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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长夜青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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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腓腓?”
“珄珄?”
“你们再不睁眼,我就直接冲进去了啊!”
当无忧听闻初域的消息急匆匆赶到天外天时,初域战场的战事已经结束了。
另外,八荒四极之内,有一个流言也已经传开,八荒将有大劫,因为有一个不知其名的“恶魔”试图取代新主神,而且那个“恶魔”似乎非仙非魔非灵亦非人,是四大战神曾经的宿敌。
“好!是你们不睁眼的,我进去了!”
无忧小心翼翼地朝天外天内跨了一步。
四头守在门外的神兽毫无所动。
接着,无忧又小心翼翼地朝内跨了一步。
腓腓、珄珄和吼吼依旧毫无所动,但是默默似乎睁开了一条缝,眯着眼斜睨了无忧一眼。
无忧手脚几乎本能地一僵,她慢慢转头,和默默静静地对视,默默“睥睨”地瞧了僵在原地的无忧一眼,而后心不在焉地打了个哈欠,再次静默无语地闭上了眼睛。
算了,还是让她进去吧!不然,她又得在这里打扰我们睡觉了!她怎么总是莽撞地闯来这里?即便她来了,她又能做什么呢?所有人都比她强,她还真是无忧无畏!
看着默默闭上眼,无忧心中一松,立刻施了一个术法,消失在了原地。
长夜青天,安朗静和。
夜色流华,光莹无限。
原来天外天的夜晚这么美好,仿佛天地初开,万籁俱寂。
无忧尚还未来得及惊讶于天外天的改变,也尚还未来得及细细欣赏眼前的一切,目光突然就被前方的两个人影吸引住了。
那应该是无決上神和天君。
无忧心想,那是真正的无決上神,也是鸢古上神最想见的人。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位神者仙君,只一个背影,就让她心生了一种仰望。此时,她心中更是模模糊糊地想着一件她几乎才意识到的事,有的人,原来,靠近,也是一种亵渎。
譬如无決上神,也譬如鸢古上神。
尚鸢府前,天君看着几乎完全不同以往的天外天,似乎心中有颇多的感慨,“数十万年,本君几乎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天外天。”
“曾经的天外天,其实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天君有话,不妨直说。”回到天外天,无決无法控制自己的回忆蔓延起伏,在他的记忆中,天外天一直都是眼前的这个样子,他们四大战神喜欢的样子。他们喜欢天外天,喜欢夜晚。这里,于他们而言,不仅是他们拼搏守护的古战场,也永远是他们回忆中最不可忘却的地方。只是,后来,鸢古让这里变了模样。
“那个人,到底是谁?”这就是天君出现在天外天的目的。他不可能在知道仙族有大敌后,毫不理会。因为那人显然是站在魔族那边的。
无決淡淡一笑,望向天君,“天君可以称他为伏戾。”
那么,伏戾是谁?
“至于更多的事,我暂时无法告知。”
天君眉头紧皱,深深看了一眼无決。他知道,他今天已经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了,因为无決上神已经明确地拒绝了他。
“伏戾是怎么的一个……人?”天君斟酌着道。他没想到,他也有会不知该怎么称呼一个人的时候。
无決仍旧浅淡一笑,神情清朗,“他,确切来讲,没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但如若天君想知道他的来历的话,我其实也无需瞒天君。他,与浑沌之神一样,诞生于天地初开鸿蒙初辟就已存在的大业泽。”
天君脸上浮现出一种僵硬的震惊,“什么?”
“所以,其实只有浑沌之神最了解他。我们四大战神与他是对手,但是……”无決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下去。
天君却似乎还没有从那种“震惊”中回过神。
浑沌之神?
大业泽?
这难道竟然是远古洪荒绵延至今的遗事吗?
“天君就这样走了?”
