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霜》时枕

11、第十一章 发烧

　　顾葭安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心底的担忧一下子浓烈起来。

　　她终于看到了他。

　　他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有些苍白，呼吸也很平稳，就像睡着了一样。他这模样，像是被磨去了锋芒，看上去更温柔了些许。

　　从脸上倒是看不出受了什么伤，他的身子都在被子下藏着。

　　顾葭安慢慢伸出了手，轻轻掀开了被子。

　　他身上已经被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中衣，中衣有些透，看得见衣下包扎的痕迹，而他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染红了包扎的绸带。

　　看得出来，刀口又深又长，从他左胸口的位置，直到右下腹。

　　她想去触摸，却又不敢碰，他一定很疼吧。明明早晨还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还同她说，要她等他回来，有话要告诉她。可现在呢，他躺在这里什么话也说不了。

　　直到一滴水滴到了手背上，她才反应过来，她居然又哭了。她赶紧把泪水抹去，帮他把被子盖好。

　　等他醒了，她再走吧。

　　可就这么望着他的脸，她竟生出了一种不应该存在的想法，她不想走了，就算是做个丫鬟，就算会看着他同他的妻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也想这么看着他，只要能陪在他身边，痛苦一点又算什么呢。

　　但她的理性又告诉自己，她不能这么做，她只有走了，才不会那么难过。

　　她偷偷将自己的手伸进被子里，握住了他温暖的大手。这只手，曾轻抚过她的脸，曾温柔地覆在她的脑后，曾用力地拽过她的手腕……可现在，它一动不动，在她的手里，任她抓着。

　　这一晚上，这间房，没有人再进来，只有他们两个。一个躺在床上昏睡着，一个靠在床边，皱着眉头睡着了。

　　第二天一醒来，她才发觉自己的手已经被压麻了。

　　可他还是没醒过来，依然睡得平稳。

　　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顾葭安回头看去，是周祁来了。

　　她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从被褥里抽出来。

　　她以为没人瞧见，其实周祁早看到了。

　　“顾小姐，您也陪了王爷一整晚了，回去吃点东西睡一觉吧，我在这里看着王爷便好。”

　　她还想再陪他一会儿，可她也知道，自己若是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说不定他还未醒，她自己就先倒下了。而且她注意到周护卫直接叫她“顾小姐”，看来他也是知道她身份的，想来他同谢竟的关系也是很好了，由他看着，她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好，那便麻烦你了。”她双手撑着床沿站起来，腿有些软，差点又跌坐下去，稍微定了定，才挪动了几步，“若是王爷醒了，还麻烦周护卫来告知我一声。”

　　“一定。”周祁点头。

　　顾葭安刚绕过周祁走了几步，还未走到门口，周祁就叫住了她。

　　“还有何事？”顾葭安疑惑地看向周祁。

　　“顾小姐，希望您能好好待王爷。”

　　她瞧着周祁眼里的认真之色，心头有些慌乱起来，难不成是他发现了她要走的事？还是说，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事实她不得而知。

　　最终她还是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回了屋。

　　稍微将自己洗漱了一下，又用了点小食，她就又去找谢竟了。

　　他屋里头没有其他人，她觉得有些奇怪，周祁不是说会看着他的么？怎么不见了……

　　她不知道的是，周祁在感觉到她快到的时候就先行离开了。

　　顾葭安坐在床沿上，轻轻给他掖了掖被角。右手在经过谢竟鼻前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灼热的气息，再仔细将他的脸瞧上一瞧，竟发觉他面上有些不正常的潮红。

　　她顿时有些心慌，将手背覆到他额头，果真有些烫了。

　　顾葭安跑出房门去找人，正巧看见了坐在不远处树枝上休息的周祁。

　　“周护卫！周护卫！”

　　她心里急切，叫声自然也比较大，周祁立马就听见了，问她：“怎么了？”

　　“快去找大夫！”

　　这下周祁立刻从树上跳了下来，将昨日给谢竟诊治的大夫带了回来。

　　原来是谢竟的伤口有些恶化了，所以他才会发烧。

　　大夫又开了些新的药，并叮嘱他们：“这次用药略微烈了些，王爷喝下去之后应该会出很多汗，一定要及时将汗水擦掉，不要让王爷穿着湿掉的衣裳。如此，才可能好得快一些。”

　　顾葭安担心道：“大夫，那王爷大概什么时候会醒？”

　　“快则一两日，多则四五天，总归是会醒的，你们就不必太过担心了。”

　　送走了大夫之后，周祁对顾葭安说：“接下来几日就多麻烦姑娘了。”

　　“我？”她想到刚刚大夫说要及时给谢竟擦汗，可脸上倒还好，身上……她要怎么办？“周护卫，我一个人也不怎么方便，若是需要做其他的，我一定会去做，可擦身这种事还是……”

　　“姑娘，王爷可不喜欢属下去碰他，要是姑娘觉得自己不行，可以找其他丫鬟来帮忙。”

　　他一说完便走了，没给她反驳的机会。

　　顾葭安叹了口气，她怎么可能去找其他丫鬟来，既然这样，就再为他做些事吧。

　　最开始的时候她确实还不太敢，脱掉他中衣的时候难免碰上他滚烫的皮肤，她整个人都是一激灵一激灵的，手也抖得不行，也不敢看他的身体，连视线都无处安放。

　　可她的动作，又是极尽温柔的。

　　到了后来，做得多了便也习惯了，为他擦拭的动作也利落了不少。

　　只不过那也仅仅局限于上半身，对于他的下半身……她真的不敢脱他裤子。反正下半身也没出汗，裤子也一直是干爽的，她便没有将它脱下来过，每次擦拭也都是将他的裤腿卷起来擦上几遍。可每次看到他精壮有力的大腿，她的脸就红得无法形容。

　　日子就这么过了两日，周祁给她从库房搬来了一张榻，让她每日和他睡在同一间房里。美名其曰，防止意外发生。

　　她现如今也没有顾虑太多了，反正等他一醒，确定他不会再有事，她就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