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千山舞》南静书

3、小桥流水叶娉婷

　　引路的弟子说，唐无心是堡里最好找的人，无论白天黑夜，只要他在堡里，他就只会在四个地方：自己房间、他师父家里、问道坡、广场上。现在是白天，他不会去问道坡，又恰巧今天他师父三长老是外出，他也不会在师父不在的时候过去，所以如果找人就去他自己的房间和广场找找就行了。
　　公孙无泪先被引到了广场上，按照那弟子的说法，唐无心明明连自己活得都不像个人样，偏还往就爱往人多的地方凑。
　　果然，他们在广场旁边一座高塔上找到了那个分外不显眼的身影。
　　“无心师兄，有人找！”一声喊，唐无心就下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乖巧，不是说这人性格孤僻活像个机甲人吗？公孙无泪看着他，就有点想笑。
　　“你找我？” 不看引路弟子，唐无心直接找准目标，“忆盈楼的？任务不是给你们交了吗，还来干嘛？”一口官话说的标准，要是不看他的打扮，估计没人能猜得出他是唐门弟子。
　　“我看到了。” 公孙无泪微微笑着，拱手为礼，“我是忆盈楼的，名叫公孙无泪，受伤的是我亲师妹，任务就是我发的。不瞒你说，我原是一路跟着过来的，从扬州一路跟到了川蜀地界，直到你杀了那畜生。”
　　“所以，你是好奇我？” 唐无心挑起了嘴角，“怎样？我可有满足你的好奇心？”
　　“暂时。”蓝衣的少年人依旧勾着唇，“介意……带我看看你们唐家堡的风景吗？”
　　“老太太让你来的？”唐无心立刻明了，于是兴致盎然，“好啊，贵客，请随我来~”
　　唐无心虽然冷心冷情，伪装起来却也是一把好手，从广场，到唐家集，从大门上暗器的由来，到问道坡下不小心被抓包的长辈们的趣事，唐无心讲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是不是留个扣子玩个转折，故事讲得小说家都比之不上。
　　“无心师兄啊，” 公孙无泪听了一路，实在是按捺不住了，“可以了，总归是长辈们的私事，咱们做小辈的打听太多不好，不如，师兄陪无泪切磋一番可好？”
　　不是他不知礼数啊，回去之后，义母问起自己此行看了什么听了什么，怎么说？听说了唐家二长老想亲媳妇没站稳从树上摔下去？还是大长老用机关给情缘缘做了朵花结果演砸了，倒也没伤人 ，就是不凑巧地揦了自家裤腰带？
　　唐无心哈哈笑着，一抖一甩便展开了千机匣：“好好好，走走走！”
　　说罢，腾空而起，竟是驾着机关翼就要飞走！
　　而公孙无泪，见状，也不急，也不喊，微微一笑，心中定了主意。
　　一条细长的绞丝钢链，头上坠了一枚小小的流星，在主人手里轻轻一抖，便当真如那流星赶月一般，追上了唐无心，牢牢地挂在了他的机关翼上。
　　唐无心只觉得手上一沉，再低头去看，公孙无泪人已经脚点着竹梢被他一路带上了。
　　嘿，有点意思！
　　唐无心去的是后山一处人迹罕至的空地。不是广场不让用，他是怕自己打架上了头不想藏招，毕竟那人虽然看上去文文静静甚至有点像小娘子，但，能跟着自己十几天直到入了川都没被发现，这人指定就是个能打的！
　　落地无声，二人各自站开，唐无心左手十指颤动，右手匕首反握，并不展开千机匣。公孙无泪双剑在手，长剑攻敌短剑护身，双脚前后站立恍若将要起舞。
　　“请。”一声请，一点寒芒突袭而来，唐无心先发先到。公孙无泪自知不及，却也不忙于出招，双臂起落，双剑前后划过，便格开了那柄柳叶飞刀。
　　“不错。”唐无心近身，绕后，寒芒乍现。
　　公孙无泪左足点右足转，只轻轻将身一旋，舞蹈一般，让过匕首的同时更用左手短剑掠过唐无心面颊。
　　可惜，唐无心到底是经过了多年磨练，这一剑并未建功。
　　“呵！”公孙无泪轻笑。
　　纵使自幼年便被告诫要韬光养晦，纵使行事总有千般忌讳，他心中仍有一份坚守不肯舍弃，一分习武之人的傲气也不曾磨灭，既眼下四处无人——
　　“唐无心，来战个痛快吧！”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公孙剑器舞，从来不只是为了好看的！
　　“哈，来！”唐无心只回以二字，千机匣入手，或匕或箭，远近得宜，一张大网编织得密不透风泼水不进，只等欣赏猎物的濒死挣扎。
　　“呵——”依旧是一声轻笑，公孙剑舞倾力而出。
　　风声，叶声，衣袂翻动，银铃清脆，机弩无声，剑影留痕。
　　霎时，又万籁俱寂，剑影与箭影在风声中消散，场中两人对立，微微气喘，却神色愉悦。
　　“你，不差。”唐无心收了千机匣挂在身后。
　　公孙无泪双剑束在身后，捋顺了稍稍散乱的发髻：“你也是个好对手。”言语间，又恢复了之前的温文尔雅。
　　唐无心于是哼了一声，表示这种夸赞并不能让他顺心。
　　公孙无泪失笑：“他们说，你性子冷淡，今日看来，似乎并不符实啊？”
　　唐无心顷刻间便敛了笑意。
　　“他们说的没错。”那人面对着他，直到此时公孙无泪才恍然发觉，原来他方才笑的时候也是这样，眼中清冷无物的。
　　“我叫无心，你忘了吗？无心之人怎会有情。”
　　是吗？公孙无泪只笑笑，不语。师父，我突然对这个人感兴趣了，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