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恋歌》葛雷伯爵·D

12、第十二章

　　他是个平凡的人，生活在一个平凡而幸福的家里，一家三口住在一个平凡的小镇上。
　　他的父母都是十分温柔的人，是镇里相当有名的大夫，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是他们的孩子，可性格却迥然相反。
　　从小，他的话就不多，待人不冷不热，所以知心的朋友几乎没有，但他也不以为意。
　　只要有家人的陪伴就够了，他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某一天，一个女人地出现残忍地打破了这个平衡，并且，永远地剥夺了他最珍视的一切。
　　那是父亲在郊外救下的一个女子，模样甜美，像从天而降的仙女般。
　　而这一个起点明明只是父亲一个善意的举动，然而，却致使他拥有的一切都分崩离析。
　　没有问她来自何处，也没有问她要去往何处，更加没有问她的身份与背景是什么。那个受伤的女子一直住在自己家里养伤，被父母细心照顾着，但他却没想到这样一个短暂的时光里，她却爱上了自己的父亲！
　　对于女子的心意，父亲自是断然回绝，然而这一句拒绝的话，却为家里带来了血光之灾。
　　黑压压的夜晚，他在漫天的火海之中，自己的身边躺着地是早已毙命的亲人。
　　炽热的火焰……弥漫在漫天的烈火……
　　烈火焚烧的声音开始埋没一切……
　　如烈火般灼人的发丝在火光中飘动，长长的发丝……
　　透过凌厉的火焰……是那邪恶而桀骜的冷笑……那骇人恐惧的笑容里逐渐浮现出强虐的饥渴……以及……无限的掠夺……
　　那个女人，那个他恨不得将之千刀万剐的女人杀了他的母亲，接着，父亲在悲痛与愤恨中想杀了她为自己的妻子报仇时，却以失败告终。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要怪，就怪你自己拒绝了我……”女子妖娆的声音回荡在烈火之中，那是绝望而怨恨的声音。
　　火光中，他隐约看见了血泊里的父亲，眼中竟似有泪，悔恨的眼泪……
　　即墨影知道，接下来会死地就是自己了，已经身受重伤的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只是一只弱小的任人宰割的羔羊。
　　然而在那女子正要动手之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一个人救下了他。浸满血水的眼里，他模糊的看见那是个异常漂亮的男子，有着一张绝对不会输给女人，倾国倾城的容貌。
　　海蓝的发丝轻覆在他脸上，是一阵幽幽的花香。
　　他是个很厉害的术师，几招之间便击退了那个可恨的女人，但是，在自己最后陷入昏迷之中时，却隐隐听见一道愤恨的声音：
　　“让你救走他也没关系，反正他已经中了我的诅咒，永生的诅咒！”

　　在那个漆黑无助的世界中，仿佛有巨大的黑色漩涡在吞噬着他，那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像锁链一般紧紧地镣住他的咽喉。无法呼吸，无法呼喊，那是快要窒息的恐惧。
　　在他以为自己注定难逃一死时，却突然嗅到了一阵芬芳。
　　瞬间，所有的痛苦都被驱散，宛如阳光刺透云层俯照着孤单而渺小的他。
　　清新的芳香，与救自己的男人不一样，这是阳光的味道……
　　“呜……”
　　迷迷糊糊中，即墨影睁开了沉重的双眼。
　　光，毫不刺眼，明亮温暖的光伴随着如同阳光一般的芳香弥漫着他的感官。
　　“你醒了！？”
　　耳边传来女孩兴奋的声音，他忍受着身体的不适微微斜过头。
　　一个年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正蹲在床旁，双手撑着下颚，两眼冒光地盯着他看。这个小女孩模样还算清秀，一头长长的头发乌黑得发紫，深邃如夜的眼睛也在阳光下隐隐折射着淡紫的光辉。
　　“红姐姐，快去叫蓝来！”翡继见对方清醒，立刻对房里的丫鬟吩咐道。
　　“你是……？”
　　“我叫翡继，是蓝的徒弟。”翡继笑吟吟地望着他，清脆的声音里夹杂着喜悦，“是蓝救的你哦！”
　　蓝！？原来那个美丽的男子叫做蓝。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虽然还有疼，但已经好多了。”说完，即墨影抿了抿干涩的嘴唇。
　　“想喝水吧？”翡继笑了笑，起身轻轻搀扶起对方，然后便到茶桌上为他倒水喝。
　　“谢谢……”接过茶杯，即墨影一饮而下。
