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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对角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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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间来到七月的尾巴,霍格沃茨的教授们又开始忙碌起来。
邓布利多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名单,上面是所有出身麻瓜家庭或者无人可以指引去购买新生必备用品的学生名单。每年的七月末,教授们就会前往这些学生的家里,帮他们做好入学的准备工作。有的时候不仅包括带这些对巫师世界一无所知的小孩子们去对角巷购买学习用品,还要包括做麻瓜父母们的心理工作,确保新生入学不会出现任何意外。按照往年的经验,因为孩子是个巫师而崩溃的麻瓜父母不在少数。
今年大概有十几个学生需要教授前往家里作为魔法世界的接引人,已经在此停留一年多的精灵今年也不得不承担起作为一个教授的责任来,所幸斯普劳特教授非常体贴对麻瓜世界也不熟悉的莱戈拉斯,让他在名单上自由挑选一个便可。
“我记得你曾经去过CokeWorth?”女巫好心地提醒,“今年恰好有两个学生来自那里,而且都需要指引,不如你选他们吧?”
莱戈拉斯的目光划过名单,果然在最底部找到了莉莉和西弗勒斯的名字,这倒正和他意,毕竟精灵也担心接触更多普通人家庭会造成意料之外的麻烦。
“我看看——well,伊万斯小姐似乎已经由麦格教授去了,不如就剩下这个吧?西弗勒斯·斯内普,住在CokeWorth镇的蜘蛛尾巷。”斯普劳特教授也仔细地看了一遍名单。
想到那个脸色苍白、身形瘦小、总是裹在不合身的旧衣服下的小男孩,莱戈拉斯点头答应下来。
*
麦格教授带着他幻影移行到了Cokeworth小镇边缘的一处地带,据她说这里十分靠近斯内普先生的居所。伴随着空气中一声细小的空气爆炸开的声音,两个披着宽大斗篷的高挑的身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一处河滩上,惊起了一群正在散落着各种垃圾和食品包装袋的草丛里觅食的乌鸦。
莱戈拉斯几乎一从幻影移行的眩晕感中清醒过来就紧接着陷入了因为刺鼻的恶臭味带来的另一种眩晕中。麦格教授的反应与他差不多,气质端庄的女巫在原地表情僵硬地接连小声吸气,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他们正置身于一处肮脏的、散落着各种废弃物的河滩上,左手边是一座废弃的麻瓜工厂似的东西,一根高耸的烟囱里正阴森森地挺立在旁边,把二人笼罩在自己不详的阴影下太阳穴。右手边破旧生锈的栏杆外,是一条同样闪着不详颜色的小河,黑灰色的河水里堆满了各种垃圾和老鼠、小型鸟类的尸体,河面上漂浮着一阵雾气,正散发出腐烂的臭味。
“咳咳——斯内普先生应该就住在那个方向,蜘蛛尾巷1号。”麦格教授嘴唇不动,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单词,右手遥遥指向河对岸的一个方向。
在河对岸,阴森破旧的小巷在阴沉的天空下散发着冰冷又拒人千里的气息。莱戈拉斯好像立刻明白黑发男孩那说不上良好的性格是来自于何处。
“老斯内普先生似乎是个仇视巫师的麻瓜,麻烦你多多照看下,我们在对角巷见。”匆匆说完后,麦格教授一分钟也不愿多停留,立刻消失在了原处。
莱戈拉斯只听到副校长女士说了几句什么,在意识到对方已经离开后甚至来不及思考耳朵无意识接收到的词句。接着他单手撑住高度足到他胸口的铁栏杆,微微发力,轻松一跃就翻了过去,稳稳地落在地上。精灵在河边助跑了几步,褐绿色的斗篷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如同飞翔舒展的鸟羽,眨眼之间已经到达了河对岸,而头上的兜帽甚至都没有滑落。
