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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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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爷和八爷往酆都城去,只让鬼娘在无常府等着,没过半会儿,七爷便先回到无常府,手上提着一柄断剑,他笑嘻嘻地走进来,对着鬼娘道:“这人是在阳间呆得太没兴致了吗?竟然敢到酆都城来闹事。”
他边说边将手中断剑丢在了地上,剑刃有血,剑柄上刻有流泉二字,周围则是牡丹花纹。
“叶昭炀。”
这剑柄鬼娘太熟悉,与叶昭炀相识这么久,他的流泉怎么会不认识。
鬼娘惊愕之下想问七爷叶昭炀的情况,刚是张唇就听到七爷的忽而变得阴冷的声音:“是你引来的?”
鬼娘慌忙跪下,“七爷,他是阳间阴律司的差人,缉拿恶鬼无数,还请七爷饶他一命。”
七爷不作声响,蹙眉冷目拂袖坐下,“本帅知道酆都城向来不安分,阳间常有活人扮鬼来这,但他们都是悄悄来悄悄走,他倒好,提着一柄杀人的剑来这酆都城杀鬼?也不知道是脑子不好还是故意来寻死的?”
七爷字里行间的怒意清晰明了,鬼娘低着头不敢多劝,只能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七爷,鬼娘愿意替他受罚。”
“受罚?”七爷挑眉往前一倾,“你可知道,这可是下地狱的事。”
“知道。”
七爷脸色一顿,撇过头扫了一眼别处才有些恨铁不成钢指责道:“钟师把你教得太像个人。”他不紧不慢继续道,“活人擅闯地府是必死之罪,就算免去他地狱之火,他该死的时候还是得死。”
“鬼娘知道。”她鼓足了勇气抬头看向七爷,“可是七爷,他身上功德不少,能不能用他的功德把他这次的罪过抵掉?”
七爷锁紧眉头,脸上全是疑惑显然不知道这鬼娘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功德?他身上满是怨气,哪里有功德?你跟本帅说得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鬼娘懵住,虽然她不能看到叶昭炀被记录的功德,但是光他们相处下来的这些日子,鬼娘也能断定,这家伙功德簿上定然是有几笔的。
七爷似是也知道鬼娘的心思,跟她挥了挥手:“罢了罢了。”
话音刚落,门口八爷便押着一人走进,哐当一声,来人被八爷整个就推倒在地。
鬼娘瞧着眼前半躺在地上面容惨白的男人惊愕失色——不是叶昭炀,是苏信北。
他怎么会拿着叶昭炀的剑出现在酆都城!
“苏信北!”鬼娘双膝跪爬到男人面前,手指小心触到他血迹斑斑的衣领上。
苏信北眼睛紧紧闭着五官狰狞痛苦,喉咙逸出微微的闷哼,手心紧拽着胸口的衣服,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他时而双腿乱蹬,时而整个人打冷颤。
“他,他怎么了?”鬼娘眼眶略红,她已经极力忍住不该有的情绪。
八爷双臂环抱,冰冷的脸上挂着十二分的不悦缓缓蹲下,摊开手掌,掌心出现一枚肩火,他覆手将肩火安在苏信北的右肩上才又起身。
肩火一起,苏信北身上便涌出十几只孤魂野鬼,全数往外逃去。
男人终于不再乱动,虽仍是清眉紧锁,但比刚刚平静多了。
“苏信北?”鬼娘拍了拍他的脸,唤了两声,没有半点动静,她将人抱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尽管自己身上也没有人的体温。
“所以,他不是阴律司那个?”七爷问。
鬼娘哪里敢说是不是,要是阴律司人兴许还能救,可苏信北不但不是,他还是个邪术师,若让地府知道,肯定没法活着回去。
少说少错,尽量不说。
鬼娘不答话,七爷就算她默认,起身走到鬼娘身边,低头看了眼苏信北:“把他带走吧,不准离开酆都城。”
七爷说完就和八爷离开无常府,他们出门不久这无常府就当即消失得毫无踪影,什么前厅后院,高墙大树都在一瞬间化烟不见,周遭一片荒芜。
枯草荒地,没有一点遮蔽的地方,鬼娘揽着苏信北好一会儿也不见他转醒,关键脖子上还有伤,这血也止不住,没办法,只能拼着力将他从地上扛起来往酆都城走。
苏信北被她这么强行拉扯起来,反倒是有了动静:“疼……”
鬼娘顿了下,见他眼睛仍旧闭着才松了一口气:“疼得话就再忍忍,找到客栈给你找白蛇草。”她将苏信北一只手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抱着他的蜂腰,叮嘱道,“这附近都是蛇虫恶鬼,你别睁眼。”
苏信北是醒了,也顾不上脖子上的伤口,喉间笑出声来:“我要是怕鬼,我也不会来这找你。”
可怜鬼娘才走两步路,就被他的话惊得一顿,咽了咽喉咙:“你要是想找狄安良,大可去买通个鬼差什么得……”
“我找你。”
“我也会帮你留意……”
苏信北闻言甩开她的手,倒退一步晃晃荡荡地站稳后睁开眼分外不悦地对着鬼娘大吼:“我不是找狄安良,我是找你!”
