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少年郎

4、再会

　　下了一场大雨，天气才算是凉了下来。这是介于夏天与秋天之间的雨，兼顾了夏雨的磅礴和秋雨的缠绵，刚刚开始下的时候，特别大，下了一天，开始转缓，淅沥沥的，没有个停歇。薛子陵无事，把那件“例外”裙子洗干净了，又收拾好了自己夏季的衣服，一起叠了起来，放在衣柜的下层，打算不再拿出来穿了。薛子陵觉得自己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她刻意不去想和魏建成分手的事情，也不去想那一个晚上发生的事情。记忆这个东西，虽然存在，不去想，也可以凑合着过下去。

　　门外传来敲门声，薛子陵一边收拾衣服，一边问：“谁啊？门是掩着的，进来好了。”进来的是同系的讲师邓婷婕，是x大毕业的博士生，年纪蛮大了，还单身一个人。她拎着雨伞，雨伞上滴滴答答的滚着雨珠，站在门口说，“子陵，我刚刚去系里，明天研一新生入校，系主任说叫我们两个明天早点去办公室，帮着他们办手续。”

　　薛子陵笑笑说，“我知道了，小婕，进来坐坐啊。”邓婷婕说：“快晚上了，我去食堂打饭去，顺便打一瓶热水来。你去不去？”薛子陵摇摇头说，“算了，我等下晚点去食堂，吃完饭去图书馆看会书去，好无聊这几天，不是上网就是看电视的。放假放的人都快累死了。”

　　邓婷婕摇了摇头，说：“你就是认真，看什么书啊，是不是怕开学讲课讲不好？你都教了一年的书，讲课笔记都在哪里，照本宣科就好。”薛子陵摇摇头说，“我的学历低，只是研究生毕业，还有很多要学习的。”邓婷婕笑笑，说，“那随便你。”说完，慢悠悠的拎着伞离开。门口上留下一滩雨水。

　　薛子陵吃过饭后去了图书室，图书室前几天就已经开放了，但是人比较少，稀稀拉拉的，学生们还没有全部回来，晚自习的人寥寥无几。薛子陵拿了几本杂志，什么《时尚》、《妇女生活》之类，挑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静静的翻着。现在的流行杂志，大多都是刊登一些明星访谈、服装潮流、化妆动态的，大家说的千遍一律。薛子陵摇着头，站起来，把书放回原处，自己带了借书证的，于是进了藏书室，一栏一栏的慢慢地看着。自己平时大多在“文学”、“哲学”、“历史”架上找书看，这一次，薛子陵漫无目的的乱走，恰好撞进眼帘的，是小小的一个标签“数学”，她静下心来，一本一本的看过去，《线性代数》，书名跳进自己眼中。薛子陵突然想起了那一晚，那个男人就是靠在床头读着《线性代数》的，宜家的工作灯，散发出是那种淡黄色的灯光，映在深蓝色的背景上，奇异的温暖与冷静。自己也无法解释自己的内心，她头一次产生了想看数学书的冲动，薛子陵轻轻地抽出书，站在书架前，慢慢地翻阅。

　　书很新，估计看的人很少，毕竟是专业书。薛子陵打开书，每一页上面，满满的都是数字，就是罕有的几行文字，也晦涩到自己完全看不明白。薛子陵中学的时候，数学就差到要命，大学里，数学是选修课，自己要不是有内线接应，估计也要补考。她把书插回到原来的位置，离开了书架，时间也蛮晚了，不如回去睡觉。

　　第二天，薛子陵一大早就叫上了邓婷婕，两个人在食堂里买了包子、豆浆，一边吃一边往办公楼走去。邓婷婕说，“你知道吗，听他们说，研一这一次来了个无敌帅哥。”薛子陵漫不经心的啊了一声，取笑说：“你真是系里的消息传播者，新生都还没来，你倒打听的一清二楚。”

　　邓婷婕嗤嗤笑了：“我们完美单身女性，必须以爱的胸怀，时刻关注身边的未婚男子啊，难道有错？”夸张到不行。其实邓婷婕长得不错，就是因为带上了一个博士的头衔，很难找到合适的对象。

