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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前尘难忘 ...

  •   倚马稠坑岭上望,分明狮子在高岗,孤峰回挺天光碧,巨石还依曙色苍。
      稠岭是浪苍山的一股支脉。此际正值春耕时节。沿着起伏的山势,一道道新筑的田埂,扎扎实实、干干净净,田里的荒草也被铲倒,新鲜的泥土被翻过来,看上去非常整洁。山脚处一块田里佝偻着两个人影,弓着腰,一人充牛在前,拉着犁具,一人协力在后,使劲前推,暮色渐浓,那两人看上去非常疲累,却丝毫没有收了犁具、牵了老牛、归家休憩之意。
      随着夜色更深,山间薄雾也在转浓,在满坡满谷的雾气里,那两人终于牵了牛往山脚小径慢慢走去。沿着狭窄崎岖的山路,回到茅草屋前,两人的衣裳已经叫雾气沾湿。
      经脉凸起的苍老的手推开了柴门,颤抖着,点亮了木桌上一盏残破的油灯,黑漆漆的屋里这才有了一点若有似无的光亮。昏黄的暗淡的光、照着两张饱经风霜的脸,却是一对年老力衰的夫妇。
      梁伯夫妇已经在这深山里辛勤耕种了几十年,过着靠天靠山、捱生计的日子。如今,春耕时分,干旱裸露的田地尚且空旷一片,家里的存粮又早已吃完,梁大婶看了一眼冷冰冰黑漆漆空荡荡的炉灶,折身从破旧的柜子里拿出一片干硬的馍馍,掰成了碎片,泡在一只看不出花纹的水碗里。
      四周静得没有一点声响,除了掰着馍馍时发出的轻微的嗑嚓声在断断续续地响着。
      然而,门前忽然传来一阵十分缓慢的奇异声响。
      梁大婶陡然睁大了双眼,混浊的眸里有了一丝惊疑。
      梁伯仔细听了听,似有一声马儿的低鸣入耳,他又想了想,这才拍了一下老伴儿的手掌,道:“怕啥?是马车碾出来的动静。”
      话音落去,那声响也越来越近,最后,似有人从车舆上跳下落地,然后在庭院里停顿了片刻,仿佛犹豫了一下,才又快步走近。
      老两口儿面面相觑。这时,柴门上响起了规矩地敲门声,像是顾忌着门的陈朽,敲得极轻,接着,一个女子柔和的嗓音传进屋里,“请问,有人在吗?”
      屋里的灯光抖了一下。
      梁伯安抚了自己的老伴儿,起身开门。
      门前一地微薄的月光,穿透浓重的雾气点点坠地。月色里,烈火色的衣衫也显得有些黯淡。敲门的女子容颜静好,只是,眉目间有着淡淡的倦意。见了老人,眨了眨眼,微笑着问道:“老人家,我和哥哥去京城投奔大舅,途经此地,无处落脚,可否借您家的院子歇息一晚?”
      说话的语气原就十分和缓有礼,加之那一脸使人无端想要亲近的可怜神情,以及她手掌中几块碎银在月色里隐隐闪烁,老人立即点了点头,却不去接过她手中的碎银,只道:“嗳。大姑娘家出门在外,也忒不容易,快进来歇歇。老婆子,来客了!”
      梁大婶这才走出来,见了月光下笑意盈盈的女子,顿时也少了戒备,“外头雾气大,快里边儿坐。”想要伸手去拉那女子,却见了自己一手的污泥,顿时停在空中。
      那女子笑了,反而握住梁大婶的手掌,将碎银交至那双粗糙苍老的手中握住,然后道:“那就谢过两位老人家了。这一点碎银子,算是一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推辞不过,梁大婶在梁伯的首肯下,这才将碎银收好,又殷勤地请她进屋坐坐。
      那女子却并不进屋,只执意留在院子里。见二老不断地打量马车,又解释道:“哥哥在路上染了风寒,上吐下泻的,还是不要进屋子了,免得染上二位。我也留在马车里就可以了。不过,可以劳烦大婶,给我多烧几盆热水吗?”
