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年佳华》白猫我

10、有缘再见

　　回程的高铁上，言北戴上眼罩睡觉，一言不发。
　　见他脸色不好，刘曼妮也不敢多问，自顾自地围观“流宇科技”的新品发布会。
　　哥哥刘满意意气风发，站在演讲台上侃侃而谈。
　　眼睛在屏幕上，心却是在言北身上。
　　一牵扯到偶像，刘曼妮的思维就不受控制地膨胀，仿佛这一次 ，是她考虑的不够妥当。这一缕情丝粘在身上，连眼睛都挡住了……
　　快到站的时候，言北接了个电话，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吓得她连呼吸都压低了频率。
　　他夺过她的手机，回看前一段的新产品介绍，“流宇”的新产品，无论是外貌还是功能特点，都和他们准备投产的新品一模一样。
　　跟在言北身后，小跑着去站台打车，火急火燎地直奔公司，紧急会议召开，她也跟进去旁听。夏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屁股坐不住，来回在台子上踱步：“有没有人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的设计，会跟‘流宇’的新产品一模一样？！”
　　“这还不明白吗？”海琳瞥了言北一眼，勾了下嘴角，“有人和流宇私通，出卖公司利益。是不是，言总监？”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一边的销售经理冷着脸说，“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们的设计已经投产，货都还压在仓库里边，这些货还要不要上市？”
　　财务经理一脸无奈地皱眉：“这批货必须上市，否则由此引发的损失，我们无法承担。”
　　“可是这批货一旦上市，我们会面临抄袭指控！”市场经理咬牙切齿，“一旦公司形象出现问题，名誉败坏带来的经济损失，远比这一批货的滞销要多得多得多！”
　　商谈无果，夏总又接了两个电话，都是来催命要求解约的。
　　“要不这样吧。”言北站起来，严肃地面向夏总，“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和我的团队，可以尽力在原有设计方案上做修改，尽量避免和流宇那边的重复感。”
　　“也希望市场部和销售部能配合我们作出适当修改。”他的视线由市场、销售二位经理转移向财务经理，沉稳了嗓音，“工厂那边可能要加班加点，也希望财务能多播一点款项给工人朋友们。”
　　“好，一个月，就一个月！”夏总瞪着言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若是一个月之后，你拿不出解决方案……”
　　“我会引咎辞职。”
　　听见言北如此说，刘曼妮心里很不是滋味。
　　流宇新产品的设计图，分明是她泄露给哥哥满意的。
　　没时间垂头丧气了，从那一天开始，休假全部取消，整组人开始连轴转，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终日泡在办公室里，和时间赛跑。
　　可终究是败了。
　　一个月太短，即便是所有人都奉献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也拿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案了。
　　才搬进来不久的大办公室，很快就会更换主人。
　　言北离开的那天，刘曼妮说不出的难过。
　　“多行不义，必自毙。”与海琳的人擦肩而过，更觉得句句都是针对他们的冷嘲热讽。
　　心中有愧，刘曼妮鼓起勇气，给夏总发邮件，在信里极力维护上司言北，说他是如何如何能干，如何如何不容易，对公司多么多么鞠躬尽瘁。
　　但这封邮件也如石沉大海一般，了无回音。
　　“等一下！”
　　写字楼下面的小广场，刘曼妮追上言北，眼里含着泪光，踌躇了许久，欲言又止，她抬头凝视着他，两只手纠缠在一起，微微发抖，却始终没有勇气向他说一声抱歉。
　　望着她颤动的双眼，他微启嘴唇，良久，却未能吐露出只言片语。他抬起手，拇指轻抚过她的眼角，拭去泪痕。
　　最美的离别，不过是一个拥抱，一种心照不宣。
　　“有缘再见。”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她的视线逐渐模糊，心里像是被利刃刺穿，缺失了半壁，尘土一般空洞，难以填补。
　　回到家，刘曼妮整理起这几年追星留下的收藏品。
　　海报、信纸、便签、CD、DVD、签名照，全都和那个女人有关。
　　明如月赢得歌唱选秀冠军的时候，刘曼妮才刚刚步入大学校园。那时的她还未能完全摆脱过去，终日愁眉不展，时常从噩梦中惊醒。
　　是梁晨拉她去大礼堂听明如月的讲座，那是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儿，却已经阅历丰富，歌声中饱含着人情冷暖。她的奋斗史，她的理想，她在人海中的起落浮沉，引导她走出痛苦，抚慰她受伤的心灵。
