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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肆拾 ...

  •   莫要说饮鸩止渴是何等愚蠢可笑的行为,当真身处绝望却依旧抱着希望的渴求,生活在干涸边缘久了,即便是鸩毒也一样会毫不犹豫地吞下,而无暇去在意那非比寻常的微酸发苦的味道……

      显然,正雨就是这样,不计较从小到大世璇究竟夺走了多少自己想要却是得不到的东西,也明知世璇绝不会承认、甚至恨透了自己这个无辜的所谓“野种”,但是至少这份血脉相亲会让正雨觉得自己不再是被遗弃于世、像是无根飘絮般存在……所以即便得知这常人一时难以接受的事实,正雨也没有纠结于猜忌和一己的委屈,只是不自觉的却是出自善良本意的多了份惦记和疼惜……这或许就是血缘亲情不着有社会污颜秽色的本真,尽管在现而今的社会里看起来显得很是可笑……

      对于世璇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秦阳?尽管正雨已经见过秦阳多次,但现下当作自己父亲来看待,却依旧不免激动于这份久违的熟悉带来的陌生,无暇在意秦阳眼神之中一闪而过的异样究竟是在计划着什么,也来不及去思考这些年的得失因果,只是单纯地很想与秦阳亲近些,所以既然秦阳这般提议,正雨自是不会拒绝。

      颇为幽暗的灯光,却是晃得人有些晕眩,空气中弥漫着不算浓烈,却也清晰可辨的烟丝半燃着的气息……

      尽管正雨没有想到秦阳会带自己来酒吧这样与其衣冠楚楚的样子很是格格不入的地方,但却也并没有多介意。韩国男人能喝酒的本多,如果当真如世璇所言,秦阳连左右自己女儿的姓氏都不得自由的话,那这些年一定过得很是郁闷,而喝酒有时候确实是一种不错的解压舒缓的方式……

      “……秦先生,先别喝了!”喝酒或许可以解压,但似秦阳这般一言不发、接连自斟自饮,就几乎灌下整瓶威士忌,就着实伤身了。正雨终于忍不住出言阻止,却是见着秦阳并不放过瓶子里仅剩下的一点儿酒,勉强晃了晃瓶子,凑满一杯,又是仰头喝得干净。

      “谢谢!嘿嘿!”秦阳开口有些不知所谓,那声干涩的笑声里满满都是鄙夷和自嘲的味道,不过总算是搁下手里的酒杯,“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还愿意陪我过来喝酒……”

      可秦阳言罢,瞥过一眼正雨面前允自未动一口的那杯啤酒,却是又打开另一瓶威士忌,让服务生多送来一个酒杯,斟满威士忌推到正雨面前。

      “世璇说的不错,当年我娶她妈,就是为了金家的财产……”秦阳把头埋得很低,看着这满而又空、空又再满的酒杯,“这世道有多少人真正能凭借自己的能力白手起家,又有多少人穷其一生却是空梦一场,即便是终有所成,那也是许多年后的事了吧……”秦阳有些自说自话地为了自己这许多年的自私辩解着,允自带着愤愤不平。

      这就是当年父亲抛弃自己和母亲的原因吗?原来一个女人一生相守的真情在“利益”二字面前是这样的微不足道,纵使让深爱自己的女人在辜负里等待、感伤一生,而让自己活得郁郁像是矮人一等也在所不惜……

      顾不得酒入愁肠是否会愁更愁,正雨一口咽下眼前这杯威士忌,辨别不清这酒究竟是什么味道,只是觉得浓浓的酒精气息带着刺激灼烧到心底,不太好受,却当真可以麻木心疼……

      “不是我想辜负她的,当时我又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等到我和世璇她妈度完蜜月回来的时候,她孩子都已经生好了。”其实人的心思很小,实在容不得太多东西,秦阳郁闷地生活了这样久,终究是想要找个人吐露。说不上什么原因,对着正雨,秦阳忍不住便即倾诉,只是言辞话语间,有些懊恼,却是不见自责。

      “即使那女人帮你生了孩子,也从来都没有以此作为要挟来留住你吧!”听着秦阳很是有些不负责任的言语,正雨忍不住想要为母亲申辩。记得小时候自己总也有些害怕母亲腹部那道看着很是狰狞的疤痕,儿时的自己不怎么敢问起有关于这道疤痕的事,每每问起,母亲总也搂着自己不住落泪。小时候不懂,现在回想起来,却是心疼无比,那道疤痕像是一个女人独自忍着恐惧和心酸生产的烙印……

      “是啊!她从来都没有,即便是知道我已经结婚,也没有多怨责过我,只是一个人抚养着我们的儿子……”不愿出口的话往往像是关在心底的一个匣子里,一旦打开,便像是收不住一般,秦阳又自灌了一杯酒,“可惜,姓金的那个老头子终究知道了她们母子的存在,终究是不肯放过她们……”秦阳言及此处,忍不住哽咽着一顿,“那年我儿子只有八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秦阳的自私和贪婪或许是促成当年悲剧和正雨现在处境的原由,那么正雨应该怨恨秦阳才是,可或许骨子里的性格太像自己母亲,那样满是宽容,只为秦阳方才那声掺着悔恨和情义的哽咽,正雨也就原谅了他大半儿,小心地试探着问:“那……如果你儿子还活着,你想不想见见?”正雨没有多想其他,尽管自己的父亲是这样的自私和薄情,但毕竟这是现下唯一可能与自己相认的亲人。自己也已经这样大了,早已不劳人照顾,不过人人都需要一份亲情上的寄托,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秦阳不言,忽而打量也似的看着正雨,半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的意味,“咚”的一声,将倒满威士忌的酒杯沉到啤酒杯里,不顾一涌而起的泡沫外溢到酒杯之外,将这杯韩国人称之为“炮弹酒”的东西递到正雨面前,“喝完了我才告诉你!”纵使带着些酒意,秦阳的语调依旧慈和而绅士,像是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不是正雨轻信人言,只是太想要知道一个答案的时候,纵使只有一线希望也会尽力去尝试一下。两种酒混合一处的味道很是难以形容清楚,况且正雨才喝了一半儿就有些晕晕的,许是骨子里的那份固执强撑着,正雨终究将这杯酒尽数喝了下去。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个地方吗?现在去可以吗?”尽管秦阳没有想到正雨当真把这杯酒给喝了下去,但见着正雨有些摇晃地放下杯子,弄得套在一起的两个玻璃杯碰撞得叮当作响,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开口柔声像是低哄,却是没有正面回答正雨的问题,而是把有些迷糊的正雨带离了酒吧。

