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千山舞》南静书

4、画廊绣舫霓裳舞

　　自告别老太太以及唐无心后，至今已五年有余，大娘曾问无泪，你想不想报仇想不想雪冤？公孙无泪道：如何不想？日日夜夜都想，可我不能。
　　家破人亡时他尚不过两岁，否则也不能轻易就瞒过了搜查——可同样的，那么小的孩子，再聪慧，对家人的印象也实在有限，即使雪冤正名是他身为人子该做的。但，大娘救他性命，忆盈楼养他长大，他没有办法为了报仇雪冤连累这些人，哪怕只有一丝会让他们受伤的可能，他也不愿。
　　为人子却不思为父母雪冤，这是他不敢出口的大逆不道的话。
　　况且他已死之人，纵然一时以新的身份重新进入朝堂，她们还要保证往后他往后的数十年不被发现，虽然说如果他坚持的话以忆盈楼的能力也不是做不到，可这其中要耗费太多人力物力心力，他不是不知。
　　当时，大娘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声，无泪长大了。也不知是喜还是无奈。
　　时至今日，公孙无泪已经到了加冠的年纪，再长久住在尽是女子的忆盈楼就不太妥当，也幸好公孙无泪长相肖母不肖父，又习舞练剑移了气质，是以大娘早早放出风声，说是自己的义子行冠礼，邀请江湖群侠前来观礼。
　　“可真是一步险棋。”听闻这话，公孙无泪笑着，给义母换了一杯新茶，“若有人认出我来，那可该怎么办？”
　　“十七年前的人，哪还能记得长什么样！” 大娘就放下茶杯用手拍他的头，“就算有人记得，该死的人没死，这么大的过失他也要担罪，即便是最坏的结果，虽说是难看了些，可我老婆子这双剑也还杀得了人！”
　　公孙无泪顿时掩面而笑。
　　“干什么干什么！” 大娘伸手去拍他，却被轻轻巧巧躲过。
　　“我想到义母跳舞的样子了哈哈哈哈哈哈——”
　　大男孩一溜烟跑远了，留大娘一个，又好气又好笑，最终也只有把那小坏蛋做的茶一口饮个干净，才勉强算败了败火。
　　七月二十，忆盈楼楼门大开，各路江湖人士络绎不绝，公孙大娘的义子、忆盈楼唯一的男弟子加冠成年，一句话，就惊起了江湖万顷水波纹。
　　忆盈楼从没有过男弟子 ，这是全江湖人都知道了，可这会大娘突然站出来说“她的义子”，消息甫一放出，几乎所有人便都生了猜测：这是否会是忆盈楼放出来的一个讯号，是在昭告江湖他们准备开始接纳、收留男弟子？而剩下的少部分人则是纷纷动用了自己手头的力量，开始彻查那位所谓“义子”的身份。
　　“师兄放心。”还有些稚嫩的少女声音自廊下转角处响起，叶芷清缓步走来，在公孙无泪身前还有五六步就停下，避免了看人时还要仰头的境况，“我年纪虽小，事情却还是能办得好的。从消息放出至今四十八天，师父交托的事我都一样一样办好了，而且各处返回来的都是好消息，那些试图查证的，胡乱攀咬的，没一个能得到验证正确的线索。所以，下月月初，师兄你的冠礼，我可以现在就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
　　“嗯，故意寻衅滋事的除外。” 说完正事，她又歪歪头，俏皮的补上了最后一句，晃悠着新得的珠钗，溜溜达达走了。
　　公孙无泪忽然就体会到了几分大娘教养自己时的无可奈何。
　　“所以要不我以后就收个大一点的徒弟？” 风吹动檐下的风铃，还勉强算得是个少年的某人也放肆了一回，甩着轻功一路登梯爬高逐花渡水，把自己腰间系的铃铛也弄得和风铃一样，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吵得好几位师妹都瞪了过来，甚至有几位脾气爆的还好追了他一段距离。
　　转眼旬日。八月初一，公孙无泪冠礼。
　　“先这么算着，到时候我和你二师父带着你师妹几个再给你补过生辰。” 内坊最深处，大娘的居所，公孙无泪被两位长辈按着坐在梳妆台前打扮，哪怕是冠礼要反复梳头加冠根本不可能一个发型保持太长时间，两人还是兴致勃勃地把所有看得上眼的簪子挨个试了一遍，二娘性子更活泼些，大娘还只是折腾头发，她这会已经都挑了一粒胭脂放在手心，准备给小徒弟上妆了。
　　“二师父且放过我吧！” 公孙无泪从镜子里瞥见身后老顽童的动作，吓得忙用手去挡脸，连连告饶，他了不想被画的像个小娘子似的，走出门去被人夸上一句“姿容昳丽，面若好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