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怨鬼录》笔名太草率

9、借妖力送美人

　　第二日，我出门后又偷偷折返，蹲在离家门口不远处的山石后，我看见大黄在泉边休憩，我等了许久，并未见谁出现。实在无趣，正要走，却见一阵细雨，一只似马非马的禽兽猥猥琐琐的翻过山头，又歪歪斜斜朝隔壁山头飞去，才不见了影，就听见一个声音嚎道“翻过了！快回去！你个蠢东西。”
　　我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右眼皮跳了跳。掐指一算，今日可算是倒霉到家，有血光之灾！只是不知道，这血该从谁身上放。但我想，只要我发挥稳定，放血的事应该也不可能是我。
　　我张嘴从嘴巴里掏出黑獠，吐了口唾沫，搓滑溜了手好办事！等了一会儿，又见着钟山神晕晕乎乎飘回来，它飘到了山泉顶上，我定睛一看，兽头后面探出一个鱼头，两个眼睛四处乱看，八条须子乱飞，猥琐至极！
　　死龙鱼！
　　那龙鱼看见大黄，连忙化出人形，手中还捏着一朵骚气至极的粉白小花“小仙君！”
　　大黄听到他的声音，开口说道“孟珏君好。”
　　孟珏仿佛恶狼扑食一般从云头飞下来，他颠颠的跑到大黄跟前，伸手就想调戏我家东皇。我气的差点就拔出黑獠弄他了，好在大黄一把推开了孟珏的手。
　　“小仙君躲什么？我不过是想将这朵小花送与你，又不是要吃了你！”
　　“孟珏君误会了，只是灵玉叮嘱我……”
　　“她叮嘱你什么？”
　　大黄似乎有些为难，斟酌着怎么开口。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孟珏抱胸愤愤道“她不过是不许你跟我来往！”
　　“这……”大黄语塞，觉得自己左右不是人。
　　“诶呀，那个老妖婆的话你就别琢磨来琢磨去了！”孟珏拉起大黄，唤来方才被他嫌弃了个遍的钟山神“我带你去个逍遥地方！”
　　“孟珏君……我不去！灵玉会着急的！”

　　我连忙拔了黑獠，朝他飞去“妖孽别跑！”
　　“钉——”的一声，这死龙鱼孟珏便被我钉住了衣衫，挂在山泉边上不得动弹。
　　我抓了一把河泥丢在他身上，鱼鳞幻化的外表瞬间破除，孟珏又变成了一条赤红的龙鱼，没了衣衫的束缚，他滑进了泉水里，啪嗒啪嗒的翻腾。
　　大黄似乎是被这一出吓到了，我看着他小脸煞白，忙哄他“莫怕莫怕，有为夫在这。”
　　“你不要伤了他，他是个好妖怪。”
　　我听了这句，只觉胸中怒火难平，我捡起那朵骚气的粉白小花，朝山泉处走去“噫——乖侄多年来半点长进都没有啊，在家呆了这么久，倒愈发壮了侄儿的胆了。我的墙角你也敢撬？”
　　孟珏气的直拿鱼尾拍激水面，激起半人高的水花“我乃是正人君子，怎么就撬墙角了？”
　　“你别给我讲这些没用的！”我转头看着一眼大黄，他焦急的看着我“灵玉，别杀他。”
　　“你说怎么解决吧！”我收回黑獠，蹲坐在泉水边上。
　　孟珏变成半人半鱼模样，上身靠在理我三尺远的岸边。眼睛盯着大黄，方笑道“姑姑何必紧张！小仙君虽然好看，我却是不好龙阳的。”
　　“那你要干嘛？”我不耐烦问他。
　　“主要是……这囊中羞涩，我阿娘又不肯借我点妖力花花，我爹又是个不管事的。”孟珏嘿嘿直笑，他游到我身边，谄媚的给我捶背“我这不就想着我的好姑姑了？只是这几日我来，姑姑都不在家，”
　　“没门！”我一把拽住孟珏的手，转头对大黄说道“今天，我们来顿好吃的，火烤龙鱼肉！”
