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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鬼族之子 ...

  •   朝溪河的水清澈见底,扶桑花瓣在空中慢慢的飘至小竹楼,屋檐下,挂着一串串的海螺,在风中,敲出一段段优美的旋律。
      穿着黑袍的男子站在屋檐下,一直守着那一道门。凌天倚在门口的竹椅上,箫声一直从未断过。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黑袍男子像一阵疾风,飘到凌天的身后,用冷冰冰的口吻质问着凌天。听到声音,他轻轻的放下萧,隔了片刻,别回腰间,转着拇指上的紫玉扳指,久久未能说一句话,只是抬头望着远方。
      我若不对她做什么,她恐早已不在这世上。
      那你可听说,很久以前的一个传说。
      风决后人的身上,永远不得流淌狐狸一族的血,若如此,她会泯灭人性,终将变成一个血魔,到时候,整个天下都将掀起血雨腥风,一切,都会灰飞烟灭。黑袍男子的眼中带着悲伤。
      即是传说,那便信不得。凌天起身,朝屋内走去。
      你是瑶华山的九尾狐王,你知晓天下事,你的《天书》里难道未曾记载过这一段,倘若如你所说,风决后人与狐狸一族为何从不见面?
      暂且不说我狐狸一族到现在还剩多少,你认为这世上这存有风决后人?凌天的脸色有些阴沉。
      你骗得了我,你也骗不了你自己,更何况,你骗不了我。
      你既知道,何必又到我这自讨没趣。凌天斜歪着的半边脸在白茫茫的一片光里,被拉得很长,严肃的嘴角在说话的时候,拉成一条平线,轻轻的蠕动。
      既然如此,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鬼族之子,火心的守护者,幽。

      鬼族之域,在《天书》的传说里,他们生活在与世隔绝的七刹寒风决朝溪河的右面,男子喜欢彼岸花一样鲜红的红袍,女子喜欢朝溪河里青蓝色的轻纱,但在很久以前,随着大战的爆发,为了保护他们誓死守护的风决后人,几乎在一夜之间,灭族,甚至是被下了恶咒。
      幽是鬼族唯一的后代,他被诅咒,永世见不得光明。
      所以在死亡边缘徘徊,黑袍成了他与这个世界联系的唯一方法。
      他跃下悬崖的那一刻钟,想要燃起所有力量,将自己烧为灰烬,想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感受一丝光明,感受火光的温度,感受紧随自己跃下悬崖的那个人,她,对于自己,是否未曾感到过他的存在。但她的头发变了颜色,瞳孔变了颜色,缠绕在她身上的那一股魔力,似乎能吞噬她的意识。她似乎不是他用生命起誓要守护的人。
      但这个世间除了她,还有谁值得他用生命去守护。

