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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九十九章 ...

  •   皇宫之内,王气重阳气更重,要说起来最不会闹鬼的就是皇宫,即便宫内冤死之人最多。

      三年多前,清宁排除万难冒着生命危险诞下皇长子,这是皇帝立清宁为后最好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可没想到,这个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就死了。

      清宁因难产昏迷不醒,皇帝下令任何人都不准跟她道出实情,清宁辗转醒来要见孩子,皇帝陷入绝望,此时附身公公的钟师悄悄告诉皇帝,这世上有借尸还魂之法。

      钟师吊养皇长子,给他续上一口阴气,皇帝暗中派人去西梁找祭司大蛇没想到他已经死了。

      皇帝再一次陷入绝望,钰儿眼见着一天不如一天,他心下愈发着急,心里想着去找其他的邪术师。

      钟师从酆都城打听完毕,告诉皇帝,狄商的女儿狄安良身上附着蛇婆的鬼魂,只要看住狄安良必能见到祭司大蛇的鬼魂,因为酆都城并未抓到祭司大蛇。

      皇帝信心迅速膨胀,他让人暗中盯着狄府,但天不遂人愿,原以为还能撑上三五天的皇长子突然咽气,狄商因一桩大案要与皇帝商议重查重审,连夜进宫,正巧撞见皇帝与钟师以及带着祭司大蛇进宫的顾青岩的谈话。

      狄商自然是看不见祭司大蛇的,但是他能看见皇帝等人,他们之间所说的话自然也能听清楚,一开始倒也听不懂,哪里知道后面会提到自己的女儿。

      他们自然是说起蛇婆在狄安良体内多年的事情,狄商当时就傻了眼,匆忙离开,再路上将听见的话串起来便忽然察觉皇帝是在和鬼魅合作,要逆天行事还魂皇长子。

      “朕并不知道当晚狄商在,第二日他便暴毙。”听着倒是有几分遗憾但也绝不伤感,“祭司大蛇说是他让自己的徒儿下邪咒去的,要说起来,朕没对他动手。”

      狄安良缓缓勾唇苦笑,又是摇头又是唉声叹气,她是没想到父亲的死竟是因一场谈话。

      若是朝政斗争被人谋害也就罢了,他也愿意为朝廷而死。

      苏信北颇为嘲讽地轻笑一声看着皇帝挑衅道:“你被人利用了。”

      “……”皇帝本就想杀了苏信北,再他一次次侮辱自己后,更是想把他抽筋拔骨,他猛地伸出右手食指恶狠狠瞪着夜叉和苏信北:“丢下去!”

      闻言,那两名侍卫又要动手去抬夜叉,苏信北立刻扬声说话打断他们:“宫内无一没有禁卫军巡视,为什么狄商未等到你的准予就会出现在你们谈话之地的门外?”

      皇帝闻言脸色一僵。

      那两名侍卫也顿下。

      “三年多前,凤京城也好皇宫也罢,祭司大蛇尚未掌控全局,当时宫内一切正常,禁卫军巡视皇宫,皇上不管在哪里与顾青岩他们谈论如此秘密之事,必定都是有人把守,狄商要见你,一定需要人通报。”

      皇帝霎时脸色铁青。

      “你是不是与鬼魅接触多了,便忘了人不可能隐身穿梭自如这件事?”苏信北挑眉,“当晚定是祭司大蛇施了邪术,让狄商可以通行无阻。”

      皇帝呆住,他从来没考虑过这点。

      夜叉闻言难过地闭眼,她突然想起八十多年前的一件事,也许就是这件事让祭司大蛇盯上狄府,还让蛇婆死赖在狄安良体内不走。

      换句话说,狄府落得如此地步,是她害的。

      皇帝正欲开口询问缘由,后边的公公附耳说了两句,他蹙眉微微犹豫会儿便让侍卫先看着他们,随后离开。

      狄安良微微松了一口气,等皇帝一行人的脚步声远到听不见的时候,她与苏信北对视一眼,一人一个将侍卫放倒。

      两侍卫目瞪口呆,夜叉和苏信北用绳子将两人绑住,苏信北看着那恐怖血池,毒蛇似乎要游上来试试人的味道,他担心会伤及无辜,便把两侍卫往后拖了一下保证血池里的东西碰不得。

      两人往皇帝来时的方向走去,那果然有一出口,是在假山之下的洞口,走出洞口沿着假山凹凸的岩壁一路往前但怎么都走不出去。

      半晌之后他们绕回那个洞口,苏信北停下插着腰重重叹了一口气:“奇门八卦,走不出去。”

      “王八蛋!”狄安良狠狠踢了一脚旁边的石头,吃痛得紧,呲牙咧嘴的坐在苏信北旁边。

      苏信北瞥过去一眼,立刻心疼得不行,不是她踢疼的地方,而是她的大腿上,被狰狞鬼咬过的那个地方,已经开始腐烂。

      他伸手向摸被夜叉一把打开:“不要命了?”

