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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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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宋少骞长得人高马大,但也的的确确是个易痛体质,跟江凡正正好相反,江凡是个不易痛的体质。
江凡拿着冰块小心翼翼给他敷着,不敢直接把冰块搁宋少骞头上只能举着,让沾到冰块凉气的毛巾刚刚好敷到宋少骞被撞到的地方,时间久了胳膊也难免有点酸。但他也不好意思让宋少骞自己拿着,毕竟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再说是自己有错在先,要是还不好好善后别说大少爷掀不掀屋顶,他自己心里也会一直过意不去。
江凡最怕遇到的事就是多管闲事,怕自己多管闲事也怕别人多管闲事。最好谁都别多看谁一眼,谁也都别欠谁什么。
他刚小幅度地挪了挪胳膊,好让胳膊不那么的酸胀就冷不丁听见宋少骞幽幽地发问道“: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做饭啊?我都快要饿死了。”这下江凡就犯了愁,他总不能一边做饭一边给大少爷敷冰块吧?胳膊没那么长,他又不是宋少骞。好在宋少骞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主儿,直接主动开口给他解难“:你快去做饭,我自己敷。”江凡立马把冰块从他头顶拿下来给他,松了一口气,“那你自己小心点啊,我去做饭了。”宋少骞斜了他一眼,从江凡手心上拎起了冰块袋子的一角,然后又拎起了毛巾的一角自己重新去裹。江凡无奈一笑,起身就要走。宋少骞一见他要走立马又喊住了他,江凡转身见他迟迟不开口有些疑惑地望着他,最终在江凡的注视下,宋少骞动动嘴唇说“:我要吃爆炒腰花!你别忘了!补偿我的!”
江凡皱了皱眉,“可是家里没”
“我不管,我就要吃!没有你就现在去买啊!”宋少骞直接打断他的话,一副不吃到爆炒腰花绝不罢休的架势。江凡无意间瞥见他还有点泛红的眼眶就心软了,点点头说好,转身就去拿外套和零钱买腰花。出门前他想了想又问宋少骞有没有要带的东西,宋少骞不耐烦地说没了,赶紧去买。江凡立马就出门去超市,一秒也没再多停留。
宋少骞在江凡出门后立马就从沙发上蹦了起来,身形一晃径直窜进卫生间。他对着镜子看自己头上撞出的小包,轻轻把冰块敷上去,立马眼眶的红就又上了一个深度。他是真的怕疼,特别特别特别的怕疼,平时一不留神抬手碰到桌子都能疼的他红眼眶。医生说没办法,每个人对于痛觉的敏感程度都不同,他天生就是痛觉过于敏感。即便刚刚江凡的动作已经很轻很轻很轻了,但他还是差点没忍住就嗷的一嗓子哭出来。他喜欢吃爆炒腰花是不假,江凡做的爆炒腰花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也是真的,但这都不是他把对方支出去的主要理由。他主要就是不想让江凡看见他因为撞到个头就要哭鼻子的窘样,也不太想再看着电视黑屏上倒映出的满脸愧疚的江凡。江凡满脸的愧疚,小心翼翼的动作总让他觉得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怪。
就像江凡欠了他多大的债似的。
宋少骞不喜欢看见江凡总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更不喜欢看他不管什么错都揽自己身上的样子,就跟块橡皮泥似的随便人捏圆搓扁,一点儿个性都没有,太讨厌了。
张朗见过一次江凡后就立马拔腿去盘问宋少骞是不是天天在家里当山大王?宋少骞一脸不爽的拧着眉毛问他为什么这么问,张朗嫌弃地说江凡一看就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妻啊,你本来就很不爽突然被迫娶他这么个便宜老婆,是个男的不说还又不美若天仙,你肯定一肚子的不满意啊。说完他还同情地“啧啧”两声又补充,“我说真的啊,外人肯定都觉着你贼温润如玉。但是咱俩还不知根知底么?就你脾性,他那个敢怒不敢言的懦弱性格,你还得天天对着他,啧啧,人间惨案。”当时听完张朗的瞎扯淡后,他又回家仔细观察了下江凡发现他还真的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除了好、知道了,就真的没别的话了,更别提反驳自己。
宋少骞虽然从小养尊处优,却也很懂礼貌,人人都是独立自主的个体,所以即使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江凡都会同意,但他也还是每次都会先跟他沟通一下。最开始他还抱着江凡会和他提点自己的看法,他也试过很过分的要求企图得到江凡的反对,结果事实证明,他对江凡期望太高了。后来时间长了他也就自己拍板所有的事,只提前通知一下江凡,对比江凡一点异议都未曾有过。
