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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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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我期中考试拿了一百分哦!”别烨穿着校服,戴着红领巾,两手举起一张试卷,骄傲的露出笑容。
坐在办公椅上的别震手里拿着一份资料,眉头微微蹙起,问:“厚南,科米的项目拿下没有?”
站在一旁的秘书推推鼻梁上的镜框,恭敬的答道:“回董事长,还没有。”
鼻息里吐出无奈,别震霍然起身,抄起挂在一旁的西装,走出办公室:“加快速度,今天下午约他们吃饭。”
别烨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办公室,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那双举着试卷的手也渐渐的放下来。
放学来到公司,还没下车前,便看到别震站在公司门口,别烨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一把抱住别震的腿,探出小脑袋:“爸爸,明天开家长会。”
别震轻轻一笑,摸了摸他的头,随后掏出一份资料递给身旁的秘书,看了看表:“厚南,斯兰蒂高校的董事见面会什么时候召开。”
彭厚南接过资料:“回董事长,后天下午。”
别震亲了一口别烨的额头,把他拉开,交给从车上下来的保姆,而后整理好西装,风度翩翩的迈出脚步:“延迟,立即准备明天去日本的机票。”
几天后,别烨带着一身伤打开办公室的门:“爸爸……”
这时,办公室里多了一个女人,别震低头仔细的看着资料,并没有发现别烨的到来:“董妃……”
算了……
别烨拉上门,眼神渐渐冷下来,一股委屈感油然而生,别烨鼻子一算,泪水止不住的涌下,他牙齿咬着下唇,努力不发出声音,用青一块紫一块的手臂挡着眼睛,生怕别人看见似的。
其实,家中破产时别烨虽然慌乱了一段时间,但悲伤过后,心中竟生出一丝欣喜。
母亲在他小时候出意外去世,别震又忙于工作,经常不在家,年幼的别烨总是孤零零的守着空凉的大房子,单薄的身子是那么无助,每次看到人家牵着爸妈的手回家,鼻子都会酸一下,后来长大了点,遇到陈方休后才逐渐开朗起来,可心中对父爱的渴望是压抑不住的。
落魄后,他本以为父亲会放下一切来陪陪他,终究是他太天真了。
别烨每次看父亲,父亲的目光始终望向窗外,尽管那双眼眸没有丝毫光泽,也始终注视着窗外,对别烨视而不见,如同灵魂被抽走了一般,留下的只有一副空壳,每天如同傀儡般活着,那时,别烨心里就已经很清楚了,在父亲的心中,公司永远比他重要,眼前这一幕就充分体现了这一点。
别震竟然选择了自杀来了结一切,也不曾想过自己还有个儿子。
有时候别烨觉得特别累,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背了一大笔债,父亲变成这样,被迫赶出家,一时间所有的负担全都压在他身上,他喘不过气,心中想恨,却恨不起来,尽管别震对他不理不睬的,可每当别烨看到父亲那张苍白无神的脸时,一时间什么烦恼都消散了,剩下的只有委屈。
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像普通小孩一样去抓着父亲大吵大闹,甚至撒娇都从未有过。
父亲绷着一张严肃的脸,时时刻刻都在忙,而别烨却不懂父亲为什么这么努力工作,为了家而努力工作的人层出不穷,为了改变现状的人努力工作,而连家都没有的人,又为什么工作?
