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娇》陌陌不语茶

1、第 1 章

　　夏雨柔把桌子又擦了一遍，井水总是有些凉，这让之前从未做过这类活计的夏雨柔有点不适应。

　　“呵，这从县丞府里出来的丫头就是不一样，要不是穿成这样，看这通身气派还以为是谁家的大小姐呢？”

　　夏雨柔把手里的抹布攥的更紧了一些，装作没听到一样继续打扫床铺，擦桌子。虽说如今没人服侍她，但她也不想把自己过得那么邋遢。

　　“你啊，就知道瞎说，人家夏县丞的女儿可是县里数得着的美人儿，要是真在这兵荒马乱中活下来了，也伦落不到我们这个地步。”一个看起来颇清秀的女孩儿对着刚才嘲讽夏雨柔的丰满女孩儿到。

　　“也是，那么个大美人儿怎么不至于落到做杂役的地步，早就爬上主子的床去了。”体态丰满的丁香不无嫉妒和调笑地说道。

　　“就你嘴酸，夏县丞府被那些兵们屠了个干净，曾大人过去的时候活下来的只有几个小厮和这个丑八怪。”自觉自己长的挺美的韩杏颇为八卦地说道。

　　丁香听了不胜唏嘘地说道：“幸好我家没钱，还穷，不然怕也和那夏县丞家里似的，没个好下场。”

　　“小蹄子！活的不耐烦了是吧！，这话是能混说的么？要是让有心人听见了……”韩杏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丁香自觉自己说错话，连忙吐了吐舌头，吹熄了床头的灯。

　　屋子一下就黑了起来，韩杏和丁香，谁都没管还在收拾屋子的夏雨柔，就那么睡了过去。

　　夏雨柔径自将擦桌子的井水倒了，然后又简单地梳洗了，才爬到了那张通铺的最里面躺下。

　　她感觉自己长时间带着面具的脸有些痒，但也不敢伸手摘下去，这张薄丝人皮的面具是她的小叔叔不知从哪里淘弄来的玩具，当初还用着它吓过夏雨柔。

　　不过小叔叔现在大概是不会这么顽皮了，因为他和她的父母一起死在了那场火灾里。她本来应该一起死的，夏芷，也就是现在的夏雨柔有些痛苦地想着。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夏雨柔就起了，她悄悄地走到没人的地儿，摘下了那张虽薄却不透气的面具，露出了一张颠倒众生的脸。

　　只是此时这张脸有些不正常的苍白，在面具边缘覆盖的地方还有一层淡淡地红印儿。

　　夏雨柔怔怔地看着手中薄薄的面具，这是她的小弟弟贪玩儿从小叔叔那里要来的，她怕小弟弟用他作怪，趁他不备，把它抢过来放在了自己的荷包里，没想到，没想到，竟然真的被她用上了。

　　夏雨柔想到这里，感觉自己似乎又想哭了。要不是……要不是她跑出去找小弟，大概就能和她的父母小叔叔一起死了吧……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夏雨柔听着屋里传来了一阵响动，知道丁香和韩杏多半是要起了。于是她连忙又把面具带上了，连留下来的眼泪都来不及擦干。

　　作为如今县主府的粗使丫头，夏雨柔几人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的打扫院子，负责管理她们的孙嬷嬷对几人的态度向来不假颜色，韩杏对此颇有微词，丁香倒是很想得开，因为对于丁香来说，天大地大不过是能吃饱就好了。

　　打扫的工作，既繁累又枯燥，但夏雨柔却不这么想，虽说她之前也来县主府玩过，但那时只是做客。对整座院子并不了解。而她最近一直想干一票大事，所以这个工作反倒给她行了方便。

　　夏雨柔是恨的，她恨这些人，恨的牙痒痒，而且她知道现在时局不稳，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所以她不慌不忙地布置着自己的计划，为的就是在机会来临时，再给这些人最致命的一击。

　　现如今掌管县主府的就是打烧了夏家的神勇将军李佑，李佑这人原本是在临近县衙供职的一个小官儿，因着齐天子不仁，天下大乱。

　　李佑瞅准了时机，纠结了一伙儿人，接连打下了几座县城，然后自立为神勇将军。现在李佑手下有兵将约两千人，在申西郡中部一带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了。

　　李佑的大本营本不在杞县，可杞县有其他县城不具备的一个优势，它三面邻水，这可谓是一个天然的防守屏障。

　　所以李佑干脆把家人都迁了过来，准备以杞县为中心，继续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

　　夏雨柔认真观察着这座宅院里所有的建筑和庭院布局，因为她观察的细致，所以她也是三个人里收工最晚的。

　　孙嬷嬷这人最喜欢干事勤快爽利的，所以夏雨柔很是不得她的欢心，加上夏雨柔脸上那道粗粗的疤痕，看着怪唬人的。

　　所以孙嬷嬷最长做的事，就是抓住夏雨柔，杀鸡儆猴给韩杏和丁香她们看。

　　这日夏雨柔又是最后一个做完活儿的，孙嬷嬷一把抓住了夏雨柔的耳朵，狠劲儿一拧，然后颇为凶狠地说道：“你这小蹄子，每日里竟知道偷懒，别人三五个时辰就能做好的事，到你这里起码要翻番。下次再这样你就净食三天听到没？”