小巷中有一排排错落拥挤的老旧砖房,无一例外的都是由同样的灰色石砖建成,已经说不清是石砖本来的颜色还是因为过于破旧而变成如今的模样。房子的窗户在昏暗的午后不甚明朗的光线里显得黑洞洞的,毫无生气,像是一只只蛰伏的怪物的眼睛。
莱戈拉斯迈开步子进入小巷,巷子里非常安静,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衣料摩擦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内回荡,他似乎感觉到了一道道隐藏起来的视线,正从那些漆黑的窗口内窥视这个不速之客。莱戈拉斯脚步坚定但轻盈,大步流星地拐入另一条几乎一模一样的巷子。他的脸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中,但高挑纤细的身形和轻盈的仪态就足够令人过目不忘。
那些迷宫般的废砖房显然并没有对这位神秘的闯入者造成任何困扰,他目标明确而毫不犹豫地穿梭其中,走进了迷宫最深处。终于,他看到一块写着“蜘蛛尾巷”的、油漆已经剥落的木牌,快步走了进去。莱戈拉斯走过一扇扇用木板盯着的破旧窗户,靴子底在鹅卵石小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来到最后一幢房子前,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间与附近其它建筑在风格和装饰上毫无区别的房子。两层的房子以灰色石砖建成,拥挤地立在一侧地屋子和巷尾的石墙中间,楼下的一个房间里,从窗户上木板的缝隙里,透露出一点点灯光来。外皮已经剥落的木门旁,有一块已经锈得看不清本来模样的铁牌,隐隐写着“Snape”几个字母。
莱戈拉斯听到自己的心跳,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些紧张。这时候麦格教授的话才仿若冬眠苏醒的蛇一样蹿入了他的意识,因此他把这种反应归于这是自己第一次做这种事——嗯,照顾一个小孩子,还要从一个厌恶自己身份的成年麻瓜那里带走他的儿子。
无声地深呼吸几次后,莱戈拉斯伸手敲响了木门,“咚咚咚”的声响孤独地盘旋在巷子沉寂的空气里,好像教堂的钟声一样,昭示着某种命中注定又未知的经历。
*
当他听到意料之外的敲门声响起时,西弗勒斯正缩在厨房里那张肮脏油腻、堆满粘黏着油渍和灰尘的厨具和杂物之类东西的桌子旁,借着房子内唯一一盏光线还算稳定的灯光读着自己的那封入学信。这是他这么多天来唯一感兴趣的事情,只要一有机会,在托比亚无所知觉的情况下,他都会拿出那封洁白、字迹工整、盖着漂亮的妮红色蜡封,和屋内的一切都格格不入的信来,尽管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已经牢牢地印在他的脑海里,西弗勒斯仍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在心底满怀希望与兴奋地念出每一个单词。他还没搞懂坩埚和那堆教材是怎么回事,但这并不妨碍他每天从这个小物件上获得前所未有的快乐。在他十一年的人生中,这样的心情出现的次数实在是屈指可数。
西弗勒斯从桌旁跳起来,警醒地绷直了身体。很快他就发觉声音的来源不是因昨晚酗酒而仍在楼上昏睡的托比亚,有人在门外。
这倒是另一件稀奇的事,在她的记忆里从未有人造访过这间可怜的房屋。
西弗勒斯手脚麻利地将信件收好,他把它藏在了自己衬衣的口袋里,从不让它离身。那个声音在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后就停下了,似乎在耐心地等待主人前去应答。至少在西弗勒斯思索和藏好信件这段不长也不短的时间内,来客保持了非常良好的礼仪与教养。
沉默的空气却让他紧张起来。西弗勒斯想不到究竟是谁会来到这里,是那些愚蠢又混蛋的麻瓜吗?他们知道了自己是个巫师,怒气冲冲要特意登门给自己一个难忘的教训?不,他们绝不会这么安静。
