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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绝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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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浴室里传来了哗啦哗啦的水声。薛子陵坐在沙发上,空调已经开了,冷风口不停的冒着冷气,自己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她轻轻把熊猫娃娃摆正放在沙发上。想了想,又取出包内的香水,轻轻地往自己身上喷了一下。空气里簌簌地流动着香水的气息,前香郁郁的拥抱着自己。薛子陵把香水放了进包里,又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看,上面显示着近十个的未接电话,都是李晶打来的,本来以为魏建成至少也会打一个电话,结果没有。
薛子陵拨通了李晶的电话,手机里传来彩铃的声音,《天鹅湖》。李晶接通了电话,薛子陵轻轻地喂了一声,“子陵,你现在在哪里?你还没回去?我打了很多电话。你在哪里,和谁一起啊?”
“我先前去了游戏城,我遇见一个很帅的男生。”薛子陵轻声说道。
“吓,子陵,你别吓唬我,你现在还和那人在一起?你现在在哪里?”焦急不堪。
“我现在在他家里的。”
过了一下,手机里才传来声音,“你想做什么傻事啊?他劫持你?你——子陵,你别犯糊涂,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怎么会被劫持啊?那人现在去洗澡去了,我坐在客厅里。”
“子陵,你不会——”
“不知道为什么,很希望有人安慰我啊,晶晶,你明白这种感觉吗?”薛子陵认真的回复,浴室里的水声停住了,她轻声说,“不说了,我挂电话。”随即按了关机键。手机滴嘟滴嘟响了几下,关机了。
男人走了出来,穿着一套灰色与蓝色格的睡衣,他用浴巾擦着头发,一边问;“想喝点饮料吗?”薛子陵仰起脸,望着他,摇了摇头。男人靠着她坐下,轻声道:“你去洗澡吧。”薛子陵嗅到男人身上散发出adidas清爽沐浴露的香气。她把手上握着的手机塞回包里,往浴室走去。她关上门,缓缓的脱下裙子,打开热水器,水流哗啦啦的冲击在身体上,客厅里隐约传来电视的声音。
等薛子陵洗完澡,依旧套着“例外”的裙子出来时,那个男人已经躺在了床上,正在看书。台灯是宜家里卖的那种方正简单的工作灯,他靠在枕头上,认真的在看书。薛子陵走了过去,轻轻地在床沿坐下。
男人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往床里面靠了靠,冲着薛子陵一笑。薛子陵这个时候才算是看清楚他的长相,男人看上去大概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估摸着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眉毛微浓,一双眼睛形状优美,非常分明的双眼皮,褶皱很深,眼睛乌黑,看上去有些幽深的感觉,薛子陵也说不清那双眼睛里带着些什么神情。
薛子陵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咬着嘴唇不说话。过了一会,男人轻轻把书放下,伸手过来,覆住薛子陵的手。那个人的手指微凉,覆在自己的手上,薛子陵觉得自手上腾起一阵的战栗,顺着手臂一直抵达胸口,抵达心脏。她微微抽出自己的手来,低下头,望着自己的手掌。
“你是做什么的?”男人轻轻的问,“真的不太像在超市里工作的。”
薛子陵想了一想,决定如此回答:“我是在超市里负责管理的。”说完,眼睛瞟向床头,男人看的那本书摊开着,封皮上写着《线性代数》几个字。她轻声问道:“你还在看这些专业书?是数学系的吗?”
男人摇摇头,“不是。我学文科的,但是对数学比较感兴趣。”
薛子陵嗯了一声,又开始不说话,她觉得很紧张。仿佛是感觉到她的不自在,男人起身,轻轻地抱住薛子陵,温暖的感觉,却是那么的陌生。薛子陵一时里非常的恍惚,她已经不记得魏建成最后一次给的拥抱是什么时候了,应该是两年前,在b城机场,他飞去美国留学。最后的一个拥抱,是告别的拥抱。BYEBYE。
男人在身后轻柔的问:“可以吗?”说罢,轻轻地凑在薛子陵的耳边,温柔的吻着,一片一片的,轻如羽毛,温柔在自己的肌肤上。薛子陵觉得自己浑身一僵,她猛然间掰开男人扣在自己腰部的手,刷地站了起来,却立在地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男人的声音在背后传来,“很抱歉。”薛子陵转过身,低下头,慌慌张张,结结巴巴的道歉:“实在不好意思。”男人轻轻地笑了一声,“没事。想回去吗?”薛子陵望着他,“可以吗?”