无忧心里很是奇怪,不由嘀咕出声。不过,很快,她就捂住了自己的嘴,继续一动不动地隐在原地。
鹤颜仙翁从尚鸢府内走了出来,他正在走向无決。
“仙翁,已经打算离开了吗?”无決笑意盈盈地看着鹤颜仙翁,他知道,眼前的老者,虽然仙格比他们低,但是,他却是近古众仙中最为尊敬鸢古的人,而且他对鸢古的尊敬不止于敬畏。
“上神。”鹤颜恭敬地给无決行礼,对于近在眼前的无決上神,鹤颜仙翁有种矛盾之感。而这种矛盾之感缘起为何,他并不明白,他只是敏感地意识到,无決上神的出现,对于八荒四极,还有鸢古上神来说,或许会带来颠覆性的影响。
“仙翁喜欢这样的天外天吗?”无決看似不经意地问。他并有责怪鹤颜仙翁的失神。
“我记得……”鹤颜仙翁突然想起了他第一次来到天外天时的情景,那种知晓原来这是古战场之后的震撼,那种感情,他依旧记得很清楚。鹤颜仙翁沉吟了片刻,才道:“在踏足天外天之前,我以为天外天就是这个样子的。然而,我现在已经忘不掉天外天之前的样子了。”
“这是曾经,仙翁记得的也是曾经。”无決只需转念一想,便已明白鹤颜仙翁话中的意思。但是,他的话,也没说错。这是他最不想忘掉的曾经,而鹤颜仙翁所记得的天外天却是他最不想让鸢古记得的曾经。
鹤颜仙翁似乎还想再问一些什么,然而犹豫半晌,却还是低下了头。
“仙翁有话,不妨直言。”
无決眷念地看着天外天的夜景,想着就在尚鸢府内的鸢古,突然之间,心也似乎变得有所迟疑了,他有点怯于现在走进尚鸢府,走到鸢古身边。原来这就是所谓近则情怯吗?无決心里黯然直叹。
“上神为何今日会出现在初域战场?”
话一出口,鹤颜仙翁直接抬起头,毫不躲避地看向了无決。
无決微笑,笑中带了一丝高兴与欣慰,“不,这不是仙翁想问的,也不是仙翁想知道的事。仙翁可是忘了说那两个字?”
“那上神可否予我答案?”鹤颜仙翁也不否认,依旧不卑不亢地看着无決。
“当然。”无決忽然觉得,这是他苏醒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心中浮现了某种畅快,“仙翁想知道,我为何直到今日才出现?我既已成为新主神,为何之前一直不现身?还有,我是否知道有人假借我的身份杀了飞鹜?当然,还有仙翁最为关心的事,我们既然知道那个人一直是四大战神的对手,为什么让鸢古留下来独自面对?我们去了哪里?我,大哥,飞鹜,过去的数十万年,我们到底在做什么?”无決越说越激动,然而激动中似乎也带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
鹤颜仙翁忽然楞住,几乎不敢相信地说出那个名字,“夙天上神他……”
“大哥,同飞鹜一样,消失了。”无決眼中掠过一抹沉痛。他们三人或许永远无法忘记那日的懊悔,因为那日他们都没能救得了大哥。
鹤颜仙翁默默行礼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尚鸢府外,只剩下了沉默伫立的无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到底说了什么?怎么突然之间,我似乎就想哭了?”无忧远远地看着无決上神的背影,再次低低地嘀咕道。
不料,有人忽然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忧几乎被惊得立时跳了起来,转向一看,身后竟是一身白衣的白听。
“你……你刚刚去干了什么?”无忧结结巴巴地问道。眼前的白听,同她平素所见到的白听太不一样了,整个人似乎笼罩上了一层深沉肃杀,全然不像平素那个冷静温和的白衣仙君。
“你在这里干什么?”白听自然也看到了就在前面不远处的那个背影,他已经踏上了台阶,正在慢慢走进尚鸢府。
“我……”无忧偷偷回头朝无決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无決上神已经不在原处了,心下松了松,道:“我刚来,不知道该不该现在去打扰上神。你呢?”
“西边有异动,我去处理了。”听着似乎连声音都比平日更冷几分。
“哦,原来是这样。”无忧喃喃点头。
“走吧。”
白听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尚鸢府,抬脚便朝府内走了过去。
无忧只得默默跟上。她觉得,今天不仅发生了很多的事,很多的人似乎也在这一天变了。呆呆怔怔的无忧思绪不由越飘越远……因而,她并没有注意到原本走在她前面的白听忽然便消失了,然后,他却又忽然地出现在了鸢古上神寝殿的屋顶上。白听满身肃杀之意不减,正警惕而阴沉地看着站在他前面的那个背影。而那个背影纤细修长,她似乎正凝神看着坐在屋顶继续安然抚着琴的无決上神。
“你的曲子……”
“我的曲子,怎样?”无決衣袖一挥,他手边的琴忽然就消失了,无決抬起头,目光平淡中带着一抹沉凝。
“不……怎么样。”“鸢古”似笑非笑道,“我已经听厌了。”
无決目光平静,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鸢古”。恍惚间,有些记忆突然从他心头泛起。他记得,数十万年前,他见过这个样子的“鸢古”,也见过这个样子的伏戾。那时,他虽然还并不知道伏戾是谁,但每次伏戾出现,都会幻化成“鸢古”的样子。伏戾一直都太过在意鸢古,但是,无论他们怎么相求,浑沌之神都不肯告诉他们,伏戾在意鸢古的原因。
“你来干什么?你现在到底又来干什么?”