　　她疯狂地迷恋上她，做她的小粉丝，梦想着成为向她一样勇敢的人。
　　可如今，她却在依照哥哥满意的计划，一步步去挖偶像家的墙角。
　　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
　　翻开那一盒言北送给她的典藏版DVD，她还记得，他那时幸福的模样，甜蜜得沁人心脾，由内而外迸发。
　　他一定很爱他太太吧。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计划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不把言北捉弄到家破人亡，灯尽油枯，仇恨的火焰就永远不会熄灭。
　　无论如何，刘曼妮在“冬夏科技”的任务取得阶段性胜利，哥哥满意的意思是，让她借机跳槽去他们“流宇”，他会帮她安排一个更好的工作。
　　刘曼妮自然是不会拒绝。
　　只是不知道，新的领导，会不会像言北一样好说话。
　　第一天去新公司上班，刘曼妮起了个大早，却还是被早高峰堵塞在路面上。
　　着急忙慌地冲进写字楼，停驻在电梯边，同一群人一起昂首以盼，方才算踏实下来，深深吸气，平复了情绪。
　　“刘曼妮？”听闻那熟悉的声音，她忙寻声而去，一回头正撞上言北。
　　她可没想到，再见之日会如此之快，还以为自他离开“冬夏”以后，便要相忘于江湖了呢。
　　他一如往常，西装革履，只是头顶上的卷毛飞扬，像是洗过头没吹，就赶着出门，又在路上堵死，随意地抓了抓。
　　见她愣在原地，他把那系着绳结的卡片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工卡掉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抽走卡片，尴尬地道了声感谢。
　　“怎么这么巧……”
　　“这世界可没有那么多巧合。”刘曼妮话音未落，言北便打断她，自顾自地灌她鸡汤，“看似普通的偶然相遇，全都是煞费苦心的处心积虑。”
　　她这时还不太懂他是什么意思，直到他同她一起下了电梯。
　　言北也跳来“流宇”了，也在技术部，一来就享受和哥哥同级别待遇。
　　这家伙什么来历？大家都在猜。
　　是隔壁“冬夏”的技术总监，怎么跳咱么这儿来了？挤在一起的人□□相耳语。
　　翁总大驾光临，只为向部门的大家介绍新来的言总监。
　　一个部门，两个总监？没听说过，还这种安排！
　　翁总的意思是，要搞一次竞争上岗，谁的业绩好，谁就坐总监的位置。这不就和先前言北和海琳之争一样了嘛……
　　刘曼妮暗自嘀咕，一时走神，没听见言北在喊她。
　　被身边的同事捅了一下，她才抬起眼眸，望向言北，他正笑着望她：“就你吧。”
　　她还没弄明白情况，翁总就宣布散会，搞得她一脸迷惑。
　　“走吧。”言北一发话，她就习惯性地跟着他，去了他楼上的办公室。
　　“咱俩的账——该清了吧。”随手关门，他甩下公文包，转身靠在办公桌前，盯得她发毛，“图纸是从你这儿流出去的，你真当我不知道啊？！”
　　后槽牙一酸，牙缝吸一口凉气，刘曼妮瞥见他那狡黠的笑容，急火攻心：“那您怎么不拆穿我啊？”
　　“因为我和你在做同样的事。”
　　听他这样说，刘曼妮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
　　难怪他引咎辞职的时候那么潇洒！她这儿还傻不愣登地替他担心，为他说好话，搞了半天，是他故意把图纸抛给她的。
　　忽然的头晕目眩，手脚冰凉，刘曼妮觉察到，这个叫言北的男人身上，有一种深不可测的力量。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她第一次发现他结婚时那般惊悚。
　　他们相知相熟，终日朝夕相处，在一起的时间比和对象接触的时间还要长，但她真的一点儿都不了解他，她看不穿他，不知道他在盘算些什么，可他却对她了如指掌，她在他面前搞阴谋诡计，就像是《魔方大厦》里面的玻璃人一样，无处遁形。
　　“去通知组里人，晚上一起聚个餐，我请。”
　　刘曼妮刚要领旨谢恩，言北又要补充，她抢先一步道破天机：“知道了，不会选太贵的。”
　　饭局上，言北很快熟络了新公司的同事，几杯啤酒下肚，渐渐放开手脚，没那么拘束了，声音也放大了几倍，有说有笑的。刘曼妮却是高兴不起来，见他们要开始拼酒，识相地退场，往洗手间躲。
　　刚走出洗手间，恍惚间听见有人喊了声“佳忆”，吓得她顿住了脚步，忙寻起了声音的来源。
　　“真的是你啊！”那女人妆容浮夸，头发染成金黄色，自然垂落在皮衣肩头，“我是香菜啊，你不记我了？”
　　“你认错人了。”
　　“别走啊，混不吝！”刘曼妮低下头，侧身逃跑，却被她扯住了手腕，“八年没见了，咱们可得好好聚一聚！当年大家可都是为你结婚那事儿，进去蹲了三五年，就你一个人置身事外，哥们儿姐们儿们可都羡慕你运气好！”
　　刘曼妮面色铁青，嘴唇没有了颜色，耳畔的声音逐渐模糊，心跳加速，视野抖动，不知是被谁从身后掩住了口鼻，挣扎了两下，眼前一黑，四肢瘫软，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