西弗勒斯透过门上的猫眼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外面。来人孤身一人,身形纤细而挺拔,全身上下都藏在褐绿色的拖地斗篷之下,只有从兜帽里露出了一缕浅金色的长发。
他立刻感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毫无预兆地加快,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了一截浮木一样。西弗勒斯一眼就认出了莱戈拉斯独特的气质和身形,而且穿着这样奇怪又引人注目的打扮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麻瓜的街道上完全是这个奇怪的巫师会做出来的事。
精灵惊讶的看着被猛然打开的木门,他早已听到门后的脚步声,因此格外富有耐心的等待。在对上男孩苍白的脸上那双黑曜石色的眼睛时,就连莱戈拉斯也有点惊讶于他周身散发着的不同寻常的气息。这个男孩现在如同一杯将被烧开的水,尚且波澜不惊的外表下是正酝酿着剧烈的翻滚地内在。
“下午好,西弗勒斯,我们又见面了。”莱戈拉斯微微一笑,确信对方已经认出了自己,他摘下了兜帽,一头瀑布般的金发立刻倾泻下来,柔顺地落在肩头。
他与这条街道格格不入,在黑白灰组成的画面中,精灵的身影构成了唯一的色彩。他突兀地闯入这里,同时也闯入了他的梦境。
“下午好。”他干巴巴地回答,大脑少见的丧失了一些运转能力。他不敢多问一个字,害怕那个脆弱的梦境像一个肥皂泡那样轻易地被戳破。
莱戈拉斯弯下腰与他视线平齐,精灵漂亮地的蓝眸眨了眨,语调轻快:“斯内普先生,你的信件收到了吗?很巧的是我恰好成为
了你的接引人,如果你做好了准备,我现在就带你去对角巷购买入学必备用品。”
这句话宛如一道惊雷在他的脑海里炸响,反而挽回了一点他的理智。西弗勒斯从胸前摸出了那封边缘已经由于多次翻阅而发毛发皱的信,如精灵所说的那样,霍格沃茨的猫头鹰会锲而不舍地送信直到新生能拿到一封为止,这一封是他趁托比亚醉酒失去意识后偷偷藏下的。尽管还没入学,他已经见识到了魔法的神奇,几乎不可抑制心中的向往。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如果托比亚醒来发现他不在怎么办?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没有钱。他不知道巫师世界的货币如何,但就算再是在麻瓜社会,他用尽一切办法存下来的可怜储蓄也没有办法支付那张长长的清单上的物件。
最后他不得不强忍着失落与怒火,委婉地拒绝了巫师的提议:
“我得和我父亲说一下,他现在不在家。”男孩的声音低下去,肥大的袖子下双手握成了拳头。
莱戈拉斯也想起来,似乎应该首先得到监护人的同意,至少是不反对。海格告诉他现在的人类社会非常重视儿童的权益,他们的监护人对未成年人类负有最重大的责任,而不经监护人允许擅自带走儿童可能会被麻瓜法庭判定为犯罪。
“感谢您来,但我今天恐怕让您白跑一趟了。”黑发男孩语气突然又变得冷硬,低下头错开了精灵探究的目光,说着就想要关门。他的心又重新变得绝望,他本已远远地看到那条命中注定的、幸运地道路,如今似乎又要失之交臂了。至少在他想出一个在长远上能保证自己平安生活和进入霍格沃茨学习的方法前,他必须暂且忍耐这个恶心的地方。
莱戈拉斯伸手扶住了那扇稍一用力就吱呀作响的木门,他看起来只是随手将手放在了上面,全身依然保持放松的状态,但西弗勒斯却无法再将那扇门向外推动一分。他抬起头惊异地看着他,金发巫师索性单膝跪下,与他更近距离地面对面对视。
“额,我无意冒犯,但是,斯内普先生……学校的名单上说他是一位没有魔法的人类,他对你的入学有什么想法吗?”莱戈拉斯尽力寻找温和的措辞,他脸上的一丝紧张一览无遗,显然并不太清楚该如何具体完成这个任务。他几乎没有对付小孩子的经验,为数不多的也是从旁观者的角度学到的。
这句话似乎激怒了这个性格阴沉但表面不动声色的男孩。他苍白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明显的愤怒与憎恶来,精灵从未见过一个人在提起自己的亲生父亲时会是这种神色。