　　然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多心，突然间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爬满全身。
　　他下意识地寒颤了一下，随即转过目光，望着一瞬不瞬，一个劲盯着自己瞧的翡继。
　　“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那种目光，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一样。
　　“为什么？”翡继呵呵一笑，眼中透着狡黠，“当然是你长得很好看啦！”
　　完全没有料想到对方会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这样的话来，还真是一语惊人，使即墨影全身都开始冒鸡皮疙瘩。
　　“啊，你的皮肤也很好呢！”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对方的脸色由白转青，翡继依旧喋喋不休地继续着自己的滔滔评论，“你的皮肤比我的那几个伙伴不知要好多少呢！”说了还没了事，接着，她像是为了应证自己话的准确性，丝毫没经大脑思考地伸手摸了摸对方端着茶杯的手。
　　或许可以说是个无关紧要的动作，可由于有了前面的铺垫，即墨影只觉得被翡继触碰到的地方像是黏皮虫爬过似的。
　　又一个寒颤！手一抖，茶杯扑通一声落到了床被上。
　　“别碰我！”宛如千年寒冰的声音自薄唇里溢出，即墨影先前那较为柔和的眼神已经瞬间被冰寒所取代。
　　翡继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眼也不眨地盯着对方，良久，才看出了其中的蹊跷。
　　“你那是什么表情！”翡继双手叉腰，不爽地撅嘴，尽管知道是自己的不对，但就是不承认，“你现在这表情，好像我在侵犯你似的！”
　　“不是吗？”即墨影冷冷地反问，“难道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他冷眼看着她，那目光仿佛是在说：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像你这样恬不知耻的女人。
　　“你！”读懂了对方话里的含义，翡继气得想揍他一顿，可突然间脑子里有闪过促狭的念头，随即嘴角一扬，笑得嚣张跋扈，“可惜啊……晚了……”
　　“晚了……？”即墨影立刻警觉不妙。
　　散漫的笑容在脸上漾开，一句简短凝练的话语瞬间叫即墨影目瞪口呆。
　　“我早就摸完了你光溜溜的身子了……”
　　说得是轻描淡写，可事实却是她只是在一旁帮忙给对方换了件干净的衣服而已。
　　而毫不知情的即墨影听完她的话，整张脸立马涨红。
　　“你……！”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房门便被人轻轻推开，蓝走了进来，嘴角是安心的笑。
　　“你醒了……”
　　随着他话语的结束，阡陌绯也跟着走了进来。
　　那一刻，翡继就像只小狗一样，一嗅到喜欢之人的气息就猛地扑进对方怀里！
　　“绯哥哥！”翡继窃喜地紧搂着他，“你怎么来了？”
　　她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爱慕，以及淡淡的羞涩与眷念，像是沉溺进对方无限的温柔里，无法自拔。
　　这些，都被一旁的即墨影尽收眼里。很难想象，她与先前那个轻浮的女子是同一人。
　　阡陌绯爱怜地摸着她的脑袋，微微一笑：“我有点事要办所以出来了，顺道来看看你和……”然后就将目光放到了床上的即墨影身上。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亲切地询问，带着翡继靠近。
　　“已经好多了，谢谢你关心……”回答得不冷不热，或许是对除蓝以外的人存在着一定的警戒心吧。
　　之后简单地交谈了两句后，阡陌绯便带着翡继退出了房间。
　　“你现在的伤还比较严重，所以最好不要乱动。”蓝一边小心翼翼地为即墨影包扎着伤口，一边静静地嘱咐着。
　　即墨影看着蓝那如冬日腊梅般美丽的笑颜，困惑地问：“你叫蓝是吧？”
　　对方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要救我呢？”眉宇间又泛起了深沉的哀痛。
　　“我与你的父母有那么点关系，可以算得上是朋友吧……”
　　即墨影听着，垂下头，垂放在身侧的手倏忽间拽紧成拳。
