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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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权杖躺在石盒里，放在那拥有不死诸神荣誉的赫卡忒的神殿之中。那金杖拥有打开深藏于地底之下的，由震地神修筑于塔尔塔洛斯的，那不可打开的青铜门的力量，光荣的女神被给予了这份权力①。
浓重的黑暗笼罩在这座神殿之中，往日熊熊燃烧的火炬不再发出光亮，幽静的厅堂内仅剩下家灶的火光，照着那放在高台的石盒，像是无声的诱惑。
她心中怀有疑虑，但脚步也不由得逐渐靠近，那带有魔力的诱惑催促着她将那金色的权杖带走，疯狂的火花在她眼底里跳动，伤痕累累的手抱住了那冰凉的石盒，她将脚步放轻放轻再放轻，好不惊动那在房间休憩的女神。
周围无风的家灶火花猛然一晃，沉静的黑暗放大了她的恐惧，她在思考自己这样做的后果，但是手上，脚上的伤痕无一不在提醒她，她必须这么做，因为她已经没有了退路。
退出了神殿，幽冷的寒气在她后背舔舐，她将脚步快速跟紧，仓皇而逃。
幽深的深渊带上来的冷而干的风将女神的衣袍吹起，她将一些烧干后的粉末吹响了深渊之中，狂风瞬间逆转方向，将那带来神秘的魔力的粉末吹到那坚固的青铜门上，然后隐去了身形。
“你的要求得到满足了。”，身穿黑袍的赫卡忒找到了站在深渊前的珀耳塞福涅，只要她往前再踏出一步，就会像无数死后的罪人一样直直摔下深渊。
珀耳塞福涅眺望着那巨大的青铜门的方向，浓重的黑暗如雾一样盖住了整个塔尔塔洛斯，她只能勉强看见大门的雏形，左肩的疼痛像是结实的根一样扎在她的身上，她能感觉到里面汹涌着诅咒的力量，看来这只手恐怕不能在战争上派上用场了。
“如果最后就差金杖的话……”
“放心，不会出错。”
不可言名的女神转过身去，头戴闪亮头巾的女神跟在她身边做肯定回复，她点了点头，“我相信你，那么我们就等待命运来吹响那战争的号角吧，伟大宙斯的意愿如此。”
“那么，怎么把金杖送到埃基德娜那里，又不引起她的怀疑？”
“思考这个问题不失为一种消遣时间的手段，赫卡忒，让我好好想想。”
珀耳塞福涅想起来埃基德娜那双能刺穿人心的双眼，想骗倒她可不容易，怎么将那根闪闪发光的金杖送到她手上呢，而且还要尽快完成这件事，如果不趁她现在陷入疯狂的时候做到，一旦冷静下来选择再次沉寂于塔尔塔洛斯之中等待时机，那么要再想毁去她可就难了。
没有人喜欢滋养祸患在自己身边，如果要毁去它最好趁它不冷静的时候去做，因为理性的敌人最为可怕，像暗处躲藏的毒蛇一样懂得潜伏，随时随地都能冲出来咬上你一口，将你杀死。
所以她与他都不会再给她一丝一毫的时间与机会，她必须迎接第二次的死亡，或者彻彻底底选择安静，服从于他们的意志之下。痛苦磨难，一如既往的漫长岁月，再加上高贵的出身，都没能教会她忍受，反倒选择与强大并且不可违抗的“必然”为敌。
看起来精神可嘉，但是一切都是徒劳，欺骗自己，也欺骗了他人，毁了自己，也把他人拖入深渊。
那迷人心智的希望，虽然对许多人有益，但对许多人又只是轻率欲望的一个骗局。粗粗一看，不觉有害，闯入了烈火才知道上当。一个人的心智一旦陷入迷途，或迟或早他会把祸当成福，只是暂时还没遭到灾难罢了。
科库托斯的河水在她的脚边奔腾着，亡魂的哭号声从那远方传来，也从她近旁冲荡，像那第勒尼亚的铜嘴喇叭一样响亮，那悲伤的父亲终于等到了她的到来，河水激荡在河岸，溅起无数泡沫，顺应她的召唤，面容瞬间苍老的河神显现在了她面前，他看向面无表情的王后，叹息道。
“可畏的女神啊，我已经不再奢求能得到你的谅解，身为一位父亲，拥有一个犯了罪的孩子是最为痛心的事情，我即使再怎么为她悲叹哀伤也是无济于事，因为她的的确确做下了错事。
王后啊，我是一位父亲，爱着自己的孩子就像爱着自己，我不忍再看着她没日没夜地发疯，因为她疯癫的模样实在可怕，给自己带来了痛苦的伤痕，宛如一个废人，我只希望你能对她慈悲些，将平静的死亡给予给她，算我求求你啦！”
威严的王后垂下了眼，如此真情实意的请求她不能做出让人寒心的回应，明塔的事情所带来的怒火经过时间的冲刷在她心中也已经变得淡薄起来，而且最近她也无暇去理会这些事情，若说惩罚，厄里倪厄斯的力量强大，带给她的痛苦好像也已经足够了。
“永不停止哭号的科库托斯啊，我不能把你内心的真情实语当做吹过我耳畔的一股风一样给忽略，如果我那样做了我会遭到唾弃，他们会说宙斯的女儿是个不敬重有德者的神，我不愿意给人这么说道。
听着吧，科库托斯，我会让那恐怖的厄里倪厄斯离开你那愚蠢的女儿身旁，让她从这难熬的苦痛里解脱，这样做想必你也会为此高兴。但请不要忘记，我并没有对她无礼的举动选择谅解，她的下场是死，这点无法改变。不要多存希望，更不要再奢求什么，这就是我能给你的回答，不要再责怪我不仁慈。”
