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仇敌成了心头宝》十念君

24、第 24 章

　　稀里糊涂地睡了一次后，不管感情是否升温、有没有发生质的变化，反正南落像是得了免死金牌的小霸王，成天踩着默印的底线来回蹦哒。

　　女鬼之事不能再拖了，总把人家姑娘晾在那儿也不是个事。奈何南落不愿意出门，嫌热嫌累，他不出门也不让默印出去，黏着人腻腻歪歪地折腾，就喜欢爬在他背上贴着耳朵说些车轱辘话。

　　默印被他缠得没办法，捞着人打商量:“你不是想吃那家御字号的全鸡盛宴么？等这件事办完就去，行么？”

　　南落躺在他怀里，皱着眉想了片刻，点点头:“好。”

　　再探凤鸳楼之行并不顺利，估计是上次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为免招致祸患，凤鸳楼下了驱逐令，不再让两人进入。

　　进不去就无法探知女鬼的来历，不知她的生前事，便无法知晓她那关于“喻卿”的执念，执念解不了，赖在人世又恐危害世间，实在是头疼。

　　默印望了一眼八宝玲珑塔的顶端，不吭一声转身就离开。

　　既然白天进不去，那就晚上再潜入，光明正大行不通，那就莫怪人偷偷摸摸了。

　　两人走在大街上，太阳正烈，南落撑着伞慢悠悠地转着，抬头问他:“等会儿吃什么？”

　　默印听这句话听得耳朵都磨了茧，实在不明白这满足口腹之欲的食物，到底有何可供人念念不忘的。他拿手随便一指，道:“那家水饺如何？”

　　其实南落想吃的是冻米糕，香甜糯软，咬一口冒着凉丝丝的气儿，又爽口又好吃。但默印很少提要求，他左思右想，犹豫半天终于同意了这份难得的“请求”，抛下冻米糕转而要了一碗水饺。

　　刚才锅里捞出来的水饺太烫嘴，南落觉得自己为了迁就痛割所爱，是有提出要求的资本的。他在桌子底下踢踢默印的腿，抬着下巴示意道:“那里有买冻米糕的。”

　　两家店铺门对着门，默印投过去视线，看着人满为患的铺子，烈日炎炎下出着汗，不太想去挤在人堆里。

　　“我只要一小份”，南落拿筷子比划着碗口那么大的方块，“不用买太多。”

　　默印揉揉他的头，“嗯”了声。待他快要走出水饺铺时，南落又反悔了，连忙补充道:“大一点也没关系，我可以留着晚上吃。”

　　这东西不能久放，大热天的留到晚上指不定又要吃出毛病。默印装作没听见，头也没回，直接穿过街道奔向冰糕铺子。

　　孩童攀着柜台踮起脚，拉着大人们的衣角叽叽喳喳，指着五颜六色的冰米糕要这要那。红的是山楂味，绿的是黄瓜味，蓝中带点紫的也不知道掺了什么汁水，颜色倒是好看。

　　冰米糕的生意极好，人还围成一堆，东西却就要没了。默印仗着身高体长不受阻碍，眼疾手快地抢下最后一块。

　　他拿着盒子，旁边没买到的孩童眼红地盯着，瞪着眼一眨不眨，蓦然就嚎啕一声委屈地哭了。

　　默印尴尬地对孩童的娘亲笑了笑，却没大方转送出手。这边的孩童闹一闹他顶多觉得羞愧，但若那边的人闹起来，他定要忍受翻来覆去的折腾。

　　他边退出去，边对着妇人再三示歉，退开距离后一转身，却猝不及防地撞到一人身上。

　　冰米糕刹那间脱手而去，他急忙去接，然而那人更快，几乎在离手的那瞬间，手形微动，从容地将东西提回到手里。

　　默印惊讶于他的速度，料想此人绝非普通之辈，便定了定神，后腿半步后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眼面前的人，行礼道:“一时不慎冒犯了阁下，还望见谅。”

　　黑锦袍红绸衣，腾云暗纹泛着微亮，袖口垂于身后，眉间点着纹路，通身贵气逼人。想必又是京城的哪位贵人。

　　浮屠将东西还给他，正欲擦肩而过时，视线不经意一瞥，却被默印腰间的玉佩吸引住了目光。

　　默印道过谢后便要往水饺铺里走去，却突然被人扯住了手臂，他当即下意识地出手，另条胳膊却又被轻而易举地制住了。他略沉下脸，但仍保持着和气的态度，缓声问:“阁下有何事？”

　　浮屠放开他，微抬眼，露出古井不波的眸底。

　　“你为何名？”

　　默印笑了下，“实不相瞒，这个在下倒是忘了。”
　　一般向人说出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大抵会遭到白眼，或是使人感到受到敷衍，然而眼前这人却只是微微点头，倒让默印有些意外。他顿了顿，随口客气道:“有幸相逢，不如坐下小叙片刻？”