      朝溪河旁的小竹楼里,躺在床上的凌天瑶并无大碍,凌天早已不见了踪影,他因为强行运用内力,吹奏清心咒,又在火光冲天的悬崖边,被幽的内力冲击,所以受了重伤,确认凌天瑶并无大碍,他便动身,前往瑶华山。
      因为失去半颗心脏,瑶华山的紫色精灵,能感知到他的距离越来越短,治疗伤势,必回瑶华山池。
      凌天瑶睡得满头大汗,她从梦中惊醒,伸手擦着额头的汗,不停的打量四周,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一片火光之中,那一个赴死的黑袍变成了红袍,然后大脑中便出现了凌天的面孔,她就失去了意识,再一次醒来,却躺在了小竹屋里。
      她检查自己的身体,并无伤势。顿时神清气爽,套上鞋,提起裙边,朝屋外走。海螺的声音一阵远一阵近,淡淡的花香一扫而过,梦中的箫声,似乎刚刚才消失,然而当她站在门口的时候,那个紫色的身影却不见了踪影,看到穿着黑袍的男子时,她轻轻的放下裙边,表情有些失落,脸上的兴奋一点一点消退,缓缓的低下头,站在门口,面向那个黑袍男子,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问。中午的烈阳发出刺眼的光芒,照在黑袍男子的头上,他脸色有些苍白,在阳光中,身子摇摇晃晃。凌天瑶不记得,她的手是否抓住他,在那一片火光中,被救的到底是谁?
      主人。幽,感谢主人的舍命相救。幽双手扣在一起,身体微微的向下弯,低着头,在等凌天瑶的回话。
      主人?你一定是弄错了,本王……本姑娘救你,不过就是举手之劳,无需挂在心上,罢了。凌天瑶摆了摆手,落下,双手背在身后,凉风拂面,她这才想起,昨日还是被火焰映红的半个天空,此时已是一片湛蓝色,她皱了皱眉,看向眼前的这个人,不可思议的微微张开嘴,又合拢。
      你说,你叫……
      幽。
      对,幽。她抬头忘了望天空,下意识的扭过头,再一次确认那一片火焰,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闭起眼睛,心里暗喜。
      你,没事吧。凌天瑶走下竹梯,靠近幽,一股凉意从他的周身散发而出,而他,却满头大汗,伸在太阳光下的手,像烤熟了那般,他迅速的眨着眼睛,汗珠一颗一颗的往下落,青筋暴涨,喉咙里发出一股腥腥的味道,他依然在那一束白光下强忍着疼痛,吞没了那一口鲜血,只觉得血液往大脑里一冲,被一股热浪袭击,眼前一黑,昏倒在地上。
      幽……凌天瑶伸手去扶倒在地上的人,此时,他的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身体烫得如一个火炉,仿佛只要稍微一靠近,你就会化为灰烬,被太阳灼伤的皮肤,一块一块的已经熟透了,倒下之后,脸朝上,被太阳光一刺,又是红扑扑的一大片。凌天瑶迅速的把他搬到屋里,关上所有的门窗,当所有的白光都消失,在隐隐约约的微光中,他的伤,开始愈合,只是依然昏迷不醒。
      凌天瑶坐在门前的竹椅上,一坐就是一下午。从烈日阳光到夕阳红霞沉没,再到此刻的星星闪烁,她一直睁着眼睛看,看这个怪异的地方,今夜还会出现什么样的情景,看山峰,是否一到夜晚就会枯萎,然后凄凉一片,看落叶,是否会莫名其妙的消失,等到早上的时候,又一朵一朵的盛开,看幽蓝色的夜空,是如何被乌云压下去,然后飞舞着雪花。然而今夜,静,是死一样的寂静,连虫兽鸟鸣,甚至都无法适应此刻的黑暗,便早早就躲进了窝里,将永久的长眠下去。凌天瑶轻轻的扭过头,看了看紧闭房门的竹楼,海螺发出的微光一闪一闪的,声音变得同往常不一样,似乎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无法记起,究竟是在何方听过。
      宁静的夜空,满天繁星,眨巴着眼睛,深不可测。
      幽终于醒了,眼神在四周扫了一圈,所有的窗户房门都紧闭着,却不见人的踪影,他愣了一会儿,使劲的摇着昏沉的头,迷迷糊糊的眨着眼睛,火速的打开门,看见那一抹淡紫色的身影,呆呆的望着眼前,望着眼前那一片黑暗的森林,似乎就快要把那些山颠看穿,注意力集中到幽走到她的身边,她都毫无察觉。
      幽轻声的唤着:主人。
      啊,你醒了,没事吧。凌天瑶吓了一跳,从竹椅上站起来,与幽四目相对,看着那双幽静的眼睛,就像今夜的夜空,深不可测,但,又如世间最纯净的水晶,光芒四射。
      凌天瑶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吟吟地问:你,为何换我主人?许久,见他未回答,便坐了下来,拿起桌子上的酒壶,抿了一小口酒,继续说道:罢了。倘若是因为在山谷救了你一命,那便罢了,不过是举手之劳,换做谁,都会那般做。如此违心的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竟毫无违和感。
      幽一本正经的站着,像个木头似的站在凌天瑶的身边:主人说的这些都不是,总有一天,主人会明白。
      听到回答,凌天瑶挑了挑左眼的眉,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抬头望着幽,冽着嘴笑,又问:那,你得告诉我,我们摔下山崖的时候,是不是你托了我一下。
      是。幽回答着。凌天瑶心想着,邀功倒是回答得很积极。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可得如实回答我。喝下两口酒,凌天瑶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像挂在西边的太阳,染上了一层晕光,很美。
      是。
      你可知同我一路的男子,去了何方。
      凌天瑶醒来时,凌天早已不知去向。
      抿了抿嘴,拿起桌子上的酒壶,犹豫了片刻,又轻轻的放下,接着问:他走的时候,可有留下什么话。
      有。
      他留下什么话。凌天瑶兴奋的拍桌而立,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迫不及待。
      他说,让我好好照顾你。幽说话时,语气平淡。
      骗子,还说替师父好好照顾我,每次都是丢下我,自己去快活,还说师父的好友,师父哪有武功这么差的好友,哼,就是骗子。凌天瑶生气的坐下来,喝了酒壶里的最后一口酒,对着大山喊:大骗子。
      霎时,凌天瑶缓缓的站直身体,嘴唇半开半合,眼底溢出不可思议,她使劲的揉了揉眼睛,紧紧的闭上,过了好一会儿,迅速的睁开,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幽,在调头看向眼前的花草树木,它们在慢慢的发出微弱的亮光。
      黑暗里,瞬间有了光明。
      凌天瑶常常与瑶华山的紫色精灵为舞,黑夜来临的时候,它们会为她照亮前行的路,它们会一直围在她的身边,然而眼前这个壮丽的山河,除了泥土之外,任何的花草树木,都发出微光。
      站在凌天瑶身后的幽沉默的看着一脸惊讶的她,眼眸中的点点星光,如暗河里的璀璨星辰,唇边挂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一时高兴,便忘记了这是鬼族之欲,凌天瑶腾地而起,“咻”的一下,不见了踪影,只听得一串串铃铛声在风中忽远忽近。
      幽笑了笑,紧跟凌天瑶的身后。
      森林里,传来了鸟叫声,松鼠啃食的声音,偷偷打洞的穿山甲……就一个瞬间,森林里充满了生命力。
      凌天瑶到过的地方,植物瞬间就亮起了微光,将脚下看得一清二楚。幽紧随其后,黑袍被灌满了风,胀鼓鼓的,风吹袍子的声音像翻滚的海浪,一波又一波,激动人心。
      他们停在一处山颠,凌天瑶学着师父的模样,把手背在身后,一副老成的样子。风吹起她的衣角勾住长长的头发,幽立在她的身旁,眼角偷偷的往凌天瑶这边斜,凌天瑶瘪了瘪嘴,偷偷的笑了一下,趁他看得出神的时候,迅速的回头,逮个正着,四目相对。
      望之如荼,望之如火。
      漫山遍野,微光盛开。

