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土》自来熟女士

11、第十一章

　　待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昆仑山上，也不知我昏了多久，下床时脚下一个踉跄，竟没站稳。

　　刚进门的玄女见我醒了也不慰问我一声，只瞧了我一眼便嚷嚷着跑去找西王母了。

　　这在昆仑山上，我就不指望西王母来看我了，我只好拖着我有些不好使的腿，迈着怪异的步伐前去找西王母。

　　“你可算是醒了，”西王母冷冷道，“你怎么不睡个千年再起？”

　　“怎么回事？”我惊道，“我睡了多久？”

　　“还有，”我四下望了望，“女娲呢？”

　　“你大约已睡了百年，”西王母说，“当年妲己以妖身殉了帝辛一凡人，此事罕见，她刚死便在妖族之中引发了混乱，十方土地动荡不已，生生将你震晕了过去。”

　　“十方土地动荡与我何干？”我奇道，“我不是早将这担子丢给轩辕了吗？”

　　“依女娲的意思，你交给轩辕的是十方土地的面上统治，其下灵气滋养的还是你，只要她不除了你大地之母的身份，你就还是十方土地的象征。”

　　“十方土地一直滋养着我？”我恍然道，“怪不得我醒来时感觉自己似乎有些不一样，低头瞧了瞧发现我的魂魄居然变了，看上去倒与女娲的魂魄无差。”

　　“那是神格，”西王母说，而后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你与她皆为大地之母，神格自然一样。”

　　“我睡了一觉就有了神格！”我瞪大眼睛，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世间竟有这等好事！”

　　“女娲呢？”我急于告诉女娲这个好消息，可我又转头四处找了找，还是没有找到女娲的身影。

　　“女娲与伏羲结为夫妻，她此时应当是在仙乐。”西王母犹豫道。

　　“怎会？”我愣了一愣失笑道，可见西王母并无半分玩笑的意思，我脸上的笑就有些挂不住了，“怎么会呢？她怎么突然就和伏羲结为夫妻了？”

　　“他们本就兄妹情深，结为夫妻实属应当。”西王母不耐烦道，“你不要被人间的世俗所束缚。”

　　“可是，可是……”我可是了半天也可是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抬脚下意识地就要去仙乐找女娲。

　　“你也不要这般伤心，”西王母喊住了我，“虽说那伏羲与绯云长相相同，可他毕竟不是绯云。”

　　我正于恍惚中诧异着西王母怎么知道伏羲与绯云长得一样，西王母就抬手将一物丢给我，“女娲临走前留下了这个，让我等你醒时交给你。”

　　我低头一看，那是一个泥人，是绯云的模样。

　　“你给它注入些灵气他便能活了，”西王母说着，又将一枚丹药丢给我，“后羿没能吃上的长生不老药给你了，你喂给那泥人，他也能多陪你一段时日。”

　　我愣在原地，面对着一个巨大的难堪，半晌我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女娲还说了什么？”

　　“她说大地之母你是必须要当了，便只能将绯云还给你。”

　　“这样，”我点点头，“这样啊。”

　　我笑了笑，口中满是苦涩地问西王母，“你看我是什么？”

　　西王母愣了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我会突然这么问，可她还是回答了我，“神。”

　　“你初见我时我便勉强算是个半神，可女娲初见我时，我只是个人。昊天说，人间是女娲的玩物，那你说，在女娲眼里，我是什么？”

　　西王母这回是完全愣住了，她迟迟不答，我也没想听到她的回答。

　　真是可笑。我这么想着，脸上便也就带上了自嘲的笑意。

　　当我转身欲离去时，西王母突然出声在我身后问道，“你要去找女娲吗？”

　　“不找了，”我捏紧手中的人偶，“还找她做什么。”

　　我本想着，那些被我忘却了的记忆，我可以让女娲一样一样地说给我听。可原来，她记得，却不在乎。

　　出了昆仑山，来到渭水边，美好的往事依稀还如昨日。

　　我慢慢地走着，沉溺于往昔不愿回神，却在不经意间撞见了一户忙碌的人家。

　　当初羲和未将一了山带走，应是担忧在虞渊之中与烈日相伴，一了存活不下去，倒不想，如今这座山却给凡人带来了困扰。

　　我守在一了山附近，静静地瞧着。

　　一了山附近住着愚公一家，每日都在坚持不懈地移山。

　　凡人一生，何其短暂，若是穷尽一生执念传至后代，以致世世代代都为一个执念所困，未免太过悲哀。

　　于是最后我大发慈悲地帮他们把山移走了，愚公一家感激地跪在地面高呼“天神显灵”，倒弄得我不知所措。

　　我才不是什么天神，我不过是一个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半神罢了。

　　一了山上桃花正艳，像极了晚霞时分天边的云彩，也像极了我心底的想念。

　　正巧我不知该将一了山放置于人间何处，便索性将它丢到东海仙境，取名“蓬莱”，作为我的住处。

　　东海仙境常人难进，如此我便可以躲在我的蓬莱，不必管人间烦扰，也不必勾起心中的悲哀。

　　可有些身影一时间是很难忘却的。

　　我倚在林中开得最艳的那棵桃树下，忽然想起了途经人间，凡人口中吟唱的诗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