珀耳塞福涅愿意应允他的要求，甚至愿意解开她的诅咒，但科库托斯仍是哀伤地流出了泪水，他郑重地向愿意网开一面的女神道谢，发誓愿意永远为她效力后沉入水中，他找到了睁着眼，一脸迷茫的女儿，她好像是刚刚从一场噩梦里醒来，全身上下都在发抖。
她看到了自己突然老去的父神坐回了石椅上，惊慌失措地连滚带爬跪在他面前，抱住了他的双膝，她这几天像是做了无数并且可怕的噩梦，恐怖的厄里倪厄斯双目滴血，头发上的蛇啃咬着她的肌肤，她们恐怖地尖啸着，将最可怕的话送到她的耳畔，噩梦层层缠绕着她，她用自己的指甲挠着那些黑影，但是皮肤上传来的疼痛更加让她心慌，她没日没夜地发疯发狂尖叫，吓破了那些哭号着的亡魂的胆。
“父亲！父亲！你快救救我！救救我！那些可怕的女妖把我包围，她们啃食我的血肉，尖啸声像是要震出我的灵魂，我一直陷入可怕的疯狂之中！救救我！救救我！让我解脱！让我解脱啊！”
惊慌不安的明塔疯狂挠着自己那稀稀拉拉的头发，上面结着不少血痂，这些都是那无穷无尽的疯狂带给她的，即使现在厄里倪厄斯已经不再围绕着她，她仍是陷入了这可怕的幻影里，科库托斯充满哀怜地制住她不断挣扎的手，好让她不要再伤害自己，他用着最沉稳，最令人安心的语气缓缓说道：
“冷静下来，我的孩子，欧墨尼德斯已经不再围绕在你的身旁，你只需要冷静下你这激动的心就可以识破你内心的幻影，我们的王后解除了对你的诅咒，你已经从这痛苦之中解放了，我的孩子。”
“解放？”明塔愕然，挣扎中的手一顿，她晃了晃她的头，脑中的刺痛感已经消失，那种窒息的感觉也不再出现，她激动的心情慢慢恢复过来，也失去了力气，要不是科库托斯扶住她，她就会这样摔在坚硬的地面上了。
科库托斯将他的女儿扶到了一张柔软的坐垫上，好让她更加舒服些，“是的，她的愤怒得到了平息，你也得到了解放，我的孩子啊，看看你现在邋遢的样子，快去收拾一下自己，然后好好去跟王后道歉吧，只要你诚恳，我相信我们会有更大的快乐。”
“快乐？”明塔迷迷糊糊地重复了这个词，她看起来好像还没能从无尽的疯狂里缓过劲来。
“是的，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取得该取得的人的原谅，只要做正确的事情我相信结果一定不会坏的，快去治好伤口，换好衣服，然后跟我去道歉吧。”
“不，我不会道歉的，她给我带来了这么多的苦难，我还要给她道歉？父亲，我不理解，我是不会去的。”明塔看着走到房间门口的科库托斯，沙哑的声音讲出了他意料之外的话语，面带微笑的脸瞬间僵住，而明塔的话仍没停下。
“要我跟她道歉，还不如要了我的命！多么残酷的女神，父亲你还在为她可能是一时兴起的仁慈感到千恩万谢？要不是她，我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都是她的错啊，我背负了这么多的痛苦，我还要向她道谢？何时见过有人以感激对恶意？若是这么做了，我才是真正的疯子！”
科库托斯听着她的胡言乱语，连忙折回，他低声怒斥道：“听听你讲出来的话，毫无道理，是谁先将恶言恶语道出？你不反思自己的行为，反倒是怪起别人对你的惩罚？明塔，别被那疯狂再次占据你的心灵，冷静与理性才是我们最为推崇的美德。”
明塔将手指向那高大的神殿方向，内心愤愤不平，表情狰狞，“要是这么说，若不是她坐在了那个位置上，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若是她没下到这冥界，我会去针对她？若是是我做了那冥后，我还会遭到这种委屈？父亲啊，一切一切的源头都是她，那个地上的女神，她除了身份之外，又有哪点比我强？”
科库托斯震惊于她的发言，因为在他听来这些话毫无疑问是十分荒唐的，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对已经稳坐在冥后位置的珀耳塞福涅怀有那么大的恶意，而且这些恶意来得也莫名其妙，他对她的话感到羞耻且不可置信，他难以想象原本还算是乖巧的女儿会对冥后这个位置有那么深的执念，也是如此的自不量力。
他不知道该怎么将那些驳斥的话讲出口，千言万语涌上喉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你好好想想，若是哈得斯愿意让你当冥后，你早就是了，你即比她来得早，也比她与他相伴时间更长，为什么你没有坐上那个位置……你好好休息吧，我也不祈求我们去向那宙斯之女道谢了，因为我觉得也没必要浪费时间。”