　　“别！”大黄上来就要拉我。可还是没有我手快，咻的一声，孟珏身边燃起了熊熊大火，孟珏吓得扑腾，鱼尾巴拍的水面直响“阿娘救我！阿娘！”
　　我只是想吓吓他，左右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也不能真怎么着他。况且我与她娘八拜之交，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也不能真杀了他。我要用爱的力量感化他！我把火收了，问他“你要妖力干什么？”
　　“嘿嘿……”孟珏看着我憨笑，复又低着头傻笑。我看着他这模样，浑身直掉鸡皮疙瘩。我思索再三才斟酌开口“你该不会……是在发春？”
　　“诶，姑姑此言差矣！”孟珏义正言辞“我年少时不懂情事，如今懂了，也就知道了什么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情事，何为情事？我长着万八百年，亦参不通透，怎么这毛头小子方出山一年，就了然于心了？我低头问他“是哪家的姑娘？”
　　他低头憨笑“我不知。我只知道她每月初一都要去玉龙池取水。”
　　“那她长的可是好看？”
　　他鱼尾甩的飞扬，拍的水面水花四溅。扭捏了半天，方又点了点头。
　　“你攒妖力可是为了给她买东西？”
　　“嗯。”他朝我比划了一个圆“她每月取水都只带一个铜钵，每次都要来回跑很多次，我想攒妖力给她换一个无量酒壶，那样，她也不必这么辛劳了。”
　　“可这无量酒壶要的妖力可不少啊。”我起身扛着黑獠走回东皇身边，也不理孟珏，他急躁的从水里跳出来，也不急着变回人身，蹦哒到我跟前“好姑姑，好姑姑，您修行这么久，这点妖力对您来说还不如易如反掌吗？。”
　　我复又转身，倒了一杯茶水。
　　“小仙君。”孟珏转而向大黄求助。
　　“我……孟珏君，我不知没了这些妖力对她可有伤害，对不住。”大黄温和的说道。
　　果然，我家大黄还是向着我的。我拍了拍东皇的手“无妨无妨。”
　　我放下茶杯，坐在了一旁的石墩子上，慈爱的抚着孟珏的头“这妖力呢，我可以给你，不用你还。但是呢，你要给我干三十年的苦力，你愿意吗？”
　　孟珏想都没想，斩钉截铁的答道“好！”
　　我的个乖乖隆地咚，孟珏竟也有不抠门的时候。这情啊，真是让人心驰神往啊。
　　我借了孟珏妖力，这小子乐颠颠去通天教主处换了无量酒壶。然后又乐颠颠的骑着钟山神去了玉龙池，他正午去的，晚上便回来了。只是去的时候高高兴兴，回来的时候，整个人跟魂丢了一样。
　　我问他怎么了，他只一个劲儿哭，边哭边拉着我家大黄喝酒。我原本温点酒是给大黄去寒气的，那知这厮抓着酒壶猛灌，灌完就一个劲儿嚎“我不好龙阳啊，我阿娘会打死我的，老天啊，你当真待我不好啊！”
　　我上前拉他，这厮冲我打了个酒嗝，气味绵长，还能闻到他昨夜吃的菱虾的气味。我气不过，一巴掌把他呼倒在地“没半点长进！从小到大就这破德行，和你娘一个鬼脾气。”
　　他趴在地上哎呦哎呦的直叫唤，一会儿说“阿绫真好看，”一会儿又说“可惜阿娘若是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我听的头疼，正要捞他起来。天空一声巨响，一朵黑云吭哧吭哧从西边飞了上来“小玉玉呀～”
　　我满头黑线的看着一只老龟从黑云爬下来，粗而短的小腿在空中乱蹬，死活不得着地。我叹了口气，实在看不下去，踢了一块大石头过去给她垫脚。