　　薛子陵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多说了：“随便你了。”邓婷婕一笑：“当然，你是不必如此的。你有你家建成哥哥，前几天你生日，他有没有给你来爱的告白啊？”薛子陵听到建成这个名字，心里咯噔一下。记忆就是这样，不能碰到触因，碰到了，心口上的旧伤，立即就会生出疼来。她勉强笑笑，“别胡扯。”说罢，指了指前面，“都到了，我们快一点。”邓婷婕侧了脸，看见薛子陵一脸的僵硬，心里暗猜，是不是这小两口闹了别扭，于是笑笑，拉着薛子陵往办公楼里走。

　　“你们来了？正好，不管哪一个，帮我把这些材料送到李教授家里去吧。他今天请假了。”在走廊上，薛子陵被文学系的赵主任拉住了，邓婷婕一向是不爱做这些琐事的，薛子陵心想，还是自己送一趟算了。她主动说：“赵主任，我去送好了。小婕，你去办公室吧。”邓婷婕笑笑，说：“还是我们子陵最勤快。”说完，拉着赵主任一起往办公室走。

　　抱着文件袋，薛子陵往李教授家赶，她一手夹着文件袋，一手看表，还是早晨8点多钟，难怪路上没几个人。她一个人慢悠悠的往校区后面走，李教授前年分了套房，在教工宿舍区后面一点的位置，还是老套的小别墅，薛子陵有空很喜欢去他家坐坐，毕竟是当年自己读研的导师，对自己非常关切的，何况他的那套小别墅，非常的有意思。这个城市的老式别墅，一般都是用红砖建的，有年岁了，那砖缝里往往生出青苔来，有些地方爬满了爬山虎，夏天的时候，郁郁葱葱，秋冬的时候，藤蔓暗红，都是极其的好风景。薛子陵曾经幻想过，等魏建成在美国立稳脚跟后，自己也过去，到时候在郊区，就建这么一栋房子，慢慢的过岁月。岁月，原来是这样的过过来的，可以没有尽头一般。结果却是没有结果。

　　身边有人打招呼，“薛老师早。”薛子陵停下脚步，原来是自己上学期教过的学生，她笑着点头，正点头，不想就看见一个身影过去，很有些熟悉似的。薛子陵愣了一下，盯着那个身影看住了，想了一想，还是不记得是谁。学生在身边问：“薛老师，要我帮你拿吗？东西看上去很重。”薛子陵反应过来，笑着摇头，学生说了再见就跑掉了，她一个人慢慢走着。等送了东西，又被师母留住聊了几句，回来的时候，也就十点左右了。

　　办公室里挤满了人，邓婷婕被众位研一新生簇拥着，谈笑风生。薛子陵隔着人群冲着她笑，顺便眨眼。邓婷婕看见，回报之大大的笑容。薛子陵一边轻轻说着抱歉，一边往里面挤，她打算和坐在里间办公室的赵主任说一声，任务已经完成了。

　　自己正挤着，就听见不远处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邓老师，我的手续都已经办完了？”那个声音，听过一次就不会忘记。薛子陵愣在当地。是他！她缓慢而僵硬的回头，是他，那个男人，那个在自己生日当天差点一夜情了的那个人。

　　薛子陵已经不能想象自己脸上的表情，会是如何的恐怖了。她想扭过脸去，把自己给好好的藏起来，掉到某一个窟窿里，但是好像做不到。周围的人声鼎沸，多少张脸，身体散发着热气，挤在狭窄的空间里，偏偏又像是隔着多少的时空一般。虚无缥缈，腾云驾雾。薛子陵站着，只能是这样的站着。那个男人也有所感觉似的，抬起脸来，视线终于交错，两人隔着人群，对峙。那人轻轻的笑了一笑，若无其事。他，有没有认出自己？薛子陵紧张不已，手掌静静握住，全是汗，粘粘的，一层一层的渗出来，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呼吸了，呼吸停滞。

　　邓婷婕的声音响起：“郑郁已，是你吧？手续全部办好了，请拿好。”他转过脸去，轻轻地答话，“谢谢了。”随即，挤出了人群。薛子陵被人潮推着，不知要流亡何方，心口里，回旋着一句话，“郑郁已，是你吧？”他，叫郑郁已，研一新生。天，自己那一天究竟做了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