      如果那女子说,劳烦大婶多煮几碗米粥,着实会难住她,眼下,家中确实无粮已久,但是,要烧几盆热水的话,倒是完全不成问题。
      “好好好。”应承下来,梁大婶赶紧回屋里生火。
      那女子对着梁伯福身施礼,梁伯又多问了几句是否需要别的物件,她只笑答:“不必麻烦的,车内还有些干粮和被褥。”于是,梁伯也只好回屋里守着老伴儿急切地生火烧水。
      月色蒙淡,山林重归静谧。
      烈火色的身影在目送二老进屋后,立即敛了笑意,折身速速上了马车。
      车舆内,点着一盏油灯,灯火反而比月色更亮。熨暖的光投向每一个角落。
      灯火里,厚实的被褥裹着一名面色惨白如纸却又同时透着青灰的男子。即使他昏睡着,即使那气色衰败,即使那形容枯槁,也依旧无损于其清嘉静好,仿若这穿透重重迷雾投下的月光,美得浑然天成。
      似是被掀帘时入侵的那股冷风一激,他长眉一蹙,下意识地呻吟一声,然后张口吐出墨紫色的血来。那血的颜色十分刺目,极其诡异。然而,人却随之醒来了,睁着满是雾气的眼,望了望,话音低弱得几乎不能听闻,“宋……姑娘?”
      清音只觉得那双黑眸像极了外面满坡满谷漫着白雾的山林,听见他叫自己了,就答了一句:“你醒来了就好,别说话。”
      那个人却连说下去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开始细碎地毫无规律地喘息。
      清音将手探进被褥里去,小心翼翼地摸到他的后背,按着心腧穴。虽然自己已经十分疲惫,却仍将积攒的那一点微薄的内力缓缓渡了过去。
      冰冷的剧痛里,他居然看了清音一眼,目光有些浅淡的焦灼,然后渐渐开始涣散。
      “姑娘,你要的水烧好了。”
      帘外,梁大婶的嗓门打破了车舆内的寂静。
      清音起身来到车舆前,接过水盆,对老人笑笑,道:“多谢。”
      梁大婶毫无心机地望了她身后一眼,那车舆遮掩得严严实实的,看不见什么,她还是担心地问道:“姑娘,你家兄弟病得重吗?要不要老头子明天去镇上请个大夫给他瞧瞧?”
      “不用。”清音微笑,“我自己略微懂点医术,应该不成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梁大婶也不多问,点头,知趣地退回屋里。
      清音端着烧好的热水再次进了车舆。无可避免地,掀帘时冷风随之而入,被褥里的那张脸便又多了几分绛紫。
      清音赶紧放下帘子,将各个角落铜炉里的炭火吹得更旺,待到整个车舆内的温度再次回暖,这才轻手轻脚地掀了殷若修身上的被褥。于是,露出一副白纱包绕的身子,清癯消瘦,那些白纱上大多渗着墨紫色的血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清音将水盆挪近他身子,然后扯了一段干净的白布投入水里,又往盆里倒入一些褐色的粉末,清亮的水顿时变成了浅碧色。做完这些,她才开始细细拆开那些缠绕着他的绷带。
      一条一条白纱依次落下,殷若修颀长有致的身体上全是狰狞的创口,处处深可见骨。清音看着,难得地叹了口气。在动手清理伤口之前,静坐在他身边,看着尚在昏迷中的他,记忆里那些久不曾翻腾的过往,因了眼前人极其相似的境况而蠢蠢欲动起来。她不由抚额皱眉,轻声自语道:“宋清音,你够了啊?”
      四年前的那个春天,也是在这样沉寂的夜里。
      她看着天色转暗,已然坐到心灰,悔不曾跟着师父认真学武,才会落得被秋霜那个丫头欺负,而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宿疾缠身的师父教那个发了疯的丫头钉在白墙之上,又被逼服下了她一手制成的潋滟清绝水。
      潋滟清绝水。
      这么旖旎的名字,却是丝毫不旖旎的歹毒。
      其实,自己最初研制它的时候,它并不是这样的,彼时的潋滟清绝水就如同这名字一样,不过,是一味透着小小桃色的迷药。她宋清音不是心思歹毒的人,自然也没必要去研制那些歹毒的药。只是,世事难料,有谁知道,不过是一时兴起弄出来的迷药而已,随着人与事的变迁,也有了顷刻之间将人推入地狱颠覆其一生的威力?
      看着师父胸口越来越微弱的轻浅起伏,看着那些不断淌出的墨紫色的血,虽因了他那一身素喜的青衫,而使得浑身的血渍并不明显,外人看来不过像是给水打湿了一块儿,或许算不得可怖,但瞧在清音眼里,却不禁指间发颤、心底发寒。
      冷月当空。
      周身的穴位终于慢慢解开,她挣扎着、拖着早已麻木的双腿扑到他跟前,颤抖着手按上他这些年来愈发伶仃的手腕,指下脉来时断时续,她竟是连落泪的时间也不曾有。
      师父,师父,你可知道,清音就算是拼了自己性命不要,也舍不得见你成这副模样?