      起初上了秦阳的车,正雨还能颇为清醒地指路,可被这车里的空调一烘,酒意便迅速冒了上来。天色已然渐趋浓黑,车又已行上了郊外的小路,端是让人难辨方向。

      “爸……秦先生,我们明天再去吧!我……”正雨迷迷糊糊地看着秦阳,很想喊声“爸爸”却终究觉得不便出口,酒精的作用下让脑袋晕晕疼疼而身子又热热的,着实难受的很……

      “这样会不会好些?”秦阳自然是没有在意正雨那开口的半个字音,见着正雨双手捂着霞染也似嫣红的脸颊轻晃着脑袋,也即顺势将他拥入怀里。

      “你也是想见你儿子的,是吧?”半迷糊的正雨丝毫没有察觉有异,只是全心体会着这久违却又似曾相识的父亲的怀抱,偎在其中,仰起头,问得有些天真。

      “要儿子来做什么?有个不孝的女儿和我争家产还不够吗?”也不知是秦阳确信自己儿子绝无生还的可能,还是当真有些醉了,而后酒后吐真言,总之,秦阳这一言尽管说得斯文,却是透着阴狠狠地冷酷意味。这样多年的忍气吞声的苟且过活,为的不就是金氏财产?眼看着就要唾手可得,怎容得有人坐享其成,前来瓜分?

      “咣当……”一声,正雨像是可以听见自己的心碎散一地的声音。自己可以不怨恨父亲当年为了一己私利对自己的无故遗弃,甚至可以说服自己原谅父亲当年对自己母亲的负心薄幸,只是想满足缺失了这样多年的对于亲情的一点点微薄渴望。可事实是,已经没有多少人会相信这样的一无所求,何况是自私而又贪婪的秦阳?正雨已经不知道是该恨秦阳的无情,还是该恨自己傻?现在正雨发现,从不知道如何去怨恨别人的自己原来是这样的可耻又可笑……

      正雨挣扎着想要离开秦阳的怀里,却是晕晕乎乎地很是使不上力气。

      “正雨啊!原本不想这样早强迫你,只是我发现自己越来越舍不得你,跟我吧!我不会亏待你的!”秦阳理了理正雨额前的碎发,精巧的脸上透着红晕,带着几分震惊和薄怒,显得越发撩人,让人不由得想要吻落……

      “放手!”正雨终于忍不住厉声喝止,用力推开秦阳,挣扎去开车门。尽管很少自怨自艾,但事实自己的人生已然足见可怜,莫不要再不得不承认自己父亲是这样的衣冠禽兽。

      “啪!!!”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过后,正雨应声倒在一旁的座椅之上,脸颊上已然肿起五道指印,嘴角也随之渗出一道血痕。秦阳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得怒气而维持着一贯斯文有礼的样子,对着正雨出口恶言:“薛功灿出了你什么价钱?就让你这样死心塌地的。不要以为自己如何清高,如果不是知道你是酒店理事,还这样得薛功灿信任,你以为我会花这样多的心思在你身上?嘿嘿……”

      “你……”伤人的话语像是一把把利器穿刺进正雨心里,痛得连骂眼前这人的话语都难以出口。正雨不是没有被人这样恶语中伤过,甚至比这恶毒千倍也不少见,可怎么都不及这一回伤得深,伤得透,因为他是自己亲生父亲……

      “你跟着薛功灿难道不是为了酒店吗?放心吧!我会帮你,酒店到手之后全部给你,我不会染指……”秦阳像是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过激行为是何等的失态,摩挲过正雨脸颊,出言像是安慰。

      “……”纵使正雨不胜酒力,但方才那个巴掌也已经让正雨清醒大半儿,趁着秦阳不备,下狠手一手肘撞在秦阳颈椎末梢,将其打晕,即跌跌撞撞地从车里逃离出去,也顾不得这荒郊野外地究竟要往何处去才是,只是想离那个禽兽越远越好。

      就这样慌不择路的乱闯,却是到得一片墓区。原来方才车子依着自己的指引,已然接近了母亲的墓地

      分不清迷醉还是清醒,正雨准确地来到母亲墓前,却是恍恍惚惚地将冰冷的石碑看作生生的母亲,伏在其上,纵使冰凉却也心安……

      “妈……我好想你!”不舍得告诉母亲她等了一生的父亲是怎样一个禽兽,而让她伤心难过,更是不忍心告诉她自己现在迷茫得不知何去何从的绝望处境,怕她为自己担心……千万般委屈想要倾诉,开口却只这样简短一言,透着无限依恋,唯有那承载不起的眼泪满盈而出,划过允自留有掌印的脸颊,显得难以言语的凄楚……

      雨细细密密地落了下来,像极了一个母亲爱却无法呵护的无助的眼泪……

      许是酒意上涌,许是当真哭得累了,正雨就这样偎在母亲墓上睡了过去,在这个冬日的雨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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