“他?他仇恨所有巫师!”男孩低声怒吼道,“他巴不得我去死,要不是麻瓜社会的法律,他会亲手杀死我,就像——”他的声音截然而止,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大口喘着气,五官因为憎恨而挤在一起,显得鹰钩鼻子更突出了。
莱戈拉斯目瞪口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的母亲呢?我得与她谈谈,只要父母双方有一人同意,你就可以顺利入学。”这个条件是近几年由魔法部通过的《未成年巫师保护法》确立的,监护人是否同意这一点受到了霍格沃茨魔法的约束,以保证每个小巫师都能得到家庭或监护人的支持。除非未成年巫师遭到了虐待或者监护人有重大失职行为,否则学校不可以随意带走他们。
西弗勒斯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喉咙上下滚动了许久才用沙哑的声音说:“她去世了。”现在他彷佛变成一匹被挑衅的狼,全身上下充斥着被冒犯和好斗的气息。但精灵对他阴郁的脸色仍不为所动,他看着披着肥大不合身的衣服的男孩,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点同情来。而此时的西弗勒斯不知道的是,他对面看起来年轻又乐观的巫师,其实也承受着远超出他想象的悲伤。
“我很抱歉,西弗勒斯。”莱戈拉斯动了,他身体前倾,右手抚在黑发男孩左侧的脸颊上。这是一个精灵族的礼节,往往只用在精灵们想对彼此表达特殊的关心和感情时会这么做。西弗勒斯没来得及躲开,于是那只纤长白皙的手在他的大脑反应过来前就带着不冷不热的温度落在了他的脸侧,一瞬间带着奇异的感觉平息了他心中的躁动。
“我完全可以理解你的心情,”西弗勒斯听到金发巫师柔和地说,那些单词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像是教堂中吟唱的圣祠一样,让人情不自禁的聆听,“我也在很早的时候失去了我的母亲——在我可以记住她的样子之前。”
“直到现在我也几乎对她一无所知,我的父亲从不允许在家里提起她……我只知道她死在了哪里,但是却连一个坟墓都没有。”莱戈拉斯低下头,卷翘的浅棕色睫毛遮住了他宝石般的眸子,西弗勒斯看不出他的情绪,却不由自主地在精灵的叙述中摒住了呼吸,而对方似乎陷入了一段漫长的回忆里,“我还记得邻居家的一个小女孩,比你小一些——是个普通的孩子,总是欢快地跟在自己的兄长身后,像一条小尾巴。”
“后来她也死了,谁都没有预料到——而且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我的过错,从那之后我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所以离开了家乡。”河谷领主一家的面庞仍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尽管就连最小的孩子都早已变为累累白骨,“第一次见面她很安静,甚至很怕陌生人,但在之后就变得非常开朗活泼——我还记得她叫蒂尔达。”莱戈拉斯回忆起那个有着羞涩但灿烂笑容的姑娘,微微勾了勾嘴角,但那一抹笑容很快又被悲伤抹平:“但她也死了,我无力阻止,更何况她的亲生父亲。”他轻轻的说。从龙炎下劫后余生的美丽姑娘却死于蛰伏在迷雾山脉深处的奥克军团的斧头和座狼的利齿下,而当时惨胜的密林精灵和河谷人类的军队谁都没有注意到,莱戈拉斯甚至没有等到军队休整完毕就动身北上,因此错过了黑暗爪牙的动向。
西弗勒斯的喉咙动了动,他黑色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无意识地将目光的落点放在了眼前人的脸上。他的视线扫过单膝而跪的巫师,从对方饱满光洁的额头,向下扫过长而卷翘的睫毛、高挺秀气的鼻梁,直到线条优美的下颌。他不由得疑惑起来:这个巫师已经拥有了让许多人艳羡的一切,他又为何会为一个渺小的麻瓜而伤神呢?
