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五十八 ...
-
中苗边界的一处山峰，相对于陡峭的还珠楼和神蛊峰，这里显然要平缓的多。时间刚到清晨，半山腰间的药田里已经有人在整理了，有些药材需要在天亮前摘下，而现在刚好完成。
站起身，竞日孤鸣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腿，脚边的竹筐里已经放满了草药，等今天下午就会有还珠楼的人来取走，温皇据说收去有用，就是不知道是俏如来还是谁又伤着了。
“竞日，放下休息休息吧，我做好了早饭。”
山顶的小屋前，风鲲弥正拿着一根纤细的树枝演练着刀法，不带任何内力的招式，虽是一根枝条却也虎虎生风，每一势劈斩而下的刀气带起身边树叶无数。
见竞日带着药材回来，风鲲弥也准备收势，随着招式的最后一招斩下，手中的枝条也变为粉尘，消失在山顶的风中。
“又在练刀，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看着接下竹筐的风鲲弥，竞日从怀里摸出一块方巾擦拭着他额头的薄汗。自从两人隐居在此之后，除了温皇和苍狼经常能见面，也就是雁王和欲星移偶尔会来。
“再不练练，骨头都要生锈了。”同样穿着一身布衣，去掉了厚重盔甲和大氅的风鲲弥将头发也放下了太半，显得温和了不少，就连五官的凌厉都减弱了。
“万一有事，我该怎么保护你。”放好竹筐，风鲲弥来到竞日身边拉起了竞日的手，向屋内走去。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一套了。”听着明显不符合风鲲弥性格的话，竞日笑了起来，打趣的问道。
“嗯，你教的。”
将手握的又紧了些，风鲲弥有些紧张的看着竞日，好像生怕对方从自己的身边溜走。力气大的让竞日都觉得有些疼了。
“轻点，明明先跑了的是你，怎么现在跟你怕我没了一样。”
半真半假的抱怨着，竞日对于风鲲弥的反应有些无奈。明明当年私自揽下所有事，还跑去羽国当王的是他自己。而现在好不容易隐居后最紧张的也是他自己。
“别乱说。”
有些不满，风鲲弥低身反驳了一句，拉着竞日坐在了桌子前面。一碗清粥，两碟小菜，退隐后两个曾经都可谓说锦衣玉食的人却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清淡平常的饮食。
“鲲弥你的手艺都快赶上金池了。”喝了一口白粥，又尝了尝两碟小菜，竞日端起碗夸赞着自己爱人的手艺。
“你这话要是让金池听见，她会伤心的。”对自己的厨艺有认知的风鲲弥拿筷子敲了敲自己的碗，竞日夸自己虽是很受用，但是这种不太实际的，还是免了。
“这又怎么了，她又听不到。”
竞日摇了摇头，时过境迁，曾经自己身边的女官也已经有了自己的爱人，前两年还和对方成家了。据苍狼说只是一个平常人，不会什么武功。自己和鲲弥也送上了些延年益寿的方子和药材，只有自己有些惆怅却也知道是对方会做的选择。
“用过饭，就去看看那株你救回来的山松吧，刚才我看着它已经有些新松针了。”
想起自己早上路过山崖边时那株被大风刮出一半根的山松，风鲲弥询问着竞日。
“也好，想不到它竟然还真的能活。”
听风鲲弥这么一说，竞日也想起来了那株山崖边的松树，自己不过是给它重新移了一个地方，毕竟失去了半边根，这棵树和死了一半也没什么不同了。
“哈哈，是啊。”
~~~~~~~~~~~~~~~~~~~~~~
“鲲弥，这棵树已经死了。”
来到山崖边，竞日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边这株松树，却有些失望的说道。虽然是抽了些新芽不假，但是已经失去了活性，用手轻轻一抚就全脱落了。
“回光返照啊。”
有些可惜的看着掉落的松针，风鲲弥抚摸着已经干枯的树皮。果然，无论外表看的再如何健康，触手的感觉却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它已经彻底死去。
“树死一半，也是一样不能活。”
忽然说出这么一句，竞日惊讶的看向风鲲弥，而对方却将视线放到了山崖之外的无边云雾之中，有些空洞，却有那么一丝凝重。
“怎么突然说这个？”
看着一直注视着云海的风鲲弥，竞日有些好奇的走到山崖旁边看着风鲲弥看着的方向，想知道他在看什么。毕竟羽国人的好视力九界公认。
“只是想起了之前杏花君给我讲过的一句话。”
“什么话？”
“那是在他认识的一个人说的，当时觉得他说的挺正确，现在看来也不尽然了。”
不知何时，风鲲弥看着云海的视线移动到竞日的背影上，语气也和开始的沉闷不同，而有些轻快了起来。
“什么话？”
“树死一半尤能存活，心死一半，如何能活。”
“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被这莫名其妙的话弄的心中一悸，竞日连忙想转过身，却被风鲲弥直接抓住了肩膀，阻止了他的转身。
“竞日，你该醒了。”叹息一样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却是让竞日莫名其妙的话。
“你在说什么？今天一早上你就怪怪的，是出了什么事吗？”
“哈哈，竞日啊。”
身后猛然传来一股推力，竞日感受着身体的忽然腾空，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却看到了风鲲弥脸上那几乎是释然的笑容。却比任何时候都温暖，那双蓝眸，也比任何时候都盛满爱。