　　夏雨柔低着头不答语，孙嬷嬷忍不住骂道：“你摆出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也不知道要给谁看。你要是真有那本事也行，也省的我这个老婆子天天为你们操心。”

　　夏雨柔低着头，依旧不吱声，孙嬷嬷骂了一会儿也觉得没意思，终是遣散了众人。在众多粗使丫鬟或是讥讽或是嘲笑的眼神中，夏雨柔径自取走了一个黑面馒头——这是她今天的晚饭。

　　夏雨柔拿着馒头，端着一碗井水，坐到了后院儿的天井前的台子上，慢慢地撕着馒头吃。没吃一会儿，就听见两个路过的小厮边走边说道：“知道么？又要打仗了，永烈候的军队已经开到沙县了。”

　　“我们神勇将军，自是不怕那小子的，听说如今这个带兵的永烈侯，还未及弱冠，连娶亲都不曾，还是个没断奶的小娃娃呢。”其中一个小厮似是不服气的说道。

　　另一个小厮连忙点头称是，眼见两人一吹一捧，说的愈发不堪起来。

　　夏雨柔连忙抱着碗离开了天井台前。她可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在偷听。

　　哪怕这在那两个小厮看来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

　　夏雨柔快步走了一会儿，才缓缓地放慢了速行进的速度，永烈候府，她是听父亲提到过的，这户人家满门忠烈。

　　可惜齐元帝总怕这家人功高盖主，所以打压的厉害，永烈候的老侯爷和侯爷都被发配到了边关去去镇压蛮夷，如今中原大乱，想来也是来不及调兵遣将了，竟将永烈候府的小侯爷也提拔起来了。

　　这个小侯爷也真是有两把刷子，用兵神诡，接连打散了两拨起义军。

　　当年父亲说起他的时候，还不无感叹地说：真是虎父无犬子。

　　想起父亲，夏雨柔又有些想哭了。

　　这两天她闭上眼就是父亲和母亲悬梁自尽的画面。屋里的大火烧啊烧。烧的夏雨柔心都乱了。

　　但她既然苟活了下来，就不能窝窝囊囊地活着，有些事她得做完了才能死。

　　其实早就抱了死志的夏雨柔，全凭着满心地仇恨，才撑到了现在。

　　夏雨柔抹掉了不断滑落的眼泪，快速吃掉了那个馒头，然后回到了屋里。她还有很多事要做，现在不是哭鼻子的时候。

　　回到屋里，韩杏和丁香早就准备睡了，夏雨柔装作要到扫屋子的样子，磨蹭到了最后，韩杏见状忍不住又嘲讽了两句。

　　夏雨柔也不吭声，专心地坐着自己的事，很快丁香和韩杏就不出声了。

　　还没躺下的夏雨柔，抹黑到桌边到了半下煤油进自己之前捡到的瓷瓶里。

　　这些天她每天都会偷一点。只为等时机到来那天。

　　自那两个小厮谈论小永烈候，没两日。永烈候就率兵来到了这里。

　　李佑自是不可能束手就擒，他将大部分的兵力都抽调到了杞县，准备背水一战。

　　因为外面要打仗，所以那几天几乎一切活动都停止了。永烈候率兵驻扎在了杞县外，似乎并不着急攻打。

　　李佑这几日和热锅上的蚂蚁般，每日都和他的幕僚们商议到深夜。

　　最终李佑他们决定联系另一股起义力量，给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侯爷一个两面夹击。

　　夏雨柔并不知道李佑他们的计划，但她知道，此刻永烈候带着兵就驻扎在杞县外。

　　那天晚上，韩杏和丁香，难得的发现一向准时领饭的夏雨柔竟然没有出现。

　　随后不到半刻，整个县主府都热闹了起来，只听有人喊道：“走水了！！柴房走水了！”

　　夏雨柔躲在角落里，看着被自己点燃地东西两个柴房，冒出的滚滚浓烟，心里满是大仇得报的滋味。

　　县主府的大火足足烧了两日，而永烈候打败李佑只用了一晚——县主府起火后，李佑这边的部队的军心大乱，永烈候趁机一举打掉了这伙儿反叛军。

　　当夏雨柔看着李佑他们那伙人被压出去斩首示众的时候，眼里的泪不住地掉下来，父亲，母亲，小弟还有小叔叔，你们的在天之灵看到了么？芷儿已经替你们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