能吃羊肉?”
李陵吩咐嬷嬷道,“晚膳给她炙羊羔肉两块。”
叶玉盘不想他这样善心,哪里能放过,若是这次他走了,下次提意见不知等到何年月,于是赶紧道,“还有别的,除了这个,还想吃一些别的。如今府里的厨子像是买不到盐,我吃着不爽。他们说要听你的。你叫厨子不要省这点小钱,这东西吃得少了人就没力气。”
大病初愈,少盐很正常。
李陵不言语。
嬷嬷忙解释,向来如此,多盐伤身。
叶玉盘心思千回百转,扯了扯嘴角,“不愿就算了。”站起来就要回屋,不打算继续聊下去。
李陵道,“那就换个厨子。”
安子从角门进来,给六少爷请安,也给叶姑娘道了平安,与六少爷耳语一番,而后谨慎地退后,悄无声息站在旁边。
李陵便站起来,对叶氏道,“这样坐着实在无趣,西跨院那边新修了一座花园,你可要去走一走?”
似乎是要亲自陪她散步。
自上元日之后,她就被限制在这个小小的东跨院,哪里都不能去,原以为是他这个主人故意要给她颜色看看的小手段,不曾想是外面在修整花园。
什么样的花园呢。
叶玉盘拢了拢鬓边略散开的头发,朝外慢慢走,“什么地方还能修一座花园呢?”
“西跨院拆了。”李陵看着她走路的样子,渐渐皱眉,说道,“过段时间正院里的墙重新粉了,换了门窗窗纱,你就搬去住。”
对上叶氏疑问的目光,李陵解释了一句,“这里小。”
叶玉盘并不说话。
超过他万往前走走。
而她的余光里,这个六少爷竟在观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