      你,为何日日穿着黑袍。凌天瑶好奇的看着眼前的这张脸,黑夜来临,与白天相比,他完全变了一个人。
      凌天瑶的话似乎勾起了他的悲伤,他望向深夜的黑暗里,满脸沮丧,目光暗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一瞬后,恢复刚才的样子,咧嘴而笑,缓缓的说道:曾被诅咒,永生永世见不得光明。
      所以你站在阳光下的时候,皮肤才会被灼伤。
      是的,主人。
      凌天瑶沉浸在一阵悲伤里,永世见不得光明,便无法感到温暖,感受不到温暖,活在这个世间就像一缕灵魂,没有温暖,别人就无法感知你的存在,你就得一个人孤独的在黑暗里穿梭,与黑夜为伴,与满天星辰为友,但光明,是人类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
      所以你跳进一片火光里,站在强烈的日光下,都是为了光明。
      不,是温暖。幽眼神坚定。紧接着说:一个人活得太久,只能在黑夜里穿梭,孤独是我唯一的伙伴,温暖,成了我的希望。我日日穿着黑袍,即使我在阳光下行走,在别人的眼中,我被他们归为可怕的一类,人们总是离我远远的,他们都觉得我是怪物。黑袍,能让我在阳光上行走,但与他们,依然格格不入。所以我,习惯了,行走在黑夜里,习惯生活在潮湿的角落里,习惯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我,习惯独来独往,习惯不留痕迹,习惯自由……连哭,我都习惯一个人。
      凌天瑶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衣袖,一张脸比幽还要沮丧,这温和平淡的语气里,她听到的是撕心裂肺的狂叫,饱受多少风霜,经历多少白眼,他才用如此平和的心态,与这个险恶的世道和平相处。
      以后我做你的太阳,给你温暖。凌天瑶望着远方,像是对天地起誓那般。温暖的气息若隐若现,慢慢的靠近他们,幽握紧拳头,拼了命的点头。
      白月光下,他们望着彼此,深深一笑,黑袍下面的那张脸,是快乐的。
      有的人活于这世上,每天不是告诉自己要快乐,而是强迫自己不要难过,即使孤独的行走,也得活着,坚强而努力的活着,始终坚信,一定会在某一个夹缝里,贪得一丝光明,温暖随之而降,那时,便死而无憾。
      幽无情无爱,他存在这个世间,不被别人感知,也无法感知别人,他即使行走在阳光下,也感觉不到任何温暖,黑色的夜吞噬着他的光明,温暖总是与他相隔万里。
      然而此刻,自己的小主人说:以后,我做你的太阳,给你温暖。
      他再次用生命起誓,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护她一生平安。

      第二日清晨,凌天瑶收到了公子初戚的书信,说十安城半个月后,有一场比武,江湖中人下的挑战书,欲夺天下第一剑。说她喜欢热闹,定不要错过这场武林争斗。看完书信后的凌天瑶,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这天下第一剑,除了她的师父承决,恐这天下在没有第二个人能胜任,倘若有,那也不是那些争强好胜,被权利名誉冲昏头脑的宵小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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