鬼娘垂手站在他的面前,怔怔望着苏信北。
苏信北吼完一瞬双腿不稳就要往前倾倒,鬼娘慌忙上前接住,他整个人就挂在鬼娘的身上。
苏信北的下巴抵在鬼娘的肩盔上,声音极弱地在她耳边呢喃:“我想留在这。”
鬼娘愣了下,冷笑:“神志不清就不要乱说话。”
“鬼娘是吧,你真好看。”
鬼娘嘴角微微上翘,看来是真的神志不清了。
苏信北说完就挂在鬼身上没了动静,鬼娘心说这哪里是受伤,这分明是喝醉的模样。
酆都城无边无界,可无论你在酆都的哪里,诚心要去酆都集市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鬼娘扛着苏信北走了半个多时辰就到了集市,她经过的地方都会噤声,这暗无天日的酆都虽常有人来但哪里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
况且刚刚苏信北酆都城内闹得已经鬼尽皆知。
鬼娘找了一间客栈,虽简陋,但好在能住人,安顿下来后她给客栈的老板掏了一枚金叶,叮嘱要好生看着苏信北。
他脖子上的伤虽然是剑划伤的,但是七爷的鬼力哪里是普通人能比得上万分之一的,哪怕是细痕,这血也是要流干净才会罢休,能止住血的,只有白蛇草。
白蛇草本不是阴间的东西,传言是古时一位半仙带到地府来的,本是稀有东西,很难找到。
果不其然,在酆都城问了一圈,都没有鬼知道白蛇草。
找了半天也没什么确定的消息,她又着实担心苏信北的伤势,抬头见着这药铺,心想要再没什么确定的消息,就先回去。
“白蛇草?”掌柜是个模样小孩的鬼,但他其实已经死了三百多年,在酆都城算得上是个老鬼,他皱着眉思索了会儿才道,“孟婆那儿有。”
“孟婆大人?”
“是啊。”眉清目秀的小孩模样说起话来却很老成,“这整个地府捣鼓药材最全的就是孟婆了,小鬼,你要不去找找孟婆?”
“谢谢。”鬼娘应声就回身跑出门。
“诶,小鬼!”掌柜叫住鬼娘,“要跟孟婆拿药得用东西换,你可想清楚。”
“什么东西?”
“记忆。”
孟婆一碗汤,忘却前事,所有记忆都会成为孟婆得囊中之物,那些记忆会被她扔在忘川河,也可能被刻在三生石。
鬼娘脚步停了会儿,没有什么思虑地就往酆都城外去。
酆都城出城进城都要通行证,她本以为自己要花一番功夫或是贿赂才能出城,但那守门的鬼差并没有拦她。
一出门就又听到鬼嚎声,血海之中满是蛇虫恶鬼,腥风扑面。
船夫就在忘川那等着,笠帽压得很低,鬼娘走过去还未开口,他就指着船让她上去。
鬼娘来不及多想,当即上了船。
鬼娘想看船夫是什么样,但那家伙把笠帽压得太低,根本瞧不见脸,虽知道不妥但也不后悔,在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瞧见他的脸之后,索性直接发问:“为什么帮我?”
船夫早料到她会这么问,答案也早就备好:“你帮过我。”
鬼娘又是一头雾水:“我帮过你?为什么我不记得。”不过这船夫的声音的确耳熟。
船夫背对着她继续划桨:“这就是你帮我的代价。”
鬼娘眯眼,脑子里迅速理了个遍,她确定自己听过这声音,但记不起是谁。
再要问时,船已靠岸,黄泉路边,奈河桥下,有个老婆子正在煎药,药香扑鼻而来将血池的臭味掩得一点都不剩。
大树下,三锅齐并,老婆子从麻竹凳子上起身,佝偻着身子走到大锅前将锅盖掀开,拿起锅勺晃了晃。
鬼娘上了岸,走到树下,慢步走到那三口锅前这才看清楚孟婆的模样。
是青西村张哑巴邻家的那个老婆婆。
布满皱褶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深深浅浅的沟壑记载着她不知多少个年月的风霜雨雪。
她眼里泛着精光,稍尝一口那药汤,那一勺药汤就被倒在树根附近。
“你又来要白蛇草。”孟婆冷声问道,“你还真是死性不改。”
鬼娘垂在双侧的手握紧,听她的意思,自己好像来要过白蛇草。
孟婆抬头桌一眼鬼娘便往奈河桥上走去,她手上端着一碗药汤,“你应该记得老婆子。”
鬼娘跟在她身后:“在阳间见过。”
她把手上的汤递给刚走来的一名女子,那女子望了一眼三生石便仰头将汤喝下。
“老婆子很好奇,你为他牺牲那么多,能换来什么。”孟婆接过空碗,一只手背过去,“老婆子去看了,你不但什么都得不到,你还失去的更多。”
“大人……”鬼娘在犹豫,自己到底该不该开口问她,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孟婆似是猜到她的想法,在她问之前就拒绝她:“你不必开口,既然你已经把前世今生的记忆都卖给我老婆子了,那老婆子自然不必再跟你讲,什么都想不起是痛苦还是解脱,你自己慢慢体会。”
“孟婆大人,我什么都不问,可我现在真得急需白蛇草救人,我……”
“你两世的记忆都没了,你还有什么记忆可卖的?”孟婆语气已经有些微火,“就凭着你在地上的那些时日的记忆?”
鬼娘闻言双膝扑通跪下,她清冷着声音给她磕了头,“孟婆大人,无论要我做什么卖什么都可以。”
孟婆冷哼,刚要拒绝,似又想到什么,低头看着鬼娘:“老婆子可以给你白蛇草。”
孟婆说着从自己腰间的布袋了掏出一撮白色蛇尾状的茸毛草,将其放进大锅内:“只要这一碗汤,你要救的人就能活下来。”
“谢谢孟婆大人。”鬼娘暗暗松了一口气。
“先不急着谢。”孟婆抵唇顿了下,沧哑着声音道,“你只要跳进血池,这汤你要多少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