“树死一半尤不能活，心死一半，却仍然可活啊。”
“风鲲弥！！！！！！！！！”
~~~~~~~~~~~~~~~~~~~~
“祖王叔醒了！！千雪王叔！祖王叔醒了！！御医！快传御医！！！”
方从黑暗中惊醒，朦胧之间，竞日孤鸣看着脸上全是憔悴的苍狼和千雪，意识还在刚才风鲲弥最后的话里，不能自拔。
“小。。苍狼，还有。。千雪？”
被两人手忙脚乱的扶起身，竞日勉强抬起手按压着额头，自己刚才明明是被风鲲弥从山崖上推了下来，怎么会在王宫里，这道理是怎么一回事。
“祖王叔，你都昏迷好几天了！”
见竞日苏醒，从当年后没再这么着急的苍狼终于放下了心。当年祖王叔昏迷时只有自己，而苗疆内忧外患重重。而现在自己已经稳坐王位，更是有千雪王叔帮忙，压力也小了不少。
“我，昏迷？”
“是啊，在花园里晕倒了啊！还有，以后别老是不让下人跟着，这次要不是我一时兴起去找你，你就撑不过了！”一把抓过竞日的手，千雪一边抱怨着一边开始诊脉，而原本就紧皱的眉头在把脉后却皱的更深了。
“这样啊。。。。”
之前风鲲弥的话和笑容还历历在目，竞日却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随即长出了一口气，缓缓躺回了床上。
“千雪王叔，怎么样。”
看着千雪颓然的松开了竞日的手，苍狼虽然心中很是不安，却仍然抱着侥幸心理问道。
“王叔，何必呢。”
没有回答苍狼的问题，千雪却一脸复杂的看着躺在床上闭目的竞日，他知道对方还醒着，他也知道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做的。
“小千雪，你什么时候也开始问为什么了？”
疲倦的笑容从竞日苍白的脸上展露，虽然仍然能看出无力，而知道些真相的千雪却从其中看到了真心。
“不过也好，小王也不用再罚你抄定性书了。有你辅佐苍狼，还有温皇能帮你，苗疆一定能安好。”
“竞日孤鸣！！！！”
看着几乎是在交代后事的竞日，一直好脾气的千雪却猛地吼了出来，脸上全是愤怒和不可思议。震的一旁还想说什么的苍狼都止住了要出口的话，他能看出来，千雪王叔真的生气了。
“千雪孤鸣，你是苗疆最后的王爷，你该学会成熟了。”
再多的话都在竞日的虚弱下化为了呜咽，不顾苍狼的阻拦，千雪半低着头直接跑了出去，好像不再看见，就不会伤心，也就不会再难过。但是他知道，苗疆再也没有北竞王再也没有竞日孤鸣了。
“小苍狼啊。”
“祖王叔。”
“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不会的，就让你千雪王叔去找温皇，听我的，他会帮你。”
“苍狼知道了。”
“还有，俏如来那小子，看着正气凛然实际上也是个史家人，别被他坑了。实在不行了你就去给雁王送信，那小子不会袖手旁观。”
“是。。。”
“哈哈哈，小王，还没看到你和千雪的孩子呢，真是有些遗憾。不过，他已经等了我这么久了，我也该去找他了。”
“祖王叔。。。。。”
“苍狼，千雪，是小王对不起你们。。”
“祖王叔，苍狼从来就没有怪过你，我相信，千雪王叔也是。”
“那就好。。。。”
“呜。。祖王叔。。祖王叔！！！！！”
元邪皇之乱后的第六年，苗疆北竞王竞日孤鸣重病不治，于王宫辞世。苗疆为此，举国默哀长达一月之久，恭送这位为苗疆的安宁和稳定殚精竭虑的王爷。
“温仔啊，你说王叔离开前到底看到了什么。”
还珠楼，自竞日孤鸣辞世后千雪就躲来了这里，日日饮酒，却再难出现当年的醉意。
“大概是看到了他最想见的吧。”
自领悟了几乎完全的剑意后，无双这把犹如半身的宝剑就难得再被温皇取出，而得之竞日孤鸣辞世的消息后，温皇破天荒的让人取来了无双。这把自不灭火中诞生的神兵利器，哪怕束之高阁，再取出时仍然带着惊世的锋芒。
就和铸造他的人一样。
“王叔最想见的？哈，温仔，这种时候你还再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冥医之前来过还珠楼。”
“哈？杏花君？”
“他告诉我了一个消息，一个让我保密的消息。但现在，保密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玄帝，早在元邪皇之乱后的半年，就已经死了。”
“经脉尽断，药石无医。”
“。。。”
~~~~~~~~~~~~~~~~~~~~~
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竞日孤鸣孤身行走在这无边的雪地中，寒风搅乱了零落的雪花，打在脸上有些微微的疼。
感觉有些冷，竞日裹紧了自己的大氅，一步一步的向前，他已经走了很久，而他要找的，却还没有出现。
过了很久，一直闷头前进的人终于停下了脚步。抬起头，只见前路的尽头，一个身着熟悉黑色盔甲的人，正举着一把白色绘着红梅的纸伞遥遥的向自己走来。
纸伞遮去了越来越大的雪，风鲲弥一手撑伞，一手撩起盔甲外的厚重披风，将竞日整个裹了进去。
“等了很久吗？”
“不，刚刚好。”
————————————Tag——————————————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五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