      “……”苏信北紧紧皱眉不解地看着她。

      “狰狞鬼的唾液里是有毒的。”她说着看向苏信北颇为郑重地道歉,“抱歉,受伤的本来是夜叉,但因为附身狄安良,所以同样的位置就会出现一样的伤口。”

      “不都是你吗?”

      苏信北似是无意说得这句话,夜叉有点滋味但又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抬头的时候他怔怔看着伤口,便起身说:“走吧。”

      苏信北拉住她的手,又不安地缓缓移到她的手腕,“走不出去的,奇门八卦应当也是祭司大蛇的杰作。”

      夜叉重又坐下,苏信北忙说:“你脱离安良的身体,是不是就可以直接去地府?”

      “不行。”夜叉道,“刚刚与那些恶鬼搏斗又被铁锥插心,鬼力已经耗尽,现在只能老老实实呆在这具身体内。”

      苏信北听她说完,心里升起愧疚来,若不是他太过自信这皇帝尚不能跟自己撕破脸,也不会让夜叉深入险境,她是鬼将但为了救自己落得如此地步。

      夜叉无意间看见他一脸的懊悔自责,无声笑道:“你不要内疚,来救你是我自己的选择,就算要负责也是我自己负责,与你无关。”

      苏信北头更低。

      夜叉挠了挠自己得脖子说:“你知道,鬼娘最喜欢你什么吗?”

      苏信北眼睛突然放光,惊喜异常又故意压住自己的情绪,他没反问呆呆地看着夜叉想等到她的回答。

      夜叉回忆过去有点恍神没注意到苏信北表情的异常,她搓了搓手说:“自信,聪明,外冷内热,”她顿了下,继续道,“你总是暗中帮鬼娘,虽然她知道你是为了保住狄安良的身体,但她的心啊总不自觉地被吸引,很长一段时间她并未察觉,直到被猫鬼咬伤中毒,你慌乱的样子又让她觉得你能为一个死人付出这么多,这番深情真是可贵,但也是这份深情让她竟生妒意。”

      苏信北无声看着她,听着她说。

      “猫鬼咬伤时出现的幻觉让她惊愕又恐惧,她一面让自己保持清醒,一面开始想着替代狄安良守在你身边。”

      “所以你后来就心甘情愿地住在体内,直到为了救我让顾青岩划开你背后的符咒?”苏信北终于插话。

      ”嗯。“

      苏信北突然话锋一转,声音干净清冷许多,扬起许久不见的自信:“那现在呢,”他道,“若我还是那个苏信北,你愿意守在我身边吗?”

      心底突然一惊一动,用上些许时间才平复下来,她故作爽朗抬手拍了拍苏信北的肩膀:“我告诉你这些呢,就是想让你回到以前状态,不是为了跟你谈情说爱。”

      “……”苏信北无语。

      夜叉见他失落,她走到他面前蹲下,仰着头微微笑着劝道:“苏信北,你就当狄安良八岁之时已经殒命。”

      “我现在不是问狄安良,我是问夜叉!”苏信北竟认真起来,严肃又冷然地盯着眼前长得奇形怪状的女人,“我在问你,夜叉!”

      狄安良,鬼娘,夜叉实属一人,可又有着天大的区别——境遇,记忆,身上背负的责任所有的一切造成她们的不同。

      八岁之前的狄安良是个孩子,活泼开朗又有些骄纵但其实很懂事,对他也分外的好。

      后来遇见的鬼娘,因对生前的纠结,她总藏着心事,有时聪慧有时迷糊,伪装的坚强和倔强。

      夜叉,聪明,强大,雷厉风行,计谋多端,但只有责任没有爱。

      只有一点——内心强大,无论如何不认输。

      苏信北的声音不大,但心底的不安和焦虑还有想知道答案的急切都体现了出来,他痴痴望着眼前的恶鬼之身,期盼着她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夜叉并不避讳他灼热的眼神,她非常震惊地回望着苏信北,脑袋里迅速大浪淘沙似地淘过许多理由,但仍旧想不通这个男人喜欢一只丑陋的恶鬼是为什么。

      狄安良?鬼娘?这些以前的她,曾经的她也不过是他生命力的过客,而且他刚刚分明强调了是夜叉,还两次!

      若是口中所说的事狄安良或是鬼娘,她也就罢了,偏偏还点夜叉。

      “不能。”她盯着他的眼睛,毫无波澜地吐出这两个字。

      心被重重撞击很痛然后迅速坠落,他对着她问:“为什么?”