　　语罢，自己竟也怔住了，萍水相逢，何来话头？这番邀请着实突兀。然而对方却应了，点点头，示意他带路。

　　莫名其妙领回来一个人，南落也怔住了，握着筷子皱眉道:“你是谁？”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妖王，充其量不过八百年的修为，饶是浮屠再平易近人，也不会放在眼里。他坐下来，视线扫过桌面，虽未置声，眼底的嫌弃之色却显而易见。

　　默印直觉他这是嫌弃桌面的油污与汤汁。果不出其料，浮屠敛了敛衣袖，眉间隐忍着嫌恶，如避毒蝎般缓缓将衣物远离了桌边。

　　默印自己也略有洁癖，便笑了笑，也未说什么。倒是南落不依不饶，拿筷子指着人，极不爽地重复道：“你是谁？”

　　默印压下他的手，低声道：“无礼。”这声斥责语调轻缓，带着无奈的包容，没有让南落沮丧，却使浮屠抬起了眼。

　　默印也转过头，正对上浮屠的视线，他轻咳了声，略一颔首示歉道：“多有冒犯，让阁下见笑了。”

　　浮屠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目光转到南落的身上，神色有些复杂，也说不清是什么态度。

　　方才下意识地就留住了人，这会儿坐在一起，默印却与他无话可说了。但总归不好就这样将人晾在一边，默印要为他点碗水饺，却被拒绝了：“本尊辟谷，不食人间烟火。”

　　默印顺势问道：“阁下是神族之人？”

　　五界之中，只有神族辟谷，因着这个原因，他也曾猜测自己乃属神族，却无从求证。

　　浮屠道：“算是吧。”

　　他大方承认了，于是默印便试探道：“那阁下与其他神官的交情如何？”若是交情不浅，便应该对神族之事了解颇深，说不定会从他口中探出自己的讯息来。默印虽不会认为自己能有多大的名声值得被人烙下印象，但如果无端失踪了一个人，神族那边的名册应该是有记录的。

　　浮屠的目光掠过他的左手，大概还是有些期待的，默印的手无意识地搭在南落的肩头，食指轻缓地一下下点着。

　　浮屠实话实说：“没有交情。”

　　“哦”，默印笑了下，虽然没听到期望的回答，却也不见失落。只闲谈道：“那阁下此番来凡间可是有事在身？”

　　闭关了八百余年，这在浮屠漫长的生涯中也不过弹指一挥，以前无牵无挂倒还不觉得，一旦与外界有了联系，错过的时光里总像是缺失了什么，让人心生不安。

　　在神界无职无位，一身轻闲，君越山的旧景回顾遍了，才想起自己掉落在凡间的儿子。本也没想着故意去寻其踪迹，没想到就这样不经意间碰在一起。

　　浮屠理了理衣袖，道：“无事，闲逛罢了。”

　　若是他想，眼下便可恢复默印的记忆，然而这却没什么意思了。既然机缘巧合之下泡过了洗魂湖，那长长经历也不是坏事。

　　默印几次话题都被无情地切断，一时也想不出要继续说些什么。南落咬一口冰米糕，不高兴道：“我想回家。”

　　碗里的水饺还没吃完，这小祖宗估计是受到冷落觉得委屈了，一心要回去。他一块冰米糕咬了大半，把剩下的往默印嘴里塞，皱眉道：“你烦死了。”

　　默印笑了笑，对这莫名其妙的指责毫无怨言，也不勉强他，当即便对浮屠道：“那便有缘再会了。”

　　浮屠跟着他站起身，道：“一起走吧。”

　　气氛不知道怎么就变得微妙起来，默印熟悉南落的性子，隐约能感受到他的烦躁，可也无法对同行的提议直言拒绝。南落不喜欢浮屠，然而浮屠似乎也不怎么待见南落，不知为什么，默印夹在中间总有种手足无措的局促感。

　　三人沉默着走在街头，路过转角口时，一直安分附在伞柄上的女鬼却突然有了动静。烈日与阴物相克，女鬼就站在太阳底下，一身红衣鲜艳夺目，仿佛阳气侵蚀着的并不是她的魂魄。

　　女鬼歪着头，静静地看向卖字画的书生，那摊子前铺着洁白的宣纸，年轻的书生正低头临摹着牡丹图。

　　她看得入神，默印不敢贸然惊扰，便一直站在旁边等候。

　　过了良久，女鬼才缓缓收回目光，垂下头，出声道：“我想起来了。”

　　浮屠才抬起手，就被默印拦了下来：“不可。”他本想说女鬼安分守己并无企图，话还未出口，女鬼便像魔怔了般，漆黑的瞳孔猛然泛起血腥的红，无端一阵阴风过后，那袭红艳身形一瞬便没了踪影。

　　“此乃恶鬼”，浮屠淡淡地解释道，“不见鲜血不会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