放学时,旁边的学生们无不投来羡慕的眼光,因为他有豪车接送,他们没有,世界上所有闪耀的东西是令人向往的,聚光灯打下的一瞬,任何东西都会被它的光芒所遮掩,人们总在羡慕自己得不到或没有的东西,因为身份尊贵,所以羡慕,因为他是豪门子弟,所以羡慕,羡慕的深处是嫉妒,嫉妒的深处是自卑。
别烨对于他们的目光表现得毫无破绽,丝毫不透露内心的想法,像商人一样,像父亲一样。
而当他们背过身时,别烨坐在豪华的车里,透过玻璃看着窗外,拉着父母双手欢歌笑语的学生们,眼里流露出一抹失落。
车里安静的令人发寒,摸着镶金边框的车门,从手心里传来冰冷,一直渗透到心中。
人们羡慕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已经得到的东西而不自觉,别烨又何尝不羡慕他们,他对母亲的记忆停留在照片中,听其他人说,母亲的声音很温柔,笑容很温暖,他无法想象,不过看到照片里二十多岁的美丽女子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婴孩时,别烨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被抱过的。
别烨每次见到父亲,父亲都穿着西装,除了西装从未见过任何衣服,一黑,一白,一条无任何花纹的黑领带,就是这二十几年唯一的装束,即使在家也没换过。
父亲只要往那一站,一股威严的气势就散发开来,在这种气势之下,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尽在掌握。
而现在,他也穿着一身干净的西装,站在自己公司的楼顶,如同王者一般俯瞰眼下的一切。
“爸——!!!”别烨发出非人般的吼声,眼里布满血丝。
吼声很大,四周顿时安静下来,站在楼顶的别震似乎听到了这声吼,一动不动的他机械般的移动眼球,望向下方的人群。
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人群逐渐增加到几百人,其中有人打开手电筒照明,别震一下就看到了面色苍白的别烨。
别震看着自己的儿子,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下涌动,干涸的嘴唇微微张开,缓缓的说了句什么,而后嘴角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抬起右脚,迈向了那万劫不复之地……
别烨眼睁睁的看着父亲的身体急速坠落,随着砰的一声,地上开满了血红的曼珠沙华。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倒映出躺在血泊里的别震,他这根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翌日,各大新闻纷纷报道,某家企业公司老板在昨天夜晚跳楼自杀,消防人员及时赶到,正在抢救中,生死未卜,据消息称,这位企业老板姓别,公司于半个月前倒闭,其名下财产全部被收购抵押,受不了打击才选择自杀,据悉,这位别老板还有个儿子,现儿子为父还债,背上债款四处打工为生……
高算看着报纸上的新闻,拿着报纸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愣了许久,他把报纸搭在办公桌上,缓缓闭上双眼,头靠在办公椅上,良久才呼出一口气。
空无一物的过道安静的出奇,只能听到有人小声的抽泣声,昏暗的灯光点亮这唯一的希望,别烨手指交叉坐在手术室门外的矮椅上,血红的灯光照亮着他空洞的双眼,眼角挂着丝丝泪痕,衣服上沾满大量的血迹,这些不是他的,是别震的。
别烨手里攥着沾满血迹的衣服,似乎在祈祷,又似乎在恳求,他浑身都在发抖,嘴唇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哪怕一丁点动静也能他牵动他的神经,这种高度紧张已经持续了六个小时。
红色提示灯转为绿色,手术室门开了。
别烨神经猛地一动,想要站起身,却脚下一软,重重的摔倒在地,顾不上疼痛,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如活死人般站起来,双手用力的握住医生的手,声音近乎颤抖:“医……医生,我爸他……”
这种情况在医院这种地方时有发生,医生屡见不怪,倒是颇有些担心眼前这个小伙子,相对于身体上的伤害,精神上的伤害更为折磨人,而这个小伙子就处在这边缘,不对,恐怕早已经过了才对。
医生叹息一声,扯开口罩:“病人还没脱离危险期,不过,那双腿已经废了。”
虽然心里早料到这种情况,可当真正来临时,一时间还接受不了。别烨大口揣着粗气,重重的靠在墙上,说不出话来。
医生拍拍他的肩膀:“从那么高的楼摔下来没有当场死亡,已经算很幸运了,之后就看病人的意志力强不强了,多陪他说说话,说不定还有转机。”
说完,医生便离开了。
与此同时,坐在办公室里的高静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她伸手接过薛龄端来的咖啡,轻抿一口,眉头微微皱起。
想不到别震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一切,破产后的人都是这样么?这种破产后跳楼自杀的新闻很多,她没有亲身经理过,不懂那种滋味,不过她爸可能不会像她这样平静,她已经想象到高算急急忙忙赶去医院的情景了。
高静理解,如果这种事发生在纪珊身上,她恐怕也会忧心如焚,但这件事终归与她没多大关系,高静只相信实力,现在的现状都是由自己的本事决定的,怨不得任何人,别震选择自杀,也完全是他自己心里承受能力不足所导致,天堂和地狱只在一念之间,他选择了地狱,便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地方了。
某处。
阴暗幽静的房间里,电脑散发的微光打在男子分明的五官上,鼠标的声音频繁,当他看到新闻上挂着别震的那张脸时,露出了狡黠的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