他实在是想不通,怎么会有人不管别人说什么都是好?一点自己的主见都没有?久而久之,对着江凡也就耐性越来越少。就像陷入了死循环,对方越是逆来顺受就衬得他越是像张朗说的山大王,他越觉得自己像山大王对着江凡就是没好脾气。他不是个封建主义下的大男子主义者,但江凡天天低头沉默不语只让他总觉得自己天天欺负江凡似的。他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觉得不行,这跟他自己的做人原则有背,他是真的很讨厌没有主见的人。
在江凡出门买腰花这段时间里,宋少骞一边敷着冰块,一边忍着眼泪还不忘一边琢磨着是时候该矫正一下江凡这恼人的性格。要是不认识或者没太多交集就算了,但是这人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他觉着再这样下去不是他哪天受不了逮着人暴揍一顿直到对方会反抗了就是……他思来想去可能只有暴揍一顿这一种可能吧。他不是一个有耐心、好脾气的人。
过了大约四十多分钟后江凡总算回来了,宋少骞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江凡换好鞋抬头见他不在敷冰块就开口问他“:怎么不敷冰块了?”宋少骞刚准备开口说不想敷,麻烦。但转念一想按江凡的性格肯定又会觉得都是他的错,回头又是一脸的愧疚,就差没在脸上写“对不起”。他光是想了下那场景就觉着脑壳子都疼,只能把到嘴边的话生生改了。
“有点冰手就想隔一会儿再敷。”
江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身就朝厨房走了过去。宋少骞见他不再纠结这件事,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拿着遥控器边换台边找好看的节目,心里想的却是江凡的爆炒腰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好。
“这回应该不冰手了,你试试看。”
一只白皙的手进入了宋少骞的视野内,手指微微蜷起握着条毛巾。宋少骞瘪了瘪嘴,伸手拿过毛巾,冰冰凉凉的,很舒服。江凡见他没说什么就笑了下,“我刚拿冰水泡过,你继续敷吧。不够凉了就拿给我,给你换。”宋少骞张了张嘴却没出声,只拿过毛巾老老实实地敷着。江凡见他乖乖敷着头,弯了弯眉眼,“那我去做饭啦。”宋少骞“嗯”了一声,一抬头就猝不及防地和江凡眯成缝的眉眼对上。一直到江凡喊他吃饭,他才从江凡那个笑脸里回过神来。
江凡的长相不算美人,只能算五官端正,但宋少骞却恍然觉得他还是挺好看。宋少骞从小就被教食不语,江凡平时就是个很安静的人,所以一顿饭下来也就特别安静,除了宋少骞会时不时偷瞄两眼江凡。
晚上躺床上,宋少骞的眼前又浮现出江凡那张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的脸。慢慢的,那张脸就变成了一个小姑娘的笑脸,一样的笑起来眼睛都快看不见,只留下一条缝。他翻了个身叹了口气,把整个脸都埋进被子里。
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她了吧。
宋少骞小时候体质不是特别好,有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动不动就是高烧不退。他外婆病急乱投医找了个算命的,那算命的又说是他的劫,急得他外婆只能带他去山里的寺庙里休养。那个时候他被娇惯着又娇气又经常无理取闹,不爱喝药,因为苦,更不爱打针吊水,因为怕疼。进了山里的寺庙一张小脸成天不是耷拉着就是皱着,因为身体不好也不能出去玩,心情自然也是闷闷不乐。一直到有一天他在房间里养病,突然听到楼下有人的笑声。他烦得要死就捂住耳朵,结果那个笑声越来越欢快,他嫌吵就要开窗去骂。
他还记得那天天气很好,那个人站在树下抱了只猫“咯咯”直笑。一阵风吹过,不知道名为什么花纷纷扬扬落下,就跟好多电视剧电影里面的场景一模一样。宋少骞记得自己喊了那个人一声,对方抬头就是一张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的脸。他登时就愣住,也忘了骂人,倒是那个人奶声奶气地问他怎么啦?她的头发及肩,穿着件碎花小裙子站在落下的花瓣里,宋少骞“噌”的一下就红了耳尖。他先前因为身体不好,家里人又平时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哪儿也不让他去。他跟同龄的小朋友接触的少之又少,更是没怎么和小女生这么说过话。那小姑娘见他不说话,就直勾勾地往她那儿看,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跑到了宋少骞的窗下踮起脚抱着怀里的小猫举高,奶声奶气地说“:你是不是也想和小猫玩呀?那你下来呀,她很乖的,不会挠人。”宋少骞盯着那只猫,摇摇头关上了窗户。
