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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折 探花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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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之后的突变,让人措手不及。
就在柳殊墨怀疑自己的生活中是否真出现过花盈袖这个人的时候,那人却再次出现了。
进士们的探花宴,本该在放榜之后便举行,却因为连日的阴雨而一再推迟。
这一日,隐去多日的阳光重回大地,扫去了阴霾,让人们顿感神清气爽。
曲池杏林里,乘着春日暖风,百花开得正艳。
进士们身着儒衫,个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于百花之间畅谈,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如此赏心悦目的美景,若是哪家小姐路过见了,少不了芳心暗许。
这样的场合,柳殊墨素来不喜,却又无奈何,试问探花宴怎能少得了状元郎?
在府中磨叽了半日,方才姗姗来迟。不了解他的人,自然认为这状元郎果真端得一副高架子,不过也只是在心中暗想罢了,见了面,自也是挤出一张虚伪笑脸开始嘘寒问暖。
本是风韵清雅的地方,因这微妙的变化,而瞬间变得有些浑浊。
所谓探花宴,便是要让今科进士中年轻貌美的一人担任探花使,然后到林中采集鲜花来迎接状元。
今科进士中最年轻者,便是头甲第三名:唐文靳,年仅十七岁,长得眉清目秀,特别是那尖尖的瓜子脸,比女儿家还要美上几分。
探花使非他莫属。
然,状元已经到达,唐文靳却仍悠闲地坐在亭中赏花,同为头甲的周近敦不由心急,以为他不懂规矩,担心他年轻误了事,于是好心出言提醒。
不曾想唐文靳却不屑地轻哼一声,头一歪继续悠闲地赏花,手中折扇却是越扇越急,内心的波动全然泄露。
得到如此待遇,周近敦不仅不恼,反而担忧地皱起了浓黑的眉,想替唐文靳去采花,却又怕于理不合,手足无措间看见众人已经拥着柳殊墨缓缓朝这边走来,一时间心急如焚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只得硬着头皮先迎上前去打招呼,以便拖延一下,好给唐文靳一点想通的时间。
虽接触不多,柳殊墨对这憨厚老实的周近敦却颇有几分好感,一直保持着僵硬微笑的脸在见到他之后,终于露出了点儿人气。
一行人寒暄着步步朝凉亭逼近,亭中的唐文靳不仅没有准备好鲜花出来相迎,反倒依旧老僧入定般坐着,对柳殊墨的出现视而不见。
一众士子老早也就见到唐文靳那目中无人的举动,却谁也不去提醒。虽是饱读诗书的清雅士子,一朝中了进士,这心也跟着虚浮起来,默默都开始有了些计较。
柳殊墨对这探花宴的习俗也是知晓的,虽知唐文靳的这举动必然是针对自己,却也不愿因这事儿而毁了同僚情谊继而破坏了这气氛,于是便想假装不知就里,很自然地踏进了亭内准备与他打招呼。
然并非每人都像柳殊墨这般好心,难得探花郎准备了这么一场大戏,自然不可能让它在还没上场前就落幕。
于是有好事且不知死活者佯装讶异:“柳鼎元已经到了,唐大人为何尚未备好鲜花?”
芝麻大的七品翰林编修,没人放在眼里,这一声大人显然戳中了唐文靳的痛处。手中折扇“啪”一声合拢,清秀白皙的小脸顿时变得比发了霉的馒头还要绿上几分,起身睨了一圈,没发现那挑事之人,满腔的怨气只好撒在了那一早便看不惯的人身上。
“本官素来洁身自好,从不屑与那等伤风败俗之人为伍,更遑论献什么鲜花。”唐大编修一脸傲然,瘦弱的身躯挺得贼直,就差在胸前挂块牌子写上:做男人,挺好!
这话,像是在平静的池中扔进了一块大石,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士子们惊讶之余,开始窃窃私语。
柳殊墨虽不愿惹事,却也被这话把心底那股拗劲给激了出来,嘴角勾起一丝嘲弄的笑,淡淡地道:“既然不屑,唐大人为何会出现在此?”此话一出,注定了两人日后只能成为死敌。
然而柳殊墨却不怕,也不悔。这种时候若还要为了以后的仕途而给那挤兑自己的人陪笑脸的话,连他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唐大编修原本惨绿的脸霎时又变成了猪肝色,变换之快让人叹为观止之余又不禁惊叹,连变色这种动物才会有的生存技能也会,唐大人果然是天才。
阳光明媚,百花争艳的曲池杏林,本该是士子谈论风雅之地,却忽然变成了那戏班的戏台,一众士子变身三姑八婆,开始对戏中人物指指点点,并对后续剧情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台上是高峰对决,如数九寒天;台下是八婆对阵,如一锅煮沸的开水,真是好不热闹。
周近敦在一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憨厚的脸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时,一道堪比天籁的嗓音,自天际传来。
“果然是百花争艳啊……”
八婆果然是八婆,对八卦的探索精神永远摆在第一位,于是乎士子们都停下了对剧情的展望,纷纷伸长了脖子仰头望天。
凉亭琉璃瓦上,美人如玉,红衣似火,如柳身姿堪堪而立,轻风扬起如瀑青丝,手中所持的那支三月桃花开得正艳,却也不及他的人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