　　“你是不是忘了谁是你的主人？”我怒斥黑云，它吓得缩在老龟身后“你别骂它，我正做着饭，突然听见了一声爱的呼唤，我猜是我的哪个崽崽没奶吃了。问了一圈，都不是。我猜，也只可能是我大郎了。可他四处跑，总不在家，我便找了小□□忙。寻声便到了此处。你在干嘛？”
　　我指了指孟珏“腌醉鱼。”
　　“哦。”孟君嗅了嗅，方说“还挺香。诶……你看见我家大郎了吗？”
　　我又指了指孟珏“这呢。”
　　“哦……”孟君点了点头，又沉思了一会儿，小声说道“我家大郎是条鱼吗？”
　　我深吸一口气，突然有些同情孟珏，他的阿娘，可能真的不爱他。我告诉自己，孟君向来如此跳脱，向来如此。我和颜悦色的问她“你的夫君可是条龙鱼？”
　　她点点头，肯定的说道“是的啦，他可是天上地下唯一一条被浮黎天君点化的龙鱼。”
　　“那你说，孟珏可不就是天上地下唯二的龙鱼。”
　　她像是明白过来了。连忙叉腰骂道“你为啥腌我家龙雾！”
　　“是孟珏！”我扶额擦汗。
　　“你干啥腌他！”孟君怒目圆睁的说道“他还只是个宝宝。还涉世未深！”
　　“大姐，他一回来，就抱着酒壶不撒手，浸了一身酒，我也很绝望啊。”
　　孟君疑惑了，她问孟珏“真的吗，崽崽？”
　　“少管我的事！”酒壮怂人胆，这小崽子要是酒醒了，知道自己顶撞了他阿娘，也不知他敢不敢回去。
　　“怎么说话呢！”我一巴掌拍下孟珏鱼脸上。
　　“你干嘛打我家崽崽！”孟君又一巴掌拍我脸上。
　　我生气，哎呦喂，气的心肝脾肺都疼。我扯着孟珏的鱼嘴“这个小崽子，这个小崽子他喜欢一个男……”
　　“灵玉！”大黄连忙打断我，我这才清醒过来。都被这两气糊涂了，孟君要是知道这其中内情，还不把孟珏回炉重造了？

　　孟君看了看大黄，又看了看孟珏。收起了不着调的模样，皱着眉看我“你等等！你刚刚说孟珏喜欢谁？”
　　我望天，挠鼻子，装二傻子看着大黄“家里还有吃的吗？今天晚饭是不是没找落了？”我拉着东皇就要遁了，孟君一抬脚，把我绊了个狗吃屎。
　　她扯我大嘴巴子，一字一顿的问“我问你！你刚才说孟珏喜欢谁？”
　　我咽了口水，心想要完……望着孟君不争气就留下了悔恨的泪水。我咋这么背呢，就不该借孟珏妖力，现在好了，孟君要是知道她儿子天下第一玉郎君的美名坐实了，还不得把我这拉皮条的一块扑杀了？
　　“是这样的！”危机时刻，大黄连忙开口“是这样的，灵玉近来法力消失了许多，孟珏来看她，心疼他这个姑姑，就去南海求取鲛人的眼泪替他姑姑治病，这途中，便喜欢上一个南海的鲛人姑娘了！”
　　“是这样吗？”孟君问醉的不省人事的孟珏，没人回应，她又转头问我，我连忙点头，又补充道“可惜了，人姑娘早已婚嫁，孟珏就在这借酒消愁呢！”
　　孟珏瘫在地上醉的如同一滩烂泥，看的孟君这个做娘亲的扑漱漱的流眼泪。我看了看孟君，拍了拍她的肩说道“你这儿子，也到了该管教管教的年龄了，实在不行，便送到通天教主处教化一段时间，也不至将来行差踏错，回天乏力。”
　　先让他去通天教主处修炼几年，通天教主法力无边，定能把这小子教化的清心寡欲。这一来可以让这小子彻底断了对那阿绫的念想，二来通天教主门徒众多，保不齐这小子能跟哪个姑娘看对眼。
　　孟君看了一眼孟珏，泪眼连连说道“他自幼就不太与我们亲近，自有了其他孩子，我心就更少放在他那了，孟珏确实长大了，也该成家立业了！”
　　好嘛，直接绕到了娶妻生子，我之前说的算是半句没听见。我问她“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否？”
