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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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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车从角门进的张府,阿细扶着张陌迁下了车,在一老仆的带领下去了主院。
在院里足足等了有一个半时辰,冷冽的风吹得脸生疼,张陌迁饿得前胸贴后背,就要暴走时,从屋里出来一个女使,很是无礼地说道,"老夫人让你进去。"
等进了屋,见到骨瘦如柴、满脸褶皱、正用拇指转着佛珠的张老夫人胡氏,张陌迁心里只觉得怨气直冲。
这怨气不仅是他自己气老太婆拿乔,让他在外面吹着冷风等了这么长时间,更有一股莫名的怨气,仿佛……是那……张大郎君的。
胡氏也不看他,只知道转着她的佛珠。张陌迁正要开口说话时,女使打起布帘,进来一位中年妇人,高高的髻上插满了蝴蝶簪子,尖脸薄唇细长眼睛,个子矮小,身穿绿色长袖衫,系着黄色长裙,围着红色披帛,很是花团锦簇一人,却是小胡氏。
小胡氏装作没看到张陌迁,直接走到胡氏身边坐下,接过女使捧过来的茶碗,喝了一口才对胡氏说道,"姑姑,遥儿昨日读书得了先生的夸赞,心里欢喜得很呢!"
听了这话,胡氏眉开眼笑起来,"遥儿像他爹爹,有出息!"
"正是!"小胡氏放下茶碗,给胡氏捏起胳膊来,"我家遥儿日后必定能中状元。"
两个女人聊了半天她们口中的遥儿,那小胡氏才看了张陌迁一眼,然后阴阳怪气地说道,"姑姑,这仆人好生无礼,见了人也不知道行礼。我们娘俩在房里说体己话,他一个小子竟不避讳,一直在偷听。"
张陌迁捏着拳头,谨记着秦溪让他忍耐的话,要不是为了给张大郎君报仇,他早TM揍死这两个装模作样要给他立威的老女人了。
胡氏这才看了张陌迁一眼,冷漠地说道,"既然回来了,怎么不给老身和你母亲磕头?"
张陌迁冷笑一声,"算命的说了,孙儿命硬,孙儿怕给谁磕头,谁会暴死!"
这么些年来张大郎君这个长子嫡孙一直被扔在乡下老家,张家对外的说法就是张大郎君命硬,会克父克母克老祖母。
被当日自己捏造出的幌子怼到,胡氏气得倒抽一口气,抖着手指着张陌迁,"孽障……"
小胡氏摔了茶碗,站起来就骂张陌迁,"既然知道自己命硬,就不要来害人,哪里来的就给我滚回哪里。"
张陌迁嘴一裂,露出阴森森的笑,"可算命的也说了,我能帮三叔挡灾,暂时不能离开汴京。除非你们想……"
胡氏气得心肝直抽抽,双手拍着大腿大叫道,"滚出去!"
张陌迁又是一声冷笑,转身出了正屋。
阿细在院外冻得快僵硬了,好不容易等到张陌迁出来了,立即抖了抖身体,迎了上去,"大郎君……"
张陌迁拎着他就往外面走,"我们出去找吃的。"
再不吃东西就要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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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胡氏消气了,小胡氏才敢上前说话,"姑姑,真要让那小畜生留下?"
胡氏又拿起佛珠转了起来,"老三再有一年任期就满了,是升是降,能不能回汴京……我去相国寺求的可是下下签。"
小胡氏正想借机再编排张陌迁一番,却听胡氏说道,"但愿孽障能帮老三挡灾……"
小胡氏深知她这个姑姑,最是看中小儿子,既然关系到前途,那必然是不容他人放肆,看来目前不是弄死那小畜生的时候,只得暂时作罢。
反正日子长着呢!等老三一事成了之后,若是这小畜生乖乖地回老家,那就留他一命;若是妄想留在汴京,跟她的遥儿争,那便留不得……
等张陌迁主仆吃饱喝足回了张府,先前给他们领路的老仆又带他们去了厨房旁边一个破败的小院子。
张陌迁走进院子,看了一眼破旧灰败的屋檐和漏风的门窗,冷笑起来。
这是给他住的?
这跟仆人住的地方有何区别?