“也未必全是你的错,”他最后干巴巴地说,看似是安慰莱戈拉斯,似乎也是说给自己听,“麻瓜脆弱又无力,大概是他们本来的命运就如此。”
莱戈拉斯突然意外地笑了一下,他抬起头来,于是西弗勒斯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一双蕴藏着千万星光的蓝色湖泊里。
“世间千万恰逢其会的生灵都是如此作想,这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他将手搭在男孩的左肩上,用柔和的力度轻轻下压了一下,“因此,我们能做的就是在既定的时刻到来前决定自己该做什么。”
精灵活泼地冲他眨了下眼,尾音上扬:“现在,让我见见那位在楼上旁听的斯内普先生吧?我们需要谈谈。”
*
西弗勒斯不知道对方是如何说服托比亚的。他站在门厅处,把自己的身体藏在门廊的阴影里。莱戈拉斯和托比亚在客厅里那张破旧的、长毛的沙发和快要散架的扶手椅上相对而坐,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不时落入他的耳朵里。
托比亚似乎因为宿醉的头痛而被削弱了声带振动的能力,他用嘶哑而歇斯底里的声音不停的怒吼着什么,身下的扶手椅随着他激烈的语调发出吱吱呀呀不堪重负的声音,西弗勒斯似乎听到了一些类似“那个婊|子”和“怪物”之类老生常谈的词汇。莱戈拉斯似乎一直很平静,他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但在巫师发言时,托比亚出奇的没有失心疯一般的咒骂或者直接拳脚相加。
有一阵激烈动静让他误以为托比亚要动手了,但在他跑过去阻止托比亚抄起喝空的玻璃酒瓶前,他看到金发巫师像之前那样伸手轻松按住了男人举起的手臂,紧接着托比亚就像提线木偶一样重重地摔毁了椅子,西弗勒斯甚至没看清莱戈拉斯是如何在一瞬间从沙发上跨过茶几来到丑陋的男人面前的。
酒瓶摔碎在地上,在清脆的声响中变为了粉末。西弗勒斯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向温和的金发巫师阴沉的脸色,接着对方用飞快地语速说了些什么,他一点都没有听清。托比亚似乎吓傻了,这倒是很稀奇,他猜测一定是巫师用魔法对他做了些什么,心中闪过一丝快意。
苍老而丑陋的男人这下缩在扶手椅里一定不动了,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的背影,他似乎被什么恶魔般的东西吓傻了,双肩不停的颤抖着。莱戈拉斯先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他的表情在一瞬间恢复了平时春风般的柔和,从扶手椅前绕过来扶住了他的肩膀:
“没事了,现在我们可以去对角巷了。”金发巫师带着几分愉快说,像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子,“噢,忘了告诉你。”莱戈拉斯把他拉出了房子后,才神秘又小心地告诉眼前的黑发男孩:“你的母亲在巫师的银行里有一些存款,你理应继承它们。夫人有没有留给你什么信物?”
莱戈拉斯看到黑发男孩猛地抬起头紧紧的盯着他,那双如古井一般总是缺少光亮与波动的眸子如今正燃烧着剧烈的火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尽力消化着这个消息。今天他从金发巫师这里得到的好运似乎太多了。
过了一会,西弗勒斯才低声说:“她留下了她的魔杖。”说着从衬衣内袋里拿出了一根魔杖,大概有十三又二分之一英寸长。
“英国橡木。”莱戈拉斯轻声说道,“你的母亲一定是位非常出色和勇敢的女巫。”
西弗勒斯不解地望着他。
精灵耐心地解释道:“英国橡木制成的魔杖对主人十分忠诚,它们往往选择那兼具力量、勇气和忠诚的巫师。”大概出于种族特点,莱戈拉斯对魔法界的各种魔法植物尤其感兴趣,他还曾与斯普劳特教授对此专门的研究。
西弗勒斯闻言垂下了眼帘,没有说话,好像听到了什么深奥的魔法理论似的。事实上这三个形容词在他心里与艾莉·普林斯并没有很大的关联。
二人走出那条压抑脏乱的破旧巷子后,倏然开阔的街道和视线让精灵感到微微放松起来。莱戈拉斯带着他走进了第一次相遇地点附近的一家旅店,那家旅店的设施和斯内普家相差不多,到处都透着陈旧灰败的气息。头发稀疏满脸沟壑的老板在油腻腻的柜台后面用那双阴狠的灰色眼珠幽幽地瞟了他们一眼,就重新低下头去看手里的那本破烂的不成样子的书。
莱戈拉斯在柜台上放下了几个银西可,老男人看也不看,摸索着从抽屉里掏出了一罐东西,动作粗鲁地隔空扔给了莱戈拉斯。西弗勒斯不明所以,但此时在他眼里这间在某些角落甚至比自己家还破烂的旅店看起来,处处都带着亲切,他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他跟着金发巫师的脚步直接沿着柜台后方狭窄阴暗的通道往里走,最终停在了一座同样脏兮兮的、落满了从冬天至今都没怎么清理的炉灰的壁炉前。
精灵转身看着西弗勒斯,示意他站到壁炉前:“这些壁炉有魔法阵,相互之间可以联通。”他说道,打开小罐子,在西弗勒斯的右手里倒出了一些灰色的粉末,“这是飞路粉,手里抓一把飞路粉,站到壁炉里,大声说出要去的地方就可以到达另一个壁炉。”
西弗勒斯微微瞪大了眼睛。他曾经听说过这些,在很久之前那些与艾琳相拥取暖的夜晚,他和斯内普夫人一次次靠着这些遥远梦境里的回忆来麻醉它们在现实生活中得到的痛苦。
他的语调带上了一点激动:“对角巷,对么?所有新生都会在那里购买学习用品。”
莱戈拉斯点点头,看着黑发男孩动作飞快地钻入了壁炉,右手举起与肩膀平齐,语气带着一丝丝颤抖:
“Knockturn Alley!”
