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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别乱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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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约是在水里是撞到石块,后脑这块还有道伤,幸亏不深。”
大夫拨了拨邬峤耳侧发稍,露出块血痂来,他百思不得其解地瞅了好一会,眼神仿佛聚焦成点要将头皮烫出个洞。
邬峤身着单衣,身上披了件林归主动供出来的披风,神色淡淡地坐在床头,对自个身上的伤并无在意。
只是大夫撩他头发时一不留神碰到他耳侧,邬峤蹙眉偏过脸。
大夫不满道:“哎哎哎!看伤呢,别乱动。”
邬峤抿了抿唇。
“这位小哥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大夫耐不住问,“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邬峤沉思片刻,摇头。
“这当真奇了怪了......”大夫喃喃自语。
林归问:“怎么个奇怪法?”
“没见过。”大夫摇摇头,“真没见过。”
林归在二人之间来回一扫,将大夫拉出门外,他反手关上门,邬峤不在意他做什么,面色平静地望着窗户外,整个人看起来清瘦许多。
一道木门隔绝里外视线。
门外头,大夫还在琢磨他这辈子难得一见的病例,满脸痴迷不悟。
林归直截了当道:“他这种情况能不能治好?”
这一问,大夫回过神,皱着眉不敢妄下定论,支支吾吾了半晌,最后只告诉他:“其实老夫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把什么事都忘了属实罕见......小伙子别这么看我,这么丁大点村,能有多少人向老夫讨药治病?实不相瞒,这小哥能活下来得靠他自己扛过去。”
这话讲得脸不红心不跳,讲自己的学艺不精说得如此有理有据,实在无法反驳。
林归只能作罢,改问他:“他什么时候能下地?”
“那你得看他身体恢复如何,说来,老夫从医这么多年,头一回见着身体底子如此优秀之人,其他人要是受这满身伤,估摸着是熬不过去了。”大夫夸赞了几句,接着话锋一转,忧心忡忡,“不过看他模样不过二十出头,如今倒是年轻,等这满身伤成旧伤,他也年纪已大,那时候恐怕要吃点苦头。”
这事不用他说,林归心里门清,不说老了如何,单是他现在的年纪,身上旧伤都会时不时折磨他一阵子,更别提再老个几十岁了。
连细想都不敢。
大夫自顾自琢磨道:“再等两天,若是人不再昏迷,便可以离开这儿了。”
“离开这?”
“他这病,咱们这治不好,得去大地方。”大夫恨铁不成钢,“早治早好,别拖着!”
林归道:“明天我就送他去邕城。”
话音刚落,林归便住了口,顿时反思起这话——属实不对。
仔细一想邕城种种,不知其中埋伏着多少猛兽,将邬峤这么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病人带进去宛如羊入虎口。
那还能送去哪儿?
这附近除了邕城,便是零碎小村落,最多治个风寒,其余一概不会。
堂堂世子殿下沦落到如此境地......林归忽然一顿。
是了,当今丞相邬太维是他亲爹。
可到了这种地步,丞相府一丁点动静都没有,邕城附近更是无人探查。
犹记得当初邬峤跟着自己跳下悬崖,受了些皮外伤,丞相府便派着十几个人将人带回家治伤。那年回京路上林归在囚车中拿着士兵丢来的烈酒擦伤口,邬峤被八抬大轿带回家。
如今邬峤在回京路上失踪,却至今无人寻来。
这落差是否太大了些?
当年邬峤一身外伤,丞相府把他林归狠狠记了一笔,直到他被推上断头台才了结恩怨。
这回连记忆都没了,丞相府要是知道了,恐怕得带一批人去挖他林归的祖坟泄愤。
这就造孽了。
想到此处,林归抬手摸了摸袖口,指尖好不容易碰到一硬物。
“劳烦您捉几副好药回来。”林归递去一锭银子,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再买一只老母鸡,要肥点的。”
大夫掂量了一把:“这......”
“剩下的都是您的。”
他喜笑颜开:“太客气了,您坐着,一会就给您带来!”
说着,人转身跑进厨房,盛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猪肝汤,碗底部铺了厚厚一层猪肝,汤面飘着一片葱花。
褐的、绿的,看着十分扎眼。
“刚煮好的猪肝汤,补补血!老夫一会就出门一趟。”
话语一落,跑得比兔子还快。
林归接过他好意,转身进了屋。
“吱呀——”木门老旧,进进出出无处遁形。
刚推开门,邬峤视线便移来,缓缓落在他手中的碗上,似乎一膈应,久久不语。
“趁热喝,补补血。”林归将碗放在床头,挑了块猪肝送到他唇边,“看在你动不了的份上,张嘴。”
邬峤静默两秒,面色抗拒。
再加上面色苍白,仿佛林归是个仗势欺人的恶霸。
“山间黑毛猪特产,一头顶十头。”林归哄骗了两句,发现邬峤还是那个邬峤,尽管什么都不记得,依旧如此油米不进。
唯一的变化就是话更少了,以前还会一针见血地反驳或是不咸不淡的嘲讽,现在无论听到什么都闷不吭声。
像个哑巴。
“行。”林归放下勺子,坐在床边,与他面对面,“咱们聊聊。”
邬峤看向他。
只见林归系起袖子,示意道:“衣服撩起来,我看看伤。”
邬峤:“......”
林归一抬头,便看到邬峤一动不动如山般坐在原位,沉默寡言,除了领口微微敞开,其他地方扣得比和尚还严实。
林归想了想,想起邬峤此刻是个为人鱼肉的状况,便伸手探去亲自抽他里衣系绳。
刚抓住垂在身侧的绳结,邬峤抬手握住他伸来的胳膊,声音低哑:“做什么。”
林归笑了笑:“看看出手之人功夫如何、打不打得过,要是打得过,到时候要是再碰见了,哥哥给你报仇。”
“你要去找他?”邬峤敏锐道,“你要走。”
林归承认:“我要走,你也要走,待在这里就是送死,你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
邬峤不解:“我的命?做什么。”
“换钱换地位,只要不死,就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林归言下有意,“你的命价值连城,有人担心你知道得太多,想封住你的嘴。从某种角度来说,他成功了。”
闻言,邬峤眉间深如沟壑。
林归挑眉示意他腰间系绳:“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不急,以后慢慢想。现在把上衣脱了,我看看是谁做的。”
邬峤默了片刻,抬手抽开衣绳。
轻微细响之后,单薄的里衣散开,露出遍体鳞伤的躯体,刀伤刮痕错综复杂,甚是骇人。
这都是些快愈合的旧伤,他要看的在纱布之下。
林归撩开他衣衫,还没下手解纱布,又被邬峤握住腕骨。
邬峤声音隐隐带上警告:“别乱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