他眼底的失望刺痛了明塔的双眼，只给她留下了沉默并且萧条的背影，她张了张嘴很想说些什么，但是什么都说不出口，她能想到自己现在能保持清醒，自己的父亲不知道是多么低声下气地请求那些神祇，她脑海里浮现了将权杖挡住她逃跑的哈得斯，与扭曲了面孔的珀耳塞福涅。
无论是谁，都没有帮她，哪怕是自己陪伴了那么久的爱人。她咬紧嘴唇，不甘心与失望的怒火在她心底燃烧，她疼痛的内心让她将自己全身蜷缩起来，不间断的呜咽声从她嘴里流出，她真的无法忍受这种像是背叛的感受，更不愿意面对自己父亲临走前对她说的话。
她不是没想过，但是她真的以为是时间问题，至少她一直是这么安慰自己的。直到大地裂开一条缝，那代表生机的种子落了下来，她轻而易举地实现了自己多年来从来没实现过的梦，嫉妒让她失去了理智。
若是能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她，她绝对会用最残酷可怕的办法将她拖入深渊，将自己的疼痛千百倍地偿还！她要毁了她，无论用什么办法。
“可惜，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手持火炬的女神看向自己的丈夫，他对她的做法表示了一定的不赞同，因为他觉得她这样做有些鲁莽了，如果能早些与他商量一下结果会更好。
“这件事不是小事，我觉得你这样做实在欠妥，若是那些狡猾的提坦们发觉到了这是个陷阱，又该怎么办？”黑发的哈得斯回想起那十年战争里狡猾的克洛诺斯一次又一次打碎了他们的防线，从不同的角度杀来，让他们措手不及时的模样就直皱眉头。
“就算是陷阱他们也会跳进去的，只要能出青铜门，我相信他们都会做的。”珀耳塞福涅聪慧的双眼直直看向仍是在犹豫的神灵，她也能理解为什么他会那么犹豫，因为他直面过克洛诺斯，也了解他的性格，正是因为了解所以他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
“珀耳塞福涅，仅此一次，过了这次之后我希望你能更加多一些注意自己的身份，你是一位王后，不是哨兵也不是间谍，不要再冒险做这些危险的事情，这一次幸运女神对你微笑，下一次呢？你能保证你每次都能有这么好的运气能脱险，化险为夷？”
最后哈得斯还是认同了她的计划，他也不希望再拖久时间，能尽早解决才是最好的，但是他对她这次的行动实在是气不过，身为她的丈夫，怎么能坐视自己的妻子在外冒风险自己安坐在家灶边？他敬重她的勇气与魄力，但是这不该在这种地方体现，要是伤到自己或者把自己害了可怎么办？
她看着他难得像个女人一样唠叨的模样，也选择不去打断反驳他，任着他说教，自己只顾着点头认同，高声叫好，敷衍的态度让他讲不下去挥挥手让她回去好好休息，她离去的速度快得惊人，黑发的神明为此叹气，头疼不已。
珀耳塞福涅与自己阔别已久的房间再次见面，明明也没多少天，她却有了沧海桑田之感，她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不出意料自己的桌面上已经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板，泥板与陶片，她沉默地看着它们，拿起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块陶片。
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表达着诅咒者对被诅咒者的怨念，恶毒与恨意，她发誓有些用语她都看不太明白，但是零零散散的全都是恶意，是一块难得一见的诅咒陶片，不过诅咒人是她刚刚才觉得将她脱离诅咒的明塔，被诅咒人是她自己。
她沉默地看着那块陶片，轻轻一捏，那陶片便碎成了粉末。
面色阴沉的女神被这无礼的傲慢者又一次激怒，没伤的右手拿起了锐利的长矛，将对她的诅咒交给自己这个掌管诅咒的神，没有比这更加具有侮辱意味的挑衅了，她为自己不久前的仁慈感到后悔，因为这给她带来了更大的屈辱。
而拿到金杖的明塔面带疯狂的笑容，她将这带有巨大魔力的金杖交到了陷入狂喜之中的埃基德娜，她将其敲向铜光闪烁的青铜门。
塔尔塔洛斯为此震动不已，由那震地神修筑的坚不可摧的青铜门第二次被移动，扬起的烟尘之中他们看不清那一直沉默着的那乌拉诺斯之子，强大的克洛诺斯的表情，其余的上代神祇对此表示惊异。
终于，青铜门被打开了。
①赫卡忒拥有打开青铜门的权力出自于《希腊拟曲》中谛阿克列多思的《法术》，那女神即为赫卡忒，原文为：现在我烧这谷壳。你亚耳德米斯，你能移动幽冥的金刚门的，那么也能移动别的固执的一切东西。谛司都列思，你听那狗都在市里嗥叫了。那女神站在三叉路口了吧。快敲那铜锣吧！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