在精灵茫然又震惊的目光中,西弗勒斯甚至没来得及发现哪里不对劲,就消失在了绿色的火焰中。
一阵天旋地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感觉道自己重重地摔在了一块冰冷的木地板上,炉灰和灰尘占据了他的视线,西弗勒斯咳嗽了好几声,才勉强撑着地板站了起来。他站起来四下打量,发现自己伸处一家光线昏暗的店铺内,整个店铺内都没有光源,只有那些摆放在柜台上的一些东西发出诡异的荧光。在他左手边的矮架上,摆放着一个透露着阴森森的气息的骷髅人头,空洞的眼眶与他冷酷地对视着。西弗勒斯从店里往窗外望去,来来往往的人都裹在黑色的落地长袍里,有一些头上还带着又尖又高的宽檐帽子。
西弗勒斯立马意识到这个诡异的地方就是巫师的世界,很奇怪的,尽管与艾琳描述和他想象中的对角巷有一些差距,他并不觉得这种氛围使他感到害怕,他的心怦怦跳起来。
他毫不犹豫的走出店铺,难掩兴奋地打量着街上的人,这些人都是巫师,这是巫师的世界,再也没有讨厌的麻瓜了!
翻倒巷里的黑巫师们也立刻注意到了这个误入的、弱小又茫然的小巫师。西弗勒斯很快注意到那些成年巫师朝他投来的、令人不太舒服的目光。这种眼神不是麻瓜们恐惧又憎恶的神情,而是像恶狼盯着自己的猎物那般阴狠又残忍。他犹豫了一下,突然发现了一点违和之处:如果这里是对角巷,那应该有许多未成年巫师才对,可到现在他一个都没有见到。
西弗勒斯猛然回忆起在他被传送前莱戈拉斯惊异的表情,察觉到了一丝诡异。
“可爱的小家伙,”一只皮肤干枯、皮包骨头的手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搭上他的肩头,藏在宽大的黑色巫师帽阴影下的脸泛着僵尸一般的青色,瘦得像骷髅的女人将脸凑近了西弗勒斯,用沙哑地声音调笑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呢?”她浑浊的眼珠转动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西弗勒斯忍不住后退了半步,手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袖口里的橡木魔杖。
当女人的脸远离了他的视线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被一群身着黑色、或整齐或破烂长袍的人围了起来。那些人面容枯槁,身形佝偻或单薄,脸色病态,唯独目光阴狠。他们像狼群一样逐渐缩小了包围圈,最开始说话的女人则用力的抓住了他的上臂,长长的指甲几乎嵌入他的血管。冰冷的温度顺着她骨节分明、没有肉感的手传过来,他无法自已的打了个哆嗦。那群巫师的身影组成了一道黑压压的墙,有意无意地推着他缩到了一个视线盲区的拐角。
这下西弗勒斯已经完全意识到对方不怀好意了。麻瓜与巫师在这一方面的做派倒是如出一辙。他用没有被制住的右手紧紧捏着魔杖,思考着脱身的方法,他曾从艾琳的笔记上看过几个咒语,但是完全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放开他。”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越过人墙传过来,西弗勒斯精神一阵,那些形容诡异又丑陋的巫师们也停下了动作,回头望着来人。
莱戈拉斯站在巷子那头的台阶上,浅金色的发丝在阴暗的小巷里宛如一道流光。他褐绿色的衣角扫过之处,那些看热闹的黑衣巫师仿若碰到了阳光的吸血鬼一样纷纷退开,不敢上前半分。
莱戈拉斯心里松了一口气,皱着眉头,用魔杖挑开了女巫快要嵌入男孩衣服的手。那根金色的魔杖一碰到她的手指,面色发青的女巫就好像被开水烫了一下,尖叫了一声松开了手指。
“走吧。”莱戈拉斯扶着他的肩膀,带他沿着巷子往另一个方向走。他的手搭在西弗勒斯的肩膀上,一股暖流从那里流出,顺着他的手臂,很快中和了原来冰冷带来的刺痛感。原本面色狂热又阴狠的巫师站在巷子两侧,面色不删地盯着他们,但谁也没有再阻止。