他不敢下楼去玩,也懒得下楼去玩。可躺回床上他又想,小猫抱起来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晚上做梦也全是小猫,他梦见有只小猫要他抱但他拒绝了,然后那只小猫就一直锲而不舍地追着他,到后来就演变成一大群猫追着他跑,还都是花猫。
隔天正当他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时候,有人轻轻敲响了他的房门。他以为是他外婆或者佣人就翻了个身不再理会,反正都有钥匙。但出乎意料的是,没人开门,敲门声一直在延续,逼得他不得不自己下床去开门。恼怒之际的他一开门就发火,但话没说完,因为他眼前站着的是昨天看见的那个女孩子。对方似乎也没想到门一开就会被骂个狗血淋头,一张笑盈盈的小脸很快就被慌乱取代。宋少骞沉着张脸问她什么事,对方立马慌里慌张地放下身后的奥特曼小书包,蹲在地上从里面翻出零食和玩具递给宋少骞,却又对着他的眼睛认真且执拗地说“:我奶奶说交朋友要认真对待,你身体不好不能出去玩,所以我来找你玩呀。”
宋少骞瞥了眼她拿出来的东西“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小姑娘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抓住他的胳膊,宋少骞很讨厌身体接触,没过大脑就直接伸手打开小姑娘的手。他向来被宠着,下手也没轻没重,小姑娘白嫩嫩的小手立马就红了一片。宋少骞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对方要哭,毕竟这要是搁他早就不知道嚎成什么样,虽然他打完人后自己也很想哭,手心红彤彤的。但小姑娘没哭,只是缩回自己的手揉了揉问“:你不喜欢这些零食和玩具吗?”宋少骞这会儿正心里七上八下的,压根就不想理她。小姑娘苦恼着张脸说“:那怎么办呀?这些都是我最最最喜欢的了呀。”宋少骞见她那样子,冷巴巴地说“:谁跟你是朋友了啊?”说罢就关上了门。他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在门外怎么样,反正一天就那么又过去了。结果第二天那个小姑娘又来了,还是那个奥特曼小书包,只不过拿出来的东西和前一天不一样。
“我奶奶说,交朋友要认真用心。只要认真用心,总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好朋友的!”
宋少骞白了她一眼,但却没关门。之后的每一天小姑娘都会来,背着那个奥特曼的小书包哼哧哼哧的跑来敲门,奶声奶气地跟他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宋少骞知道她最喜欢奥特曼,要是提到奥特曼她能滔滔不绝地跟他说上一天一夜。他那个时候特别烦,他又不认得奥特曼,天天说的脑壳子都疼,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这么执着于跟他说奥特曼。后来长大了,宋少骞才知道小姑娘的那个行为叫做吹爱豆、安利爱豆。因为想要有多一点的共同语言,也是因为觉得这是自己发现的最好宝藏,所以希望你也能拥有。
那个时候的宋少骞典型的被宠坏的小少爷性格,稍微不合他一点心意就要乱发脾气。每当这个时候小姑娘就会奶声奶气地搬出奥特曼和他说,奥特曼怎么怎么啦,我们也要像他们学习变得怎么怎么啦。久而久之宋少骞大概也是被她成天奥特曼来奥特曼去的念烦了,收敛改掉了很多自己的小少爷脾性。吃药打针也不再那么可怕,因为小姑娘说,“奥特曼说过,我们可以脆弱但不能懦弱,要勇敢。”后来宋少骞把所有的奥特曼都看了一遍,愣是没找到这句话的出处。
再后来小姑娘要跟家里人回去了,临走前她特意跟宋少骞约好以后每年春天这个时候都要到这里来见面,宋少骞勉为其难地点了点他那高贵的头颅。但是第二年身体好起来的宋少骞如约来到寺庙,可没见到约定好的人。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往后的每一年都如此,那个记忆里陪着他养病,告诉他很多道理的人都不再出现过,仿若她只是水中月,镜中花,过往烟云。有时候宋少骞甚至会想,那会不会是他极度孤独之下自己臆想出来的人?可人好像是易感染物种,他也不知不觉地看起了奥特曼。但就是没再见过那个人,那抹碎花的踪迹无处可寻。
他是真的很想告诉她,我们是朋友,最最最要好的好朋友。
从梦里惊醒的宋少骞很不开心,因为他正在梦里和他的碎花小初恋再续前缘。他梦见他的碎花小初恋长大了,来找他了。他开心地上前刚想拉她的手问她为什么失约,就见对方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成条缝,他越看越觉得眼熟,最后定睛一看这不是江凡还能是谁!?吓得他在梦里大叫一声,自己也就醒了。早上吃饭,他不停地瞟江凡搞得江凡一头雾水只能问他怎么了?宋少骞一见江凡的眼睛一弯就心慌,连忙三两下吃完饭就脚底抹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