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王陛下》次元殿下

6、第六章

　　“你应该刚来不久吧。”纪珊率先打破了沉默。
　　别烨“嗯”了一声：“家里出了点变故。”
　　“哦。”纪珊瞥了他一眼，暗暗有些讶异。
　　看他的眼神，应该猜出了她的身份才对，以往在公司见到纪珊的人，个个谄媚的跑来跟她说些阿谀奉承之类的话，巴结都来不及，而他却没有故意搭讪，脸上也没有刻意强颜欢笑，性格静了些，纪珊感觉十分舒服。
　　能媚我者必能害我，相反别烨这类人还比较讨她的喜欢。
　　二楼正在施工，噪音很大，别烨带纪珊绕过施工地，走到靠近窗户的地方。
　　“站到这里能看到全景，希望能对你的工作有帮助。”他们所站的这栋楼连框架都没建好，四周全由钢架固定着，别烨不敢让她太靠近窗户，探出头看了看风向，顺便提醒道：“我劝你最好快点写，不然等下什么也看不到了。”
　　纪珊学着他的样子探出头看了看，什么也没感受到，诧异：“为什么？”，说着掏出小本子，一边看一边记着什么。
　　“我们城市沿海，白天风也很大，而这里四周全是高楼大厦，唯独施工地一片平川，施工用的原水泥和黄沙体积微小，你说风一吹来会怎样？”别烨面无波澜的解释。
　　纪珊不愧是理科出身，经他这么一说，顿时恍然大悟。
　　这里一条街都被收购了，以前的老房子拆了重修，所以这条街的海拔比周边的大厦要低出许多，风一吹来，这里的风速肯定比其他地方大，再加上工地的细小颗粒多……
　　纪珊吞了口吐沫，安安静静的写东西，随后又看了一眼别烨。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纪珊边写边问。
　　别烨顿了一下，说：“我大学也是学理科的。”
　　你一个大学生怎么会在这里工作？纪珊心里想到，终究没问出口，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吧，而且不是经常有新闻曝出来，某某名校毕业生摆地摊为生，某某大学生卖猪肉为生，纪珊屡见不怪，万一他也是走这种特殊路线的人呢？自己多问，反而显得孤陋寡闻了。
　　别烨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很多人问过他这个问题，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偏偏要来工地。
　　说实话，别烨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喜欢？这么累的工作谁喜欢？不喜欢？感觉上也并不讨厌，总之迷迷糊糊的就来了工地，一直干到现在。
　　砰砰……轻微的响声传入耳中。
　　别烨双眼微眯，仔细感受着这个声音。
　　砰砰……声响越来越大……突然，别烨想到了什么，顿时瞳孔微缩，眼疾手快的把还在写东西，毫无察觉的纪珊往后拉了一把。
　　纪珊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重心一失，瘫在了某人的怀里。
　　同时，这一举动惹出了她的怒火，刚才还对他刮目相看，现在看来，实际上与其他男人并无两样，站稳身形，纪珊大怒：“你干什……”
　　话没说完，一声巨响响彻而起。
　　轰——！
　　纪珊脑袋一阵懵，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方才站的那个地方，掉落一根手臂般粗大的钢管，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掀起一片灰尘。
　　巨响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别烨把纪珊放在板凳上，松开手，歉意的低下头：“对不起，冒犯了。”
　　纪珊双目瞪圆，好不容易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别烨看着纪珊喘着粗气的模样，递给她一瓶水。
　　喝了水后，纪珊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盯着别烨，有些惭愧，人家是为了救她才这样做的，自己却……
　　她摆了摆手：“应该是我道歉才对，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会发生这场事故的？”
　　别烨如实说道：“我的业余爱好丰富了我的听觉，再加上在工地呆了这么久，钢材的声音听得最多，所以我能推测，上面有几根筑基不稳的钢管在摇摇欲坠……”
　　纪珊嘴巴微张，她不止一次被眼前这个男生惊住了，从开始的见面，到刚才，他一直在超出她的想象。
　　真是个有趣的人。