莱戈拉斯带着他左拐右拐,很快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巷口,从这边可以看到明亮的光线和往来热闹的人群,有许多未成年巫师在街道上跑来跑去。
“这儿才是对角巷,”莱戈拉斯松开了扶着他的肩膀,那种感觉就随之消失了,“你误入了翻倒巷,那里可不是个好去处。”精灵垂下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会,“那里的黑巫师什么都做得出来,不要再去了。”
西弗勒斯没有回答,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精灵毫不在意,指着对角巷尽头一幢由白色大理石建成的气派建筑对他介绍道:“古灵阁,巫师们的银行,由妖精经营。”
与艾琳·普林斯的微薄存款一起寄存在古灵阁的还有一封手写信,女巫的字迹清秀隽永,这笔存款是她拜托在霍格沃茨学生时期的恩师、斯莱特林院长道格拉斯·希克斯代为保管的。除了这笔不多的钱财外,这个女人几乎将自己的一切都埋葬在了斯内普家,在日复一日的痛苦中耗尽了生命。
二人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奥利凡德先生的魔杖店。顶着一头蓬松的银色卷发、面貌精神的魔杖制作人站在梯子上滑了过来,在看清来人之后有些惊讶:“格林利夫先生?”
“下午好,奥利凡德先生,这位是斯内普先生,他在入学前需要一根趁手的魔杖。”精灵摘下了自己的兜帽,礼貌地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西弗勒斯觉得店主在听到他的回答后似乎放松了许多。
奥利凡德没有多花什么功夫去打量这位小客人,这个场景他早已习以为常。店主招呼着身形瘦削的小男孩站到柜台前,卷尺自动飞了出来,为客人丈量手臂的尺寸。那个明显出身麻瓜社会的孩子好奇而喜悦地注视着一切,既没有被吓得哇哇大叫也没有高兴除得直冒鼻涕泡泡,稚嫩的脸庞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着冷静。
奥利凡德先生心里十分满意,转身从靠里的柜子上拿下一只盒子:“试试这个,十三英寸,鹅耳枥木与龙心弦。”
西弗勒斯伸手接过了那只魔杖,“尝试挥动它一下,”店主先生提示,“鹅耳枥木魔杖具有极佳的自我意识,它会让你知道你们是否相配。”
话音刚落,从魔杖的杖尖处迸发出一团闪亮的绿色光球,以不可预测的轨迹在空气里横冲直撞,最后店里的水晶吊灯相撞,那盏造型古朴的水晶制品掉落下来,摔成了碎片,有一些弹起的渣子甚至弹到了他的脸上。而在他和奥利凡德先生反应过来前,莱戈拉斯动作迅速地从后面拉住了他的衣领,将黑发男孩拖离了水晶灯掉落时的范围。他的动作太快了,就像是在斯内普老宅对托比亚做的那样,以至于西弗勒斯直到那盏灯碎在了脚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奥利凡德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挥了挥魔杖,随着一道红色的光线,下一秒水晶灯重新出现在了天花板上,没有一点损坏的痕迹:“看来不行,不妨在试试这个:胡桃木,十四英寸,独角兽毛做成的杖芯。”胡桃木魔杖偏爱那些极具聪明才智的男女巫师,它们的主人经常是魔咒发明家或者魔咒创新者。
这一次,当西弗勒斯挥动胡桃木魔杖时,它立马给予了他回应。魔杖的杖尖发出一道银色的光芒,但只维持了一会却又快速消散了,之后不管他再如何挥动它,胡桃木魔杖都像一根普通的木枝一般沉寂。
西弗勒斯撇了撇嘴,尽力压下了心里的失落。
“Well,不必灰心,斯内普先生。”老店主一边踩着梯子在层层叠叠的柜子间穿梭着,一边安慰道,“我遇见过许多比你的情况麻烦的多的客人,但最后总会有魔杖选择他们。”他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地朝精灵看了一眼。莱戈拉斯正打量着窗外,没有注意到巫师饱含深意的目光:“我得先离开一下,西弗勒斯。”他突然说,眼睛紧紧捕捉着街上一个匆匆而过的人影,“如果你买到了魔杖后我还没回来,就去丽痕书店等我。”说完不等他回答,戴上了兜帽匆匆离开了。