转天一大早还不到卯时,秦溪便起了床,由清风侍候着穿戴好后,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晨昏定省的,哄好老夫人即可。秦大郎那边,估计也不想见他。
老夫人见了他,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说道,"听你四叔的意思,你有意科举。既然如此,只管读书就好了,我这边,初一十五来即可。"
这样的好事,秦溪正巴不得。
从观梅居出来,用过早餐后,他又带着清风出了秦府。
秦四叔虽然给了他一些书,但若是要想考进士科,还远远不够。
秦溪不了解汴京,可先前常出去跑腿的清风却是熟知这汴京大大小小的街道、店铺。
据清风讲,大相国寺的东门大街就有许多家书店。
这时已是十一月底了,外面天寒地冻的,秦溪虽然穿了冬袍,但还是冷得厉害,于是租了辆驴车代步。
这回,暂时没有身份危机的秦溪,就有了兴致看看这经济第一繁华的汴京了。
街道上铺着平整的青石板,甚是宽广,尤其到了御街,更是宽达两百步。路的两边可以说是杨柳夹道。可惜如今是冬天,树叶均已掉光,不过,想必在春夏,这大街上的景致应该是非常不错的。
而繁华地带,街的两侧商铺林立,路标也是大而显眼。对比之前去过的福州和厦门,这汴京果然繁华。
没多久,驴车就到了大相国寺的东门大街。此处确实有不少的书坊。秦溪选了一家铺面较大的,名为集贤堂的书坊,进去看了看。
得益于雕版印刷术的普及应用,北宋的图书事业发展得十分地好。
在这家书店里,只见种类繁多、印刷精良的书籍,摆满了一层层的架子,甚是壮观。秦溪不愿意一本本去找,便找来伙计,将他所需的书籍说了一下。
等伙计去取书时,秦溪又看起了字帖,他虽然书读得好,可这毛笔字,却是十分地不堪入目。
挑了两本经典小楷字帖《黄庭经》和《多宝塔碑》,他正要去柜台时,就听旁边一人讥笑道,"傻子也要考科举,真真痴人说梦,自不量力!"
秦溪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披着白色皮袄的方脸少年正盯着他,面含讥讽之色。
这中二少年是何人?冒牌货秦溪自然不知道,也懒得搭理。
正好伙计将他所需的书都取了过来,秦溪掏出钱袋,就要付账。
见他不理人,那中二少年恼羞成怒,扯着秦溪的袖子骂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无礼?"
清风忙过去挡着中二少年,护着秦溪,"孙衙内……"
中二少年一脚踢向清风,"狗东西,滚!"
秦溪转过身来,看着才到他下巴的少年,忍耐着说道,"既然觉得我无礼,那就走开些,莫要来烦我!"
没料想往日最是好欺负的人竟会回击?那中二少年孙衙内被扫了颜面,怒火攻心,抬手就往秦溪脸上打去。
秦溪一把擒住他的手,用力扭着。
孙衙内顿时痛得哇哇大叫,"放手、放手……"
清风在一旁紧握着拳头,恨不得为他家郎君呐喊加油,这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纨绔子弟是该教训教训了。
孙衙内身后的家仆和同伴扑过来就要帮忙,清风拦着他们,毫无惧怕之意,"你们这么多人是要欺负我秦家大郎君吗?"
那几个同伴皆是一愣,孙慈航的爹爹是御史台中丞,可他们的爹不是!秦溪再不受宠,但也是秦侍郎的嫡长子。今日秦江不在,他们还是少惹事为妙。
孙衙内的同伴打了退堂鼓,只剩下两名家仆与清风对峙。清风也是个高大的少年,这两年在闽地吹多了海风,皮肤黝黑,身体健壮,板着脸站在那里,与孙家的家仆推推搡搡的,一对二,竟也没有吃亏。
秦溪只想安安静静地熬过这九年,但曾经在帝都求学的经历告诉他,当是非找上门来,忍耐只会让贱人更得意。
这矮小瘦弱的纨绔哪是来自二十一世纪德智体全面发展秦溪的对手?才不过片刻,就痛出了眼泪,但他口中仍出狂言,"快放手,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秦溪不吭声,也不放手,只是冷冷地看着孙衙内,并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孙衙内只觉得自己的小臂仿佛是断了,而那秦溪竟是一点要松手的迹象都没有,又无人来助他,只得求饶,"我错了!放手……"
秦溪仍不放手,冷着脸问道,"往后看到我,还来惹事吗?"
"不了,绕道走……"孙衙内已痛得龇牙咧嘴了。
秦溪这才松手,又把人往后狠狠一推,厉声说道,"滚!"
孙衙内被他家家仆接着,倒没有倒在地上。等他站稳了,便捂着手臂,看着秦溪,咬牙切齿、狠狠地说道,"你等着,秦江定饶不了你。"
秦溪于是往前又走了几步,孙衙内见了,吓得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跑了。
他的家仆连同同伴也跟着一窝蜂跑了。
秦溪转头扫视了一圈议论纷纷的围观群众,见他们皆是一副震惊的模样,心下便了然,这秦大郎君在汴京应该是有些名气的。不过,只怕不是什么好名气,应该是个任人欺负的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