　　因为带纪珊进入那栋“危房”，导致纪珊差点受伤，上面很是愤怒，决定给予别烨处分，朱四前去解释，是他事先没说清楚才导致这样的事情发生，不怪别烨，即使是这样，上面的态度也很坚决，最后纪珊亲自出面说情，这件事才算了了。
　　“真是不好意思。”纪珊低下头。
　　“本来就是我的失误，你不用道歉。”天色已晚，该下班了。
　　纪珊轻“嗯”了一声：“那你路上小心。”
　　别烨点点头，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流光溢彩的灯火点亮街头，纪珊看着别烨渐行渐远的身影，有些佝偻，又有些坚强，那沾满尘土的工作服，显得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转角即逝，纪珊无意间看到，别烨那双看起来有着无尽灰暗的眼眸，在灯火下竟熠熠生辉起来……

　　捏捏手里见底的空瓶，别烨在一家小餐馆打了水，踏上了回家的路。
　　现在住的地方在五环开外，是上个实际保留下来的老建筑，墙壁灰黄老旧，空气中都弥漫着浓厚的泥土气息，邻里六社也都住着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在巷子四周种点花花草草，莺歌燕语的，倒也清静。
　　唯一麻烦的是上下班，至少要坐两个小时的地铁，以及去地铁站的时候，会经过一个令他十分不愿见到的建筑。
　　“喂，那上面……好像站了一个人吧？”
　　“嗯？真的哎！”
　　“站那么高，摔下来会死人的……”
　　“……”
　　别烨低着头，尽量避免看到那栋建筑，越往前走，熙熙攘攘的嘈杂声越大，不久，前方便堵满了人。
　　别烨皱起眉头，这片地带属于私人办公楼地段，这么晚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而且，自己停留的这个地方，正是那栋建筑的正前方……
　　一站到这里，别烨就止不住思念，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以往的种种，旁边那颗已长到手臂粗的小树苗，正是他年幼时与父亲一起种下的。
　　那时候学校里举办植树节，需要家长带着小朋友一起种，别震因为工作原因没有去，后来出差回来，拉着心灰意冷的别烨，来到公司门口的这片绿化带，父子俩一人拿着一把铁锹，唱着好汉歌，挥汗如雨，亲手栽种了这颗白桦。
　　别震说，白桦生命力强，大火把森林烧得一干二净之后，最先生长出来的通常是白桦，他说他自己像白桦，所以要求别烨也做到像白桦一样的精神，年幼的别烨为讨父亲喜欢，使劲的点头，并把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时光荏苒，人走茶凉，一切都面目全非。
　　当时小小的一颗树苗，现已经长到了这么大，看着勃勃生机的树苗，别烨心里有些复杂，自己明明也长大了，为什么过得这么累呢？
　　拍拍衣肩上的灰尘，发现肩上的布料已经磨烂了，他苦涩的一笑，从家财万贯的富二代沦落为工地干活的小伙计，为了省钱，连一瓶水都舍不得买，他这一生完美诠释了一本书，叫笑话大全。
　　别烨自己有感觉，从前面走过来的人无一不用怪异的眼光盯着他，而从后方经过的人，无一不绕道而行。
　　他心里清楚，人们不是瞧不起他，而是纯粹怕脏，正是因为无比清楚这一点，他搭乘地铁时，尽管工作已经很累了，也尽量不做在座位上。
　　他不喜欢给人添麻烦，不喜欢惹人厌烦，同时……也不想人家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那个人还站在那里。”
　　“喂喂，他不会想不开吧？”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报警啊！”
　　四周突然吵闹起来，许多人脸色惊恐的掏出手机，连忙拨打110，嘈杂声把别烨的思绪拉回现实，他不明所以的左右张望，发生什么事了？
　　“喂？110吗？我在这儿发现一名疑似轻生的人……对对对……我在荣华路xxx号街……年龄不清楚，貌似是名男性……麻烦您尽快赶到，他在上面待了好几分钟了……”
　　莫名的，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别烨抓住一名刚打完电话的女性的手腕，问道：“怎么回事？”
　　女性没有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后看到眼前这名男子脸色郑重的样子，调整好心态，指了指对面楼上，解释道：“那栋楼顶上站着一个人，不知道要干什么。”
　　别烨顺着女子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位中年男子身着得体的黑色西装，翻过栏杆，一动不动的站在顶楼的围墙上，下方的人看得心惊肉跳，因为只要男子往前迈一步，将会万劫不复。
　　此时四周已是黑压压的一片，男子的模样显得十分诡异，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拿着一叠资料，看上去精神恍惚，摇摇欲坠般，仿佛随时都能掉下来。
　　其他人看不清男子是谁，可别烨还看不清么？当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后，瞳孔极度收缩，发出非人般的吼声：“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