不得不说,莱戈拉斯离开后,店里的两个人都莫名其妙地放松了一点。西弗勒斯只是单纯的感觉被人陪着有点变扭,奥利凡德先生意外地目送金发巫师纤细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外,才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手下堆在一起的魔杖。他找了一会,拿出了一个看起来非常新的盒子:“如果独角兽毛不行,看来你可以试试这个。十三又二分之一英寸的白桦木和蛇的神经——白桦木并不少见,但是蛇的神经作为杖芯材料的魔杖非常少有,它既像龙心弦那样可以使魔杖和咒语更加强大,增快学习魔法的速度,而且最适合那些野心勃勃、有明确目标的人。”奥利凡德先生双手捧着那根灰白色的魔杖递给了西弗勒斯。事实上,这是他近年来制作的唯一一根蛇的神经制成的魔杖。龙心弦并不偏向黑魔法,独角兽毛抗拒黑魔法,而蛇的神经却在使用黑魔法时更加强大。魔杖制作人凭着多年的经验和直觉,心里已经有了隐隐的判断。
他的预感十分准确。黑发少年接过魔杖时,几乎是立刻,一股非常奇异的感觉从指尖流过了他的全身。那种感觉说不上舒适也说不上痛苦,像一条滑腻的蛇类在他的血管内游走,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风吹起了他的袖口和黑色的、半长不短的头发。
他立刻明白,这就是他的魔杖,他注定要得到它。
“白桦木有什么含义?”在奥利凡德先生为他包装的时候,西弗勒斯问道。
店主动作利落的双手肉眼可见的停顿了一下,然后语调平静地回答:“你应当知道许多地方都把白桦木作为仪式道具来驱除恶灵和亡魂。白桦是森林里最古老的树木,凯尔特人认为它同时代表着生与死——它既是最纯洁的树种,却也与死亡和邪恶最接近。”
他停顿了一下:“不过,也是一种很常见的木材,许多巫师的魔杖都由白桦木制作。若要深究的话,白桦是非常包容和可塑的木材,它们的表现更多的取决于杖芯和魔杖主人的意志。”奥利凡德先生将魔杖递给他,“提前预祝您在霍格沃茨的生活愉快。格林利夫教授等人都是非常称职优秀的教师。”
这番话突然提醒了西弗勒斯。不可否认他对莱戈拉斯充满了兴趣,一定程度上也许是因为莱戈拉斯是除了艾琳外他第一个见到的成年巫师,或许也是因为莱戈拉斯是真正带他进入巫师世界的那个人,而且,他看起来是一个纯血、强大,出身良好的巫师。
“那梨木呢?梨木制成的魔杖会喜欢什么样的主人?”他问道,装作只是无意提起。
“梨木魔杖喜欢头脑清楚,内心纯净的人。它们在决斗时也非常犀利,远超其他木材制成的魔杖。”奥利凡德虽然意外,但还是回答了他。他半开玩笑地说,“所以,不要轻易找那些拥有梨木魔杖的人决斗。”
西弗勒斯若有所思,与店主道了别就走出了魔杖店。对角巷的人流密集许多,他看到有许多由家长陪同的学生,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意从他面前走过。有一对夫妻带着他们的儿子与他擦肩而过,进入了身后的离开的魔杖店。也有许多看起来已经是青年的男女巫师,已经不需要家长陪伴,彼此与朋友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欢声笑语从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
他面无表情地在台阶上站了一会,视线的焦点无意识地落在巷子那头的某处,在自己和热闹的巷子见划出了一道肉眼可见的分界线。他没有多停留,很快地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了众多店铺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