白听夹杂着愤慨、弑杀、仇恨等等种种情绪的声音忽然响起。
无決越过“鸢古”,看向她身后的白听。数十万年,只有白听陪在她身边。白听当然有资格愤怒,也有资格朝他,或者“鸢古”,怒吼。
“我来干什么?比起我上次见你,你倒是机敏许多。这一次,你这么快就出现了。”“鸢古”转身看了白听一眼,那双眼睛同鸢古实在太过相像,白听虽然明白眼前人决不是鸢古,却还是怔了怔。
“鸢古”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接着道:“这一次,你是为了谁?是为了你一直守护的鸢古,还是眼前这位天地新主神?”
“与你无关。”
“你想对付我,却说与我无关?”“鸢古”阴沉笑道:“你们的毛病,还是这样,看来是没有机会再改了!”
话音一落,杀意顿生。
无忧哆嗦着从思绪中回神,蓦然抬头,远远地便看见了寝殿屋顶上对峙的三个人。那是无決上神,白听,还有“鸢古”上神,怎么可能?无忧忍不住使劲地眨了眨眼。
无決身形一闪,已移到了白听身前。他没有看白听,只是盯着“鸢古”道:“他,你杀不得!在天外天,特别是今晚,你不能杀任何人。”
“鸢古”抬头仰望向天空,看似轻描淡写地道:“这么说,是你不允许?”“鸢古“刻意强调了那个”你“字,其意不言而喻。
“是,我不允许。”
“因为他是陪伴鸢古最久的人?”
“因为这里是天外天。”无決强调道。
鸢古似笑非笑地看着无決,“哦,原来你是怕我玷污了你心中最纯净的地方。”
无決没有再回答“鸢古”,只低声对白听命令道:“白听,下去,去守着她。”
“那么,上神呢?”
白听虽然很不甘,也很想知道无決到底会怎样解决这件事,然而,他也知道,正如无決上神刚才所言,鸢古最重要,没有人比她更重要,而她现在身边并没有其他人,没有他,也没有无決上神,纵然她是天地间最古老的神祗之一,八荒四极之内,几乎没有人能伤得了她。而伤她最深的,只有眼前的这两个人,一个,他不敢恨,也不能恨;另一个,他恨他,却无法杀了他。
“你只要像以前一样守着他便好。”
无決声音清清淡淡,十分平静。白听不再耽搁,转身离开。
屋顶上的对话却还在继续。
“你跟她很像,你们都很护着他。但曾经,你却不是这样的。”“鸢古”当然并不会在意白听的离开,“她”所在意的只有她内心的欲望和空洞,而今,无決的出现,勾起了“她”太多的愤怒和欲望,所有施加于“她”的,她都会讨回来。这才是 “她”今天出现在天外天的真正原因,白听的出现,甚至连荡起涟漪的作用都没有,又怎么会被“她”放入眼中?
无決注视着“她”的微妙变化,继续问:“你一直在窥视着我们?”
“不错,从很久以前。”“鸢古”话中有着一种狂妄似的自豪。
无決很快追问,“多久之前?”
“鸢古”再次狂妄回道:“我为什么要替你们记住,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窥视你们的?”
“她”从来不会满足别人的好奇,“她”想得到的或者想吞噬掉的永远是别人的欲望。“她”不是为伏天地之戾气而生,天地戾气之永不尽,“她”就会永远存在。“她”要让戾气永远伏于“她”,“她”要赋予伏戾这个名字真正的含义,而不是屈从于浑沌之言。“她”要推翻浑沌所制定的一切法则,“她”也要重新制定天地的法则。
作为天地之间的新主神,你的欲望呢?
“那么,你……今晚的目的是我?”无決几乎肯定地问道。
“鸢古”立刻反问:“想知道飞鹜是怎么死的吗?”
无決当然想。
而“鸢古“,或者说,是伏戾,他当然知道无決很想,此外,鸢古也很想,所以,无论今晚他遇见的是无決,还是鸢平,他们俩之中的一个都会跟他走。
他的愤怒还未平,怎能让所有人安睡?
他,伏戾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