      她心一横,十指疾动,迅速封了他胸口大穴,然后自乌木药匣里取出金针,沾上踯躅花浅碧色的粉末,一一刺入他早已十分单薄的身体。随着金针的刺入,他的身子重重地抽搐了一下,唇边的血又开始不断涌出,只不过,细细看去,那些紫黑色的血中还带了点荧荧的绿光。
      清音看在眼里,心痛如刀割,手上的动作却容不得哪怕一丝迟疑。
      轻轻扶起他靠在自己肩头,她的目光却投向窗外隐隐有树影婆娑的远方,连呼吸也变得十分小心翼翼,一颗心怀着那些卑微的希望颤抖着等待着。
      明明是非常非常害怕失去的人,明明是非常非常想要紧紧拥入怀里的人,她却顾忌着他的伤,克制着自己,颤抖着双臂放开了一点距离。
      一直一直低头查看着他的气色,一点一点见了那唇边的血迹越来越少,墨紫色的血也如意料之中地,慢慢变成了明显的墨绿色,然而,那脸色却仍然透着诡异的令人绝望的青灰。
      清音几乎要失控,泪在眼里转了几回,就要忍不住,却强行眉目一凛,命令自己静下心来细细取脉,又摘下一只金针,仔细查看了针尖的颜色。在看见针尖那一点墨色后,终于崩裂了所有强自镇定的神情,抱着怀里的人,痛不可扼地蜷缩着身子,不停地颤抖起来。
      双肩剧烈地抖动,一直竭力压抑着的低哑哭泣终于爆发似的自口中溢出。
      “师……父……师父……师……父啊……”
      小桃树下、乌木桌前,那个眼眸如水的青衫少年,对着她伸出略显伶仃的手臂,指尖满是怜惜地、扶起她的身子,用别人从未有过的关怀语气跟她说:“清音,起来罢。莫嗑伤了额头。”
      清音……清音……清音……他一直这样温柔地唤她。
      他并不是令人惊艳的男子,也没有太过激烈的感情,大多数的时候,师父他少言寡语,然而,为她做的事,该做的,不该做的,却一件也不见得少过。是以,对他,她先是感激,再者珍惜,毕生痴迷。
      永难忘怀的第一次,那是盛夏的傍晚。他长衫在乌木书台前撒开,修长的透着灵气的指尖正按着发黄的页面,另一只手却撑着额头,乌发未束,自指间滑落,半掩着那张有些苍白的脸,影影绰绰看不太真切。
      师父那几年精神渐渐不济,傍晚时分总要稍许浅眠。她一向不会打扰,独那次见了他的睡颜,便像着了魔似的咽下喉头的口水。
      他听得一点动静,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她,忽然失了神。他不知道的,那时的他,淡粉色的唇边一缕零落的黑发衬着柔软的唇色,眼神笼着淡薄的迷离,一瞬间显得极为诱人。
      而他的古怪正是因为她粗鲁地拔开书台上那一本本《足臂十一经灸考》、《脉学本草医方》、《周易参同契》等等等待艰涩孤僻的医书,紧紧地贴上了他的身子。
      一盏烛灯如豆,微黄的光映在他手中的书页上,细细颤抖。她笑呵呵地问道:“苏陌钦,为什么你床旁边就挂个写着屁话的牌匾啊?”
      淙溶居。从容起。
      仍记得他当时难得的惊愕,粉色的唇微启,呼出的淡淡热气有一点熟悉的甜意,全数收进了她的鼻子。
      他尚未来得及答话,她便又自顾自讲了下去,“从容起?好笑得很,人又不是佛,为什么总是被要求要万事从容?什么都无所谓,怎么都不能被触动的人,也能算是人吗?人之一世活着就是要有喜有悲,有伤有痛方才知人生靖好,对不对?”
      见他仍然盯着她不转眼,她就愈发兴致勃勃地继续道:“苏陌钦,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了解你啊?因为我是孙悟空,而你是铁扇公主啊。”
      他骇然。她却笑着蹭蹭蹭,蹭到他下巴下,“那是我家乡的神话故事里两个很有名气的人物咧。铁扇公主之所以给人叫做铁扇公主,是因为她的肚子里有一把可以伸缩自如,威力无比的铁扇,那扇子一舞,就能把人拍飞到十万五千里外去,所以谁都不能轻易靠近她。”
      他那时好脾气地盯着她,向来如幽潭般又点尘不惊的黑眸竟然也会泛起一圈一圈旖旎的涟漪,显得无比动人。她看着看着,一下子变得更加兴奋,就又聒噪了下去:“孙悟空为了拿到那把铁扇,就使计谋钻进了铁扇公主的肚子,在里面一阵翻江倒海颠倒乾坤欲罢不能,直把铁扇公主弄得不知所措失魂落魄跪地求饶,终于拿到了威风凛凛的扇子哦!”