男人翻身下床,往床头柜上搭着的衣服里掏钱包,“我拿的士费给你。”薛子陵摇摇手,“不用了,我身上带了钱。”男人啊了一声,收回手,依旧坐在床沿上,望着薛子陵,“要我送你回去吗?”
薛子陵尴尬的笑笑,“不用。”说完,自己突然想起,学校12点以后就关了大门,还真的不知道自己如何回去,也许等下还得找个宾馆睡一夜。
男人站起身来,领着薛子陵往外面走,他帮她拿起皮包。薛子陵笑着接过,轻声道:“我,那个,先走了。”男人轻轻的皱了一下眉,抢在薛子陵前面,拉开了门,薛子陵笑笑,打算出去。猛地里,男人却在身后一把抱住自己,“可以——不要走吗?”
薛子陵浑身一僵。
男人在背后说,“很害怕一个人,真的很害怕一个人。抱歉,能留下来吗?我什么都不会做的,如果你不放心,可以用绳子把我捆起来,但是,请留下,可以留下来吗?一个晚上就好,很害怕一个人。”
薛子陵在他的怀里,转过身来,两人的脸彼此靠的很近,那个人的一双眼睛,透着忧郁,还有恐慌。也许他说的都是真的。薛子陵一阵阵的恐慌,外加,说不清的难过。这么年轻的一个人,很快就会死……很快就会死……薛子陵轻轻地说:“你——”
男人皱着眉头,说:“我要死了,很快就会死了。我得了绝症。能留下来陪我一夜吗?”薛子陵茫茫然的盯着男人的一张脸,不知道要说什么。男人松开了紧箍着的手,轻轻笑起来,“我开玩笑的。”薛子陵停在了门口,不知道要离开,还是……男人认真的说,“能留下来?”薛子陵轻轻的点了点头,再次走进屋子。
床是靠着墙放的,墙上是窗子,上面悬挂着深蓝色的布帘。屋内光线暗暗的,薛子陵侧过脸,轻轻地看着那个男人。他在睡梦中,也是皱着眉头的,脸色不是很好,苍白的,在暗影中,全无血色的肌肤。薛子陵觉得自己无法入睡,她不习惯在陌生的床上睡觉,她非常的认床。
薛子陵轻轻地翻了一个身,面朝外。她的手,无意识的轻轻扣着床垫。床是宜家的那种简易沙发床,自己以前在逛宜家的时候看过的,贝丁格,拉下来是床,拉上去是沙发。薛子陵想起,靠在那边客厅里的沙发,好像也是宜家的东西。东西都很新,他应该是刚刚搬家不久,东西都是从宜家选购来的。北欧的家具就是这样,简约,而冷清。这个屋子里,处处都是透着冷清的。
薛子陵听见身后传来轻轻地一声低哼,他好像在做噩梦。男人刚刚在门口说的话又清晰的在耳边徘徊:“很害怕一个人,真的很害怕一个人。抱歉,能留下来吗?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我得了绝症、很快就要死了……很快就要死了……”他的眼神绝望,就像缺水的鱼,失去空气的飞鸟。
薛子陵轻轻地张开嘴,无声的念:“我得了绝症……很快就要死了……我……很快就要死了……”眼泪流了出来,平和而缓慢,簌簌的打湿了自己的面颊,随即,滚落在枕头上,枕头也是宜家的,枕套上,洇满了泪水,空调发出嗡嗡的声音,冷气徘徊在身边,泪水遇见冷气,冰凉的,一丝一丝的,透进自己的心里。
第二天,薛子陵离开的很早。她在冰箱里发现了有牛奶和面包,她替他取了出来,烧了点热水,将牛奶温在里面,然后悄悄的离开。她站在门外,盯着那扇那灰色的门看了很久,随即快速地扭头离开,步子迈的很大,走得很急,就像是,要摆脱昨天的那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