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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板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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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秦雎听到窗子一阵窸窣响动,喝得醉醺醺的国师大人跳了进来。
黑暗中,秦雎扬声道:“你怎么这么喜欢跳窗户?”
青莲被他吓一跳,醉意浓重的咕哝:“你还、还没睡啊?”
“白天睡多了。”
“怎么、不点灯?”
“点了也看不清。”秦雎语调很是无所谓。
青莲踉跄几步,看来真是醉得不轻。他点了盏灯举着,扑到床头,仰头看着秦雎,灯光下美人如玉,真是让人看不够,他说:“秦子祯,你可真俊俏。”
秦雎噗嗤笑了出来,拿过他手里的灯盏放好了。
“晚饭吃了什么?”青莲趴在床头枕着自己的手背,面具顶得翘起来了些。
秦雎指指桌子。
“云、云板板?”
秦地方言好用叠字,像馍馍啊、墩墩儿啊等等,秦地人说话好像小孩子,叠字总挂在嘴边。
“原来是叫板板啊,比那个附庸风雅的‘云片’好听多了。”秦雎笑着说。
青莲也嘿嘿笑,好似一只扒在床边摇尾巴的大型犬。
“那你饿吗?”
秦雎摇摇头。
“好!你等着!我去做碧米蜜豆羹!”说完噌噌两下从窗口跃了出去。
“哎!”秦雎叫了他一声,但醉酒的国师大人如同脱缰野狗,拉也拉不住。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天都蒙蒙亮了。秦雎睡得迷迷糊糊,被摇醒了。
国师大人端着一个翠玉小碗,蹲在床前,小碗里是碧绿清澈的米汤,汤底是宫里才能吃到的罕见的南沙岛国进贡来的碧绿的米。这种米清香无比,熬制起来不会发粘,总是清凌凌的,口感弹爽,宫里喜欢将这东西用来做消夏解暑的凉饮。碧米上面是一个又一个小圆子,这是冰莹蜜豆圆子:先将上好的清甜的蜜豆蒸熟了,用臼子锤捣至发粘发糯,变成极细密的糊糊,再将之用澄粉、糯米粉搅拌蒸成的冰皮包裹,一个个搓成黄豆大的小圆子。
这道碧米蜜豆羹,秦雎在宫里没少吃,可以说是他最爱吃的,早先谢初在秦雎家里住着时也尝过几次。
秦雎接过小碗,劳累了半宿捣豆搓丸子的国师大人伏在床边睡了。
“谢谢。”秦雎舀了一勺吃了,“很好吃。”
次日。
孙畅:“师父,昨晚您费老劲做的丸子米汤,师娘爱吃吗?”
青莲:“什、什么乱七八糟的,谁给他做饭!”
孙畅:“昨晚您在厨房叮叮当当干了半宿,吭哧吭哧撅着屁股捣豆子,吵得大家都不得安宁,四更天的时候还把我叫起来给您找澄粉……”
青莲一鞭子抽在小红屁股上,策马扬尘而去!
酒后回想起自己的傻哔行为的青莲后悔不已并且不允许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还有一件事他不知道。
秦雎吃完了那碗热乎乎的圆子羹,掌灯对着青莲的睡脸照了照,伸手解开了他后脑勺上的面具绳子。
“你长大了。”
到秦都的第三天,车队出城了。
秦地是前朝古都,前朝绵延挺立了八百多年,大小皇陵几乎遍布秦都城外的山野之中,到了夜晚林木葱郁阴沉,偶尔传来夜枭的怪叫,可阴森瘆人。
马车吱悠悠的走了一天,眼看着偏离官道进了大山,渐渐地连道也没有了,崎岖的荒草丛生的山路只能步行,人们舍下马车,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前面刀劈斧砍地开道,后面人缀成一列,艰难地往山上走。
秦雎的待遇就好得多,他骑着“无论在什么样的路上都能稳得如履平地”的宝驹小红,国师大人亲自为他牵马。
天气无比晴朗,春天的气息从大地里蒸腾出来,阳光清冽带着暖意,微风拂面如同丝绸擦脸而过,别提多惬意了。小红慢悠悠的在山上闲庭信步一般地走,晃得上头的秦雎昏昏欲睡。
青莲国师一边走着,一边偷眼瞧着马上的人。河都解冻了,他还穿着厚厚的狐裘,白白的毛领托着他巴掌大的莹白的小脸。
越看越是娘们唧唧的。
忽然,马上的人一晃,身子一歪就跌落下来,青莲吓了一跳,一把扶住他,飞身而上,稳稳坐在了马上,搂住身前的人,定睛一看,秦雎迷迷糊糊地往后靠了靠,睡得挺香。
真是气笑了:“这你他妈都能睡着?!”
之后万般嫌弃地抱着人不动了。
人们走得日上三竿,顺着隐隐的水声,才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小山谷,一条瀑布清亮亮地飞泻而下。这里依山傍水,端的是一处风水宝地。
秦雎在马上睡了一觉,又精神了,垂头问牵马的国师:“国师大人,咱们是来盗墓挖坟的吗?”
青莲:“来找人。”
国师偷眼又看他,秦雎坐在马上,笑眯眯的。
笑眯眯的!
他最近很不对劲。之前要死要活的,总是跟披着麻戴着孝一般,挂着一张晚娘脸,这两天却不急着走了,还对他加上了爱称,叫他“国师大人”!
秦雎是家里老小,又有一个在朝里一手遮天的好大哥,可以说是娇养长大的小公子了,往回倒十年,他可是无愧谢初给他取的外号“秦不吃”。性情飞扬活泼,爱笑爱闹,却又娇气又龟毛,与他现在沉闷的性子可是不一样。
就在刚才,青莲又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当年的样子。
行至瀑布底下,是一汪幽深的潭水,水泊不大,瀑布注入潭水,却没有流出汇成溪涧,仿佛山崖上悬挂的瀑布哗啦啦的都流进了地底。
不远处的空地上撂着一摊包裹箱子,几根扁担横七竖八的扔在地上,连个看行李的人都没留。秦雎越发觉得青莲是要挖坟了,都有人去打头阵了。
秦都木家之所以能发展成靠机拓之术立足的大家,靠的就是百年来为皇家设计皇陵机关的积累。之前不断有小木鸟来找青莲,他自己也不经意的透漏过,要与木家谋事。
至于谋的是何事,秦雎却想不到。
盗前朝皇陵能谋何事?
秦雎是世家子,从小所受教育与青莲这种野狗不同,他深知木家机关的厉害,深知盗皇陵的危险程度。
纵使青莲有绝世武功,如何比得上铺天盖地的毒针毒箭和扑朔迷离的暗道迷宫?
孙畅见到了地方,马上指挥部署大伙扎营造饭。不一会儿,一顶华丽又妥当的帐篷就扎好了。
侍从一左一右为秦雎拉开门帘,请他进去。
小帐子里铺了秦雎喜欢的手编地毯,一张简易的床榻,一条小几,几案上还摆放了几样小点心。
秦雎回头看,随从的厨师开始收拾肉和菜,挎刀的侍卫往远处巡逻,有人在撒一些防虫蚁野兽的药......大家或席地而坐,或忙碌不停,只有他坐在帐篷里。
秦雎:“......”
秦雎觉得青莲能做到这个份上也是不容易了。