      “一,人鬼殊途;二,你没那么喜欢我,你产生了错觉。”夜叉突然一笑,伸手在他面前一晃其他打哈哈把这事绕过去,但这苏信北依旧严肃又沉重地看着她。

      扫过她的脸又沉凝半晌,他淡淡道:“我知道了,鬼将大人。”

      夜叉心都被揪起来了,这家伙是在难过吗?

      正欲开口说点安慰的话,没想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夜叉拉起还在呆怔的苏信北躲进假山之内。

      “别躲,是我!”

      声音极为熟悉,苏信北和夜叉都听出来人是谁,但也没敢出去,毕竟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想不想出去了?大臣们缠不了皇帝太久!”钟师道。

      两人虽有狐疑但想着他们已经被困在此处,钟师没必要再给他们下套,随机从假山里面走出来,钟师是现了本体见得他们,没附身在任何人身上,见到为人形的夜叉先是惊讶然后拜了下,便带着他们绕出这假山圈成的迷林。

      这御花园的假山是皇帝最近让人新弄的,钟师从地府逃出来后一直在皇宫躲着,这边造假山林的时候,他偷偷来过几回,见到那偌大的血池也是心惊胆战。

      “那本来是个小池,皇帝扩大后就在祭司大蛇的帮助下开始养血池。”钟师边走边跟他们说,“夜叉大人应当知道,这血池只有鬼将鬼帅甚至更高地位更强鬼力的鬼神才能建造。”

      “知道,”夜叉反问,“你知道是谁?”

      钟师点头:“有点眉目,但现在还没证据,我得找到她问清楚。”

      “你先告诉我是谁。”

      钟师脚步停了一下,便继续往前走,正准备与夜叉说话,就听到他们身后一阵冷笑。

      两人一鬼同时回头看去,就见祭司大蛇正站在假山背阴之处阴森笑看着他们,手边还有一个人,那人目光呆滞无神,站立在那边活像个死人。

      祭祀大蛇往前一步,他们便往后退一步,那家伙就更为得意,抬高头颅睨了他们一眼,然后将目光定在钟师的身上:“从地府逃出来才几日就犯贱又去做别人的马前卒狗腿子?还是说,你从镇魂府逃出来,本就是想着某一日临阵倒戈?”

      钟师鬼体一颤,被看透心思的他脸色渐渐沉下去,他往前走一步挡在夜叉和苏信北的身前,“已经差不多到出口,顺着路往前走不要拐弯,走到无路时向右拐往前走到第一个交叉口向左走,径直往前就可以出去。”他说完,又犹疑一下说了一句:“靖王,好好照顾我徒弟。”

      “……”身后的两人同时看向他的侧脸。

      见他们没反应,钟师又道:“还不快走!”

      在苏信北拉住夜叉手腕的准备带她先逃的时候,祭司大蛇已经出手,他突然钻进活死人的身体,从怀中掏出数张红色符咒,悉数飞向钟师,钟师从腰间递出酒壶向前一推,红色符纸围着酒壶打转,钟师冲着两人吼道,“走!”

      苏信北和夜叉拔腿就跑,钟师跟在他们身后没跑两步,就被红色符纸贴上,他正欲开口警告前面两个,没想嘴巴被符纸紧紧捂住,随后被拖进假山之中!

      夜叉和苏信北一直以为他跟在身后,快要跑出假山迷林时,苏信北回头才发现钟师不见了。

      一晃眼而已……

      两人目瞪口呆,大喊钟师名讳,才叫两声,钟师的鬼体便从天而降挡住出口的去路。

      钟师被红纸裹住的,艳红如胭脂色,令人不适。

      “钟师?”苏信北开口试探了一句,但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张大的眼睛恐惧地望着正上方,然而那片天空下什么都没有。

      若他是人,就是死人,可他是鬼。

      夜叉忽而觉得身后传来一股臭味,她猛然转身,吓了一跳,祭司大蛇附身的那活死人就站在他们的身后。

      苏信北亦是察觉到身后异样几乎与夜叉同时转身。

      对面的活死人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

      苏信北上前一步将夜叉挡在身后:“你把钟师怎么了?”

      “将其魂困住,过后不久便会,嘣!”他说着手臂张开,“炸开,然后灰飞烟灭入虚无,成婆娑。”

      夜叉冷眸迸出杀意,但奈何她现在根本就是个废人对他毫无威胁,正想着,苏信北已经走到钟师身边蹲下,试图用手将红纸给撕开,但徒劳,他悄悄松开手,余光瞥向身后的夜叉和祭司大蛇,口中默念咒语。

      “嗙”一声巨响,钟师的鬼体突然炸开,四分五裂!

      夜叉转过头,就见红纸缓缓飘落回地上,而钟师再无踪影,连一片碎屑都未剩下。

      这世间再也没有钟师。

      “师父……”

      声音忽然沙哑又低沉,眼泪悄然无息地从眼眶之中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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