　　她回“否！老公孩子热炕头谁理你？”
　　得！我这是被她吃二马了！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这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了。
　　孟君拉起地上的孟珏就要走，我连忙拦下来，言语恳切“你不如让他在我这待几天缓解缓解愁绪，有大黄给他开解，总好过回去看着你满山头追其他崽子？”
　　孟君想了一会儿，方说“倒是这么个理。”便把孟珏推给我，支棱着短腿往黑云上爬，我扶额，把孟珏往地上一扔，捡起一块石头朝黑云扔过去“还不滚下来点！”
　　孟君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摔下来，我连忙去扶，她晃着泪眼，委屈看着我。我忙哄她“不是说你，不是说你。”
　　我又白了一眼黑云，黑云一个趔趄，唯唯诺诺的低到了地面……
　　“回来再收拾你！”我说道“把人安稳送回结怨湖。”
　　黑云逃似的跑的飞快，送走孟君我松了口气，朝大黄说道“这叫什么事？”
　　大黄弯起嘴角，寻到孟珏的位置，把他拉了起来，复又说道“他还是孩子不懂事。”
　　我不悦“专坑我这姑姑！”
　　他笑，小声同我说“今日你也累了这么久，先歇下吧，其他的事明日再说。”
　　我点头，上前架起孟珏另一只胳膊，搀着这祖宗回屋，这厮还敢冲我打嗝，我把黄连糊他嘴里，苦的他眼睛鼻子嘴全揪在一起，和他那娘亲一个模样。
　　大黄侧头朝我说道“孟珏君是个好人。”
　　“他？”我冷哼一声，无奈道“半大小子心里算计人厉害着呢，别人捞不着他半点好。但说来说去，心性纯良倒也是真的，认死理，得亏了见过他真身是条龙鱼，不然还以为是一狗精转世呢。他小的时候贪玩，跑到人间正好撞上两军交战，法术也不好好学，险些死在了战场，被一个老兵救了，便一直跟着那老兵，后来老兵卸甲归田，他就照顾老兵到老。”
　　“想不到孟珏君这么讲义气。”
　　“是啊。”我望着睡得四仰八叉的孟珏，噗嗤一乐，转头又对大黄说道“给你说个更搞笑的。”
　　“什么？”大黄问道。
　　我递了杯茶给他，想到孟珏又笑了一场，复又说道“他给那老兵披麻戴孝三年，我们找到他时，他死活不回去，说早就把老兵认做干爹，干爹死了，儿子哪能不守孝的。把他亲爹雾隐给气的冒烟，见天的登山骂他，但骂归骂，雾隐也没阻止孩子一片赤诚之心。”
　　“孟珏君的父母也是明事理。”大黄打了个哈欠，睡意蒙蒙，蜷着身子，像个孩子一样憨憨笑着，握着茶杯轻轻说着“你也是个好……”话没说完，便歪着脑袋靠着我睡着了。
　　我接过他握在手里的茶杯，轻声唤他“大黄？”
　　“嗯？”他动了一下，嘴巴没动，从鼻子里嗡嗡的应了一声。
　　“你会离开我吗？”
　　他半睁眼看看我，笑的暖暖的，又闭上眼睡了。
　　我喝了一口茶，望着他许久。以为他睡着了，听到一声嘟囔“灵玉。”
　　“嗯？”我侧头听他说。
　　他蹭了蹭我的肩膀，没再说话。
　　我看了看窗外，漆黑一片，又抓了一小碟甘草嚼着吃。要说孟珏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四仰八叉占着床，竟然还打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