　　“可以求你一件的事吗？”抬头迎视着对方，如墨的漆黑眼眸蕴涵着坚定的决心，“可以教我仙术吗？我想要成为术师！”
　　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凝滞地看着默不出声的男孩，那张比女子还要秀美三分的脸突然没有了以往的柔和之气，像冰雕般冷冷的凝固住，淡淡地问：“为什么想要成为术师？因为你想要复仇吗？”
　　即墨影没有回答。
　　“要我教你仙术没问题，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即墨影看着他，目光流转间是无比的坚定。
　　“不要去报仇……”
　　苍凉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他垂下头：“为什么？那个女人杀了我的父母啊……”
　　蓝起身，那属于他的梅花香立刻如薄纱般覆罩在少年所有的感官上，幽蓝的发丝轻轻从男孩的眼角划过，留下清冷的痕迹。
　　“报仇也弥补不了你内心的空虚，只会让你沉迷到杀戮之中……”
　　他望着对方眼神很轻，话语间充盈着忧伤轻薄的迷茫，仿佛有什么悲伤的东西永远沉淀到了他内心的最深处。
　　悲伤，隐蔽在内心的悲伤，隐隐让人看了心痛。
　　“我答应你……”像是被对方的话蛊惑了般，即墨影神智还没反应过来时，早已出口。

　　那天起，他成为了蓝的第三个徒弟。
　　虽然在天赋方面他不如翡继，但若论到刻苦，他则是他们三人里最努力的。
　　对于大师兄阡陌绯，即墨影对他的感觉还不错。虽然能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但他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对方身上的一片温和之气，有种与世无争的味道。然而，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偶尔的，他却又觉得自己好像能看到了阡陌绯的另一面。
　　不期然间，他仿佛能从对方幽深的眼眸里看到与自己十分相似的东西。
　　那隐藏在其中，但不时地又会无法抑制而悄悄浮现出的，是某种炽烈的火焰，像汹涌澎湃的海浪，想要完完全全地吞噬掉一切。但更深处的，却是无法消融的寂寞萧索，他眼里的忧郁叫人无法看透，更无法触及。
　　至于翡继，即墨影只需要用两个字来形容——差劲。
　　可能是最初的相遇让他有了不良印象，所以通常情况下他都是尽量地忽视对方。
　　若其它人在即墨影眼里是空气般不存在，那翡继恐怕就是瘟疫了，那是他选择忽视却依旧被死缠烂打的最后总结，既然无法势之不见，那他总躲得起吧！
　　这种想法就一直持续着，但也可能在渐渐地相处里有所改变，只是他本人没有意识到。
　　然而真正改变一切的，是在他十六岁那年所发生的事，一件很小的事，却悄然开启了他心中紧闭的心扉，那个女孩就这么不经意地走了进来，落地生根地驻进了内心的某个角落。
　　那是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一天，只属于他与她的一天。
　　那天，绚丽的光彩透过连绵不断的云层挥洒在落日的天空里，远处的天与地仿佛已经连在了一起，是那么的如梦似幻。空气似乎也因为这璀璨的光辉而笼罩上了仿若琉璃一样晶莹剔透光芒，微风吹起的花浪伴随着花香，轻轻地沁入了心扉。
　　在那片花香四溢的花海里，遥望着那如同仙境的画面，他一时间愣住了，总觉得心中的阴霾似乎都一尘不染地被这美若飘雪的景物给冲洗得一干二净。
　　“怎么样，漂亮吧？”站在他前面的翡继感受着风的亲吻，笑着问。
　　很漂亮，真的很漂亮……
　　即墨影凝视着她纤细的、像晚风中蝴蝶般的背影，眼中滑过一抹深沉。他突然发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对方。明明是一番好意的，可他却总会将其曲解，或许以往那些她想带来的快乐，都因为自己的误会而错过了。
　　然后，他笑了。
　　很浅、很浅的笑容悄悄绽放在嘴角，那是他来到蓬莱山上第一次真心地笑了起来。
　　接着，微风中，是他细如蚊呐的声音。
　　“谢谢你……”
　　他喜欢上了她，在某个瞬间，在某个画面之中。
　　尽管如此，这份淡淡的爱恋即墨影却一直隐藏在心里，因为他知道对方的心意。在翡继的心里，真正可以为之动容的，只有大师兄阡陌绯。
　　那个平日里不正经，总喜欢嬉闹的女孩在阡陌绯面前就迥然不同。
　　少女情怀总是诗，在她面对阡陌绯的时候就体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