      她瞧着他安静地仍不吭气,就一把捉住他唇边的发、贴近自己的脸,又将脸凑得他鼻尖处笑眯眯地问他,“苏陌钦啊,你就是那个铁扇公主,你的肚子里也装着一把硬邦邦冷冰冰的铁扇,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我想给你拿出来啊,你说到底……可以不可以?”末了的话,她故意说得黏黏腻腻,放肆地冲他抛了一记柔软如水的眼波儿。
      两人僵持着,就在她满心后悔白白说了这么多废话,还不如直接上去扒了他衣裳之时,他幽幽轻叹,素来淡定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不稳定的动摇,夜空般的黑眸中星光熠熠,颦眉的神情微微苦恼,然后,毫不犹豫地伸手叩住她的头,将自己的柔软轻盈而专注地贴上了她的唇。
      辗转旖旎,抵死缠绵。
      事隔经年,而今的清音看着他满身墨紫色的血渍,回想以往种种,忽然觉得一阵凄凉。曾经,她以为她可以做他的孙悟空,替他拿出那把冷冰冰的扇子,可笑的,却真是高估了自己。秋霜那丫头虽恶毒,话说得却不假。她说过,就算她宋清音做了他的孙悟空,他也并不是什么铁扇公主,而是她永远逃不出的五指山。
      ……
      彼时的师父早已不再是少年时的模样,较之发生那第一次的夏天又长大了一些,骨骼舒展有致,身量高大飘逸,眉目间流转的神采更为清淡出尘,只是,身子却愈发消减了。
      眼下这一场谷中遽变之后,他的身体只会更加糟糕,糟糕到甚至如果不用这孤注一掷的办法,她根本无法留住他!要他这样活着,算残忍吗?她完全不曾细想,满心满意地,只是“不能死!不能死!”这样的执念。
      是以当时,她迅速理清思绪,便折身自乌木匣里取来一枚红色的药丸,剥下外面水飞的朱砂,意欲喂他服下。
      绫彤丹乃是举世难求的续命良药,那是她倾其所学,连同师祖的多年心血,专为师父一身沉疴配制的,但如今配上潋滟清绝水,却是于续命之余助长了毒性,将潋滟清绝水之毒牢不可除地种在了他身上不说,更加增添了其发作的频度和痛苦。
      他若苦,她便陪他一起苦,她宋清音的余生,活着不过是为了替他解去这身病痛,若解不了,他怎样,她便怎样,大不了,她死了,也得让他好好活着——这些,是她当时唯一的心愿。
      彼时,他在昏迷之中,牙关紧闭尚不知吞咽,更加不知清音肝肠寸断、只为这个不得已而为之的决定。
      清音迅速腾出一只手来,将就已经拔下的金针,摸着他发际,一下子刺进百会穴。他的身子依着清音,猛然剧烈一震,下意识地呻吟了一声,整个人复又瘫软在她怀里。接下来,她闪电般地拔下了他身上所有的金针,一一刺入水沟、印堂 、十二井、涌泉、神阙、内关等几处大穴。最后一颗针落下后,他的身子开始了剧烈地痉挛。
      一手紧紧搂住他,让他不致于弄伤自己,另一只手则按住他背后,将内力从心腧穴渡入他体内。在翠寒谷里多年修行,总算是也积攒下不少内力,其实当初认真研习内功修为,也不过是为了医治他时不时发作的旧伤,这些内力本就是打算全用在他身上的,如今,更是不会吝啬。
      慢慢地,怀里的人终于安静下来。
      清音满额头的汗尚来不及擦去,虽已头昏气短、疲惫不堪,却只顾低眉看着他,趁着他尚未完全清醒,拿着药丸温言劝道:“吞下去。”
      然后,见他毫无反应,清音不过停顿片刻,便将药丸放在自己唇边轻轻叼着,伸手点了他腰际一处穴道,手腕一用巧力,便让他张开嘴。他的唇,她许久不曾触碰,如今依然柔软,只是愈发苍凉。唇齿间寻不到那些以往的温暖,只得一片毫无生气的冰凉,也没有曾经魂萦梦牵的甘甜,只得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清音心中大痛,叩开他牙关,入口的药丸立即被她用舌尖推入他喉中。
      半柱香过后,那双幽暗的眼终于闪过一丝亮光。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女子的脸,一丝低弱的话语断断续续地、夹杂在喘息之中慢慢溢出,闷闷地,压抑着,仿佛来自他胸膛最深处,“清音……你这……又是……何……苦?”
      何苦?清音只好苦笑。师父,从来清音为你做事,哪里需要问什么“何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前尘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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