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上凤凰游》乐小米lexiaomi

43、第四章

　　41 我一定活着回来见你！因为你，我不舍得死去。

　　我和段青衣只能悻悻地离开地宫，回到了梅坞。
　　途经云杉紫涩葬身之处，段青衣踟蹰了一下，我问他，怎么了？段青衣看看我，说，这土……似乎有人动过？
　　我说，我怎么没看出来，本就是新土……
　　段青衣沉吟了一下，说，或许是我太多疑。
　　我说，小斋，你最近心事太多……我说，我虽然粗枝大叶，但是……你我既已是夫妻，我还是能看出你有心事……
　　段青衣看着我，笑笑，说，是你多虑了。
　　说完，他轻轻摩挲了一下我的脑袋，拉起我的手，说，走吧！

　　我们回到了云坞。
　　果然，如我所料，梅坞是有一处密室，这处密室，可以百折千绕之后，到达云坞。
　　只不过，一层一层的水帘之后，若无西海衔龙珠避水，还真难找到云坞所在。

　　段青衣给我烧来水，沐浴之后，洗去满身风尘。
　　轮到我给段青衣打水的时候，他拉住了我，说，这些粗使的活计，为夫的来吧。
　　我笑他，说，你自小宫闱之中长大，后来即使在角浦，也有众人“众星拱月”，怎么能做得惯这些。
　　他说，这些日子，我不是一直都在做这些吗？
　　他说，你若是有力气，不如留着一会儿“服侍”你的官人沐浴吧……
　　段青衣这么一说，我突然来了灵感，我问他，我说，小斋，你在宫闱之中时，沐浴更衣时有多少宫女服侍啊？
　　他对我招招手，说，你过来。我告诉你。
　　于是，我就信以为真，将脑袋凑了过去。
　　他却在我的脸颊轻轻一吻，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
　　他说，娘子，你脸红的样子，真好看。

　　那一天，像是要有事发生一般，段青衣沐浴更衣的时候，突然拉住我的手，他说，娘子，不要走。
　　我：……
　　我发誓，我没有任何想看段青衣鲜美□□的想法！甚至没有窃喜，我原本以为的那些小窃喜在此刻，只剩下紧张。
　　他笑笑，说，我们夫妻，还有什么彼此没见过。
　　我心里想，你可以闭嘴了。但是我嘴上却还要维持一点儿小女儿的娇羞，我说，别说了。
　　那一天，氤氲的热气腾腾之中，我似乎是第一次看到段青衣的身体——当然是上半身——呃——也仅限于肩膀。
　　别说，我们家段青衣的肩膀还是很好看的，习武之人的那种修长的结实，怎么说呢？我以为我会流口水，可是我除了脸红还是脸红。
　　却原来，我真的只是一个满嘴放炮，一旦实际操作起来，就真的很怂的那一类型啊。
　　丁小仙啊丁小仙！这么多年，你走南闯北，也闯进了不少人的沐浴桶里，哪一个神仙你都没这样害羞啊。
　　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问题，所有的男人，我可能都视若“大兄弟”，能让我害羞到紧张到窒息的，大约只有段青衣。
　　他说，你怎么……变成小木头了？
　　我说，需要我帮你加点儿水吗？
　　他说，已经很热了。
　　我说，哦。
　　他说，我记得……你好像私藏了……不少……嗯……春宫……图……
　　我连忙撇清，我说，怎么可能！！！我没有！！！都是一斛珠不知道怎么放到我那里……
　　段青衣笑笑，他说，娘子，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你都不知道如何帮为夫擦拭一下后背吗？
　　这个要求……以前的我，一定以为会是一项很快乐的工作，但是我没想到，真的要面对的时候……好像……有一定的困难。
　　那一天，我闭着眼睛，轻轻地帮他擦拭着后背，却又忍不住睁开眼睛偷瞄。
　　段青衣突然一把握住我的手，他说，你好好记住我的样子。
　　我愣住了。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那一天，段青衣沐浴更衣结束，走到我的眼前，他的大手轻轻地拂过我的脸，他说，娘子。你好好记住我的样子。
　　说完，他用手拉着我的双手，轻轻地拂过他的眉眼，鼻梁，嘴唇，最终，轻轻地落到他那销魂的肩窝还有颈项。
　　不知道为何，我突然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伤感，我说，小斋，你是要……
　　他说，娘子，明天是史老将军六十大寿……无论是简钺公子还是月光倾城，怕都是难以善了了。
　　我看着段青衣说，所以，你明知道这是一趟浑水！你也要去趟！
　　段青衣说，我本以为我潇洒江湖，可以不问世事！但是一想到史老将军出了危险，那么北国必将大乱，到时候受苦受难的还是黎民百姓，天下苍生。
　　他说，这也是我不愿意复国的原因……我不忍心我的臣民，再为了一次政权颠覆，遭受战火，生灵涂炭……
　　我说，可是……可是如果你没了，我怎么办？
　　段青衣说，你要好好的活在云坞。这里是我们的梦想小家。你守着它！就当有一天！我会推门回来。
　　我说，我不！你明明知道自己是去送死！我不要你去！
　　段青衣说，小仙！如果这次我去！可能没有性命回来！但是如果这次不去！那么我将遗恨终身。
　　我说，段青衣，我没办法像你一样伟大！我只是不想失去你！但是如果一定要失去你！那么我请求，同你同生共死！
　　我说，你既然要去！那么我也去！
　　段青衣说，小仙！你不要任性……
　　我说，为什么你可以任性！为什么男人就可以为了天下苍生黎民百姓，我就不行！我的夫君既然有此担当和大义，那么我也就绝不能退缩！
　　我说，我的夫君若是蝇营狗苟偷生之辈，我便陪他一起偷生！绝不耻笑于他。但是他若为家国百姓，那么，我也愿拼上自己性命！配得起他。
　　小仙……段青衣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了一丝泪影，很显然，他没有想过，我会如此吧。
　　在他的眼里，我可能只是一个爱财如命的江湖小财迷，我不是不懂大义，只是不想懂，只是想混在江湖之上。
　　可是，如果我的爱人决心为了大义赴死，那么我便陪他同赴，无论生死！
　　我说，段青衣！我虽然是江湖小虫！但是，这江湖如果是一个生灵涂炭的江湖，还有什么可潇洒的意义。
　　我说，我们曾对着天地发誓，生死与共！你不能自己去赴这一场生死。
　　段青衣一把将我揽进怀里，他说，死，你不怕吗？
　　我紧紧地拥抱着他，我说，只要有你，十殿阎罗！我也不怕！
　　段青衣说，好！那明天我们一起！去将军府！

　　那天夜里，他将我抱到床上去，我在他怀里，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我说，官人……明天是生死之战……我们今晚要不……就别折腾了吧……
　　段青衣突然停顿了。
　　他说，我……没有……这个意思……娘子……你实在是误会了……
　　我觉得自己的脸像燃烧了一样，记得故事里大战前夕，男女主必然抵死缠绵一番，但是到了现实之下，作为女主的我，只想和男主一起保留力气。
　　段青衣突然握住了我的脉搏，良久，他惊喜道，说，娘子！你有喜了！
　　他说，娘子！为了腹中的骨肉！你也不能陪我去闯这十殿阎罗了！听话！
　　我反手给自己搭了脉——对！角浦神医蒋瞎子，那可是我的师父！我一试自己的脉象四平八稳的，还怀孕！怀毛线！
　　我一脚就将段青衣踢下了床去！我说，姓段的！你骗鬼呢！你以为我不懂医理吗！
　　我说，你用这种方式将我骗在家里，你让我生哪吒呢！
　　我很生气的看着段青衣，虽然，我明白，他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为了我不去冒死。
　　段青衣看着我，很显然，他没想到自己娶的娘子，一旦不傻白甜的时候，还真的一点儿都不傻白甜。
　　我站在床上，对着段青衣说，我说，姓段的！你听好了！莫说我没有身孕！即使我有了身孕！那这次涉险也是我们一家三口的事情！你姓段的子孙会怂！但是我姓丁的儿孙绝不会怂！我的孩子！绝对不会是怂包！他但凡会说话，一定也会跟他的母亲大人，一同临敌的！
　　我说，姓段的！你别瞧不上我们女子！天下苍生，黎民百姓，不止是你一介武夫的事情，也是我一介女子的事情。
　　……
　　段青衣最后从地上爬起来，说，好了！好了！一切听娘子的。
　　那天，他还是如往常一样，给我端来一碗药，只是口感更苦了，我微微警惕了一下，我对他说，我突然想吃酸杏儿干。
　　趁着他去拿杏儿干的空隙，我将药迅速倒入了花盆之中，然后装作一饮而尽，苦不堪言的模样。
　　最后，段青衣连忙将杏干儿递到我面前，说，这酸味，能解苦吗？看你的样子，是不是为夫这次煎药太浓？
　　哎呀！我们家段青衣不愧曾经扮演过戏子的男子，做戏都做全套。我说，这次确实味道浓一些，但是没关系。
　　段青衣说，那下次我注意。
　　我看着他，说，段郎……
　　他看着我，轻轻一声，嗯？
　　我说，六哥……
　　他依然看着我，轻轻一声，嗯。
　　我说，小斋……
　　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大约知道，我是想在还能呼唤他所有亲近称谓的时刻，都将它们喊遍了。
　　我说，官人……
　　他上前，一把将我抱在怀里，他说，小仙！我们一定会活着回来。西海衔龙珠藏宝图的秘密，我还没给你解开呢。
　　我说，对！这是关键！我不能带着秘密死去。
　　他低头轻轻的吻住了我的嘴巴，然后轻轻地咬了一下我的下唇，用吻以言，含混着说道，不准说这个字。
　　他的吻如同攻城略地，我的衣服在他的掌心一件件滑落，我甚至说不出话，就如同以往“沉沉地睡去”。
　　小仙……他轻轻喊我的名字。
　　见我没了反应，他轻轻的将我用被子裹住，轻轻地拥在怀里，拥抱地那么紧。
　　我去！内心清醒的我，有些困惑起来——难道这就是这几十天来，我们的“夫妻”同房！！！
　　他的下巴轻轻地蹭着我的头发，他说，小仙，我只要你和我同生！不要你和我共死！你在云坞等我！
　　他说，这次的药，足够你睡到后天早晨，如果我能回来，也只会告诉你，这是第二天早晨，我会给你做好饭……
　　他说，如果我回不来，我已经将你托付给阿羽！他是这个世界之上，除了我之外，最爱你的人。
　　他说，你们可以合卺而欢，你们可以鱼水而乐。不比同我，做一对虚凰假凤，每日靠着助眠的汤药假装“同房”。
　　他说，小仙！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贪生怕死过。自从我们拜了天地，我比何时何日都贪生。只是，如果北国因为失去史将军而陷入战乱，那绝对是我不能原谅自己的事。
　　他说，小仙！我答应你！拼尽了全力……我一定活着回来见你！因为你，我不舍得死去。
　　说完，他紧紧地抱着我，一滴眼泪落在了我的脸上，顺着我的眼角，同我默默流下的泪，一同滑落到鸳鸯枕上。
　　我心里是一千个“你大爷”，可是眼泪却跟着他流成海。

　　此夜，人成双。
　　月亮，却孤单在天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