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上凤凰游》乐小米lexiaomi

42、第四章

　　40 是天！是地！是全天下！是曾沧海！是吾余生！

　　我这地宫，还真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啊。
　　这是月光倾城见到我和段青衣说的第一句话，他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并不想同我们计较。
　　是啊，明天，史东方老将军的六十大寿，月光倾城的提线小木偶，简钺公子，必将同史老将军有一个了断，他这个等待了一生想要看这场热闹的人，怎么可能心情不好呢？
　　段青衣说，晚辈本不该来叨扰前辈……
　　月光倾城说，可你还是叨扰了……
　　段青衣这个人吧，虽然平日里脸皮有些薄，但是遇到想脸皮厚的时候……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对月光倾城说，那还是因为晚辈对前辈太过敬仰。
　　月光倾城笑笑，说，你此番来，想问什么？直说吧。
　　段青衣就将心中之所惑和盘托出，他一一问道，为什么简钺公子身中剑伤却可以瞬间弥合……
　　月光倾城看着段青衣说，所以，你想知道什么答案？
　　段青衣说，我听闻凤凰教，只有教主才会身中情人蛊，一辈子不能情生意动，否则必将遭情人背叛，一生不死不灭不得幸福……就如……
　　就如我，对不对？月光倾城突然笑了，肆意又凄切。
　　他说，你说的没错。
　　他说，简钺并不知道，他就是我钦点的下一任凤凰城教主！他这一辈子都不可以有情有爱！否则，只能不死不灭，永远活在无边的痛苦和孤独之中！
　　果然，一切如同段青衣所料！
　　月光倾城将自己身上最大的悲剧，照葫芦画瓢，复制到了简钺公子身上，这就是他对锦瑟夫人背叛最好的报复！也是对史东方老将军的报复。
　　段青衣说，晚辈本不该置喙……
　　月光倾城说，那就别多嘴了。
　　段青衣像是没听到一样，说，简钺公子是您从小养在身边的孩子……他是锦瑟夫人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你如何忍心？
　　月光倾城看着段青衣，他从高台之上，缓缓走下来，如同临世的神。他说，当你遭受过被最心爱的人背叛的滋味，再来和我说这些好听的话吧！
　　然后，月光倾城指着我，问段青衣，说，她，对你意味着什么？
　　段青衣下意识地挡在了我身前，他警惕却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月光倾城，一字一顿地回答：是天！是地！是全天下！是曾沧海！是吾余生！
　　曾沧海……吾余生……月光倾城突然望着那些宝石明珠罗列的“天空”，眼里闪过一丝丝如同泪影的光，他说，可是……我早已没有了“吾余生”了。
　　说完，他大手一挥，隔在地宫和锦瑟夫人墓穴之间的巨石再次豁然洞开——
　　锦瑟夫人已经在高高的鲜花地台之上。只是，我突然发现，地台旁边有一副空水晶棺材。
　　我和段青衣面面相觑。
　　月光倾城缓缓地走向锦瑟，我和段青衣也缓缓地跟在他身后，生怕惊扰了锦瑟，也惊扰了他。
　　不知道为何，她和他每一次同框出现的时候，都有一种让人悲泣的情绪缭绕不去，仿佛是一对天成的佳偶，却遭遇了生生的别离……
　　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一个巨大的疑惑，那就是，为什么锦瑟会喜欢上史东方，而不是那个貌美不似人类的月光倾城。
　　可能读者会说，我作为一个女主，以貌取人真够浅薄，三观歪到出了星际——可是月光倾城是当年的小锦瑟朝夕相处的师兄哎，朝朝暮暮，岁岁年年……总之，我觉得日久生情的可能性，要远远超过，啊，突然来了一个失血过多的将军，我救了他，然后我爱上了他，然后我跟着他私奔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人生如戏，还有什么不可能，不可以呢。
　　我满心的小剧场，段青衣不知，月光倾城自然也不知。

　　月光倾城说，她不爱我，也是应该的。
　　我和段青衣齐齐望着月光倾城，不理解他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那么骄傲自负的月光倾城啊。
　　他微笑着，看着锦瑟栩栩如生的容颜，他说，那一年，他们都说，我将是凤凰城最伟大的王。
　　他说，可是，我这最伟大的王，坐拥四海，却无法拥有一个心爱的女人。
　　他说，那一年，她还是花儿一般的年纪，来到我的身旁……一个王的身边，怎么可能缺女人呢？我不缺女人，我也以为我也不会爱上女人……
　　难道你爱男人？我脑子没打转就脱口而出，直接被段青衣捂住了嘴巴。
　　好在月光倾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懒得搭理我，他说，我见惯了那些千娇百媚，驯服温顺，见惯了那些谄媚讨好，甚至见惯了那些欲擒故纵的小把戏。
　　他说，我觉得我能冷眼看透整个世界，我瞧不起那种入我身体里的情人蛊，年少轻狂的我，觉得自己不会爱上这世间任何的女子……
　　他说，那时候的自己，像天边云，风中雪，是任何一个女子都无从握住的人。
　　说道这里，月光倾城自嘲地笑了笑，他低眉，看着宛如熟睡一般的锦瑟，继续说道，可偏偏有一天，我爱上了那个冒死来刺杀我的女人——也就是她，锦瑟。
　　月光倾城说，我从不知道，我曾因为一个无心的政令，杀死了她的全家——天意弄人，从不讲理，我爱上了她仇恨的眼眸，她的眼眸里，有闪躲，也有颤抖，我甚至自作多情地读到了心动和爱。
　　他说，于是，从那天起，我试图感化她，试图弥补自己的错。我爱上了这个一心想杀死自己的女人……
　　说道这里，月光倾城才回过神来，他看着我和段青衣，问道，是不是很可笑？我居然爱上了一个一心想杀死自己的人。
　　我和段青衣一起摇摇头，这些年的江湖闯荡，我们太明白了，命运弄人，是从不讲道理的。
　　仿佛我们的回答，并不重要。月光倾城继续讲道，后来，我们相爱了——
　　他说，我感谢她为我，一念的放下。
　　他说，于是，我要娶她！我要让她成为凤凰城教主的夫人——凤凰城历史上第一位夫人。就算全天下都在反对！就算身中蛊毒万劫不复！我也要她！
　　月光倾城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他说，遗憾的是，我们成婚前的日子，荒郊野岭里，她救回那个异国将军……对！就是这北国赫赫战功的史东方老将军。
　　月光倾城难过的看着锦瑟，他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对她倾诉，惟独不想对我们说——
　　他说，锦瑟啊，你的美丽，是无人能拒绝的，我和史东方，都是你的裙下之臣！所以，他即使知道，你将是凤凰城的教主夫人，都万死不辞要带你走！
　　他说，我到今天还记得，那天的大殿之上，你和我，一身喜服红衣……而那个史东方，却是拼上了性命，却要带你走！
　　他说，那一天的我，盛怒之下……面对着你的背叛，还有你在万民中央带给我的屈辱，我曾持剑逼问你——这是你最终的选择？你不后悔？
　　他说，锦瑟啊，你知道，我多么盼望你说你后悔了，多么盼望你一句求饶……可是你却如此的固执和坚持，你拒绝了我。
　　他说，于是，我就举起了剑，我清楚的记得，剑锋凛冽而出的时候，你脸上居然是解脱的表情——你居然愿意同他一起赴死，也不愿意留在凤凰城做这万人之上的凤凰夫人。
　　他说，你知道吗？就是那一刻，我的心都碎了。我心碎不是因为你要跟他走，而是你居然会认为，我会杀你？！
　　他说，你以为我会用你的鲜血，解掉我身上的情人蛊，只为了自己不遭受折磨和痛苦。
　　他说，可是我只想砍断你身上的绳索，让你跟他走！
　　他说，关于那一天，我都忘记了，我只记得，他带走了你。我身上的蛊毒却已经发作，满头白汗，惟独眼中，却渗出了血泪……
　　他说，锦瑟，伤你，我怎么舍得？
　　他说，可笑的是，那一天，你却对着本应是自己夫君的我，千恩万谢……
　　月光倾城像是沉浸在那番痛楚之中，久久不言。
　　我和段青衣看着他，又看着高台上，那位颠倒了月光倾城一生的锦瑟夫人。
　　是啊，她就是曾经令教主月光倾城为其视教规如无物、并甘受蛊毒之苦也要一生相守的女子。
　　良久，段青衣说，前辈，为什么要跟我们讲这些？
　　月光倾城说，明天是史东方的寿辰……
　　段青衣突然单膝跪下，他说，前辈！使不得！您若对史老将军动手，这北国必然变天，到时候生灵涂炭，百姓遭殃，虏鞑铁骑之下，天下苍生何辜！
　　月光倾城看着段青衣说，我告诉你这一切，就是希望你明白，他史东方该还给锦瑟的，必须还！
　　段青衣说，前辈！请您为天下苍生三思啊！
　　月光倾城笑笑，说，就算我不做什么！我可爱的小木偶，简钺公子明日里，也定不会放过他！你何必求我？
　　月光倾城说，他若心中有苍生！就不该在私生活上如此不检点！留下这恩怨曲直!
　　月光倾城说，你们走吧！我的话